枕旁的闹铃响起时,我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做着和比尔盖茨共进晚餐的美梦。我还没醒,睡在我上铺的王宇便大骂起来,“李癸,你有病啊!都毕业了,上什么闹铃,哥几个昨天都是3点才睡,快关了。”
我迷迷糊糊的摸到手机,关了闹铃,抬腿踹了一脚头顶上的床板,“谁让你3点睡了,毕业了不用找工作,不用考研究生啊,快起来,今天是毕业典礼,错过了,毕业合影上可就没你小子了。”
我一嗓子吼醒了剩下的5个人,王宇翻身爬了起来,“对啊,今天是毕业典礼,咱们班的班花还等着我合影呢,小癸,赶紧把你的洗面奶借我用用,我得好好洗洗脸。”
“滚,你才是小鬼呢,不借。”
“别啊,你的名字是你爹给起的,跟我可没关系,谁让你叫李癸了。”王宇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
我叫李癸,北京人,读的西北大学计算机专业,今年大四毕业,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北京大学计算机系的研究生。李癸这个名字确实是我爹给起的,这个名字让我郁闷了23年,小学时,老师讲到李逵和李鬼的故事时,我身边的同学便说我是假冒的。初中高中,我被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你,你是叫李逵吗?”
上了大学,我被叫了4年的小鬼,连班里为数不多的女同学都“小鬼”、“小鬼”的叫我,还说这样叫显得我年轻。直到有一次班里年龄最小,长着一副娃娃脸的女生赵小曼叫我小鬼,我一把拉住她,“我哪儿小了?你叫我小鬼。”
“你,你哪儿大了?凭什么不能叫小鬼。”赵小曼挺着胸,很是不服气。
“我哪儿都大!”我嚷了一句。
“你,你耍流氓!”赵小曼红着脸跑了。
“靠,你叫我小鬼,我怎么还耍流氓了。”
结果,我被教导主任拉过去训了半天,说我调戏女同学,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想调戏她。
但是从那之后,全班40多人,只有赵小曼叫我“大鬼。”同宿舍的几个货,还经常在她叫我大鬼后,贱兮兮的凑过去,“赵小曼,你为什么叫他大鬼,他哪儿大了?”
因为名字我一直想找我爸谈谈,到底怎么给我起的名,可惜从我记事,我爸妈就离婚了,我一直就没见到过我爸。虽然离了婚,他每个月还是会准时给我妈寄生活费,我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也都是他出的。我也多次向我妈问起我爸的情况,我妈都是支支吾吾的搪塞我,说他人不错,但是没有家庭责任,让我长大了千万别学他。
我妈是苏州人,据说娘家很有钱,是那种小家碧玉型,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小姐的身体丫鬟的命,不知道当初怎么就看上了我爸,害得自己当了半辈子的单身母亲。虽然她总说我爸不好,但每次提到这人时,她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可见她对这个男人一定还是留有感情。
我上小学时便发誓,长大后要让我妈过上好日子,可我妈的生活一直也还不错,她在市文化局上班,是个小科长,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起码吃穿不愁。我们母子住在二环里,我爸离婚后给她留下了一套小院子,正房3间,东房2间。估计是怀念江南水乡的生活,我妈在院子里自己做了一个小假山,下面还有水池和金鱼。
想到我妈,我又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我一定要考上研究生,让她高兴高兴。
上午的毕业典礼,很是热闹,学校正规的流程走完后,便是班级合影,很多关系不错的又自己拍照。我们班仅有的7个女同学成了香饽饽,一堆人围着求合照,7个里面最漂亮的吴子矜成了最受欢迎的人,身后的男同学都排起了长队。我没有往前挤,只是和同宿舍的哥们儿,还有班级里几个关系好的男生照了几张合影,就想回宿舍。
“大鬼,合张影呗?”赵小曼突然跳到了我前面。
“好啊,大鬼配小曼。”我故意逗她,她无所谓的笑了笑,拉着我的胳膊,把手机扔给一个女同学,让她帮着照相。
刚照完,她就又被其他人拉走了。
我刚想转身回宿舍,王宇就跑了过来,“李癸,干嘛去啊,中午是咱们宿舍的毕业聚餐,晚上是班里的毕业晚会。你可是咱们宿舍的酒神,就指着你灌他们了,快走!”
中午的聚餐我喝了半瓶白酒,下午头晕晕的在宿舍睡了一下午,晚上的毕业晚会才是重头戏,教导员和几个任课老师都被请来,男同学们都憋着劲儿要把老师喝到桌子下面去,女同学们则抱着喝的大醉的老师哭,这更加深了男同学们对老师的仇恨之情。结果晚会刚进行到一半,老师们便都受不了,溜的溜,跑的跑。
男生们又开始了宿舍之间的PK,情敌之间的PK,把个毕业晚会弄的和擂台赛似的。我也没能幸免,先陪着老师喝,又作为宿舍代表和其他宿舍喝,最后又作为男生代表和女生喝,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总之是被喝倒了。我朦朦胧胧中记得有个人抱着我哭,身上的香味让我感觉那是个女生,之后便断片了。
第二天早上,我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有人在冲着我嚷,我用力的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听到又是王宇在叫,“小鬼!你的手机,响了几十次了,还让不让哥们儿睡觉了!”
我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才7点多钟,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点开看,全是我妈打的,忙拨了回去,“妈,怎么了?”
对面传来了我妈的哭泣声,“李癸啊,你爸,你爸去世了。”电话那头,我妈哭声越来越大,我条件反射般的腾的坐了起来,“妈,您别着急,我爸怎么了?”
“他走了,昨天晚上走了。”
我心绪很乱,马上要准备考研了,学校还有很多毕业生的活动。况且这个人在我生命里也没有出现过几次,他的离世对我的生活应该没什么影响,但又想到他毕竟是我亲爸,我妈似乎很伤心,她既然给我打电话,肯定还是希望我能回去。
最后我还是决定回京一趟,一则安慰安慰我妈,二则也算是偿还他这二十多年给我的抚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