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该死——”“娘娘吉祥——”
“奴才该死——”“娘娘万福——”
“奴才该死——”“娘娘金安——”
“三皇子——三皇子殿下——”
卫氓做做索索的在仪仗的队伍里扑腾来扑腾去,虽然娘娘妃子才女公主们忌讳着小卫子在三皇子身边的半个小爷的地位,小卫子还是得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在这匹撒欢儿的骏马屁股后边打转儿的,时不时作揖满脸赔笑的小厮卫氓早就被折腾的魂飞魄散了,他轻声拦着喊着,又怕惊了前方的五辂銮驾,骑虎难下还是不得不追在后面死命的拦了那个闯祸精。
小卫子干着急,抱头鼠窜,左一声娘娘,右一声娘娘,前一个磕了头,后一个跪了安。
突然,卫氓跪地求饶的瞬间,他的眼前踏出一双云锦的宫靴。
小卫子就趴在地上再不敢起身。
“奴才该死,该死的奴才,给总管大人磕头!”
“没教养的小玩意儿——”
历总管嗖了嗖嗓子,抬到半空的一只脚正要踹到小厮卫氓撅起的屁股,又跺了回去。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会儿踹了三皇子的贴身奴才,就算三皇子不得王宠没本事拿他怎么样,只怕被旁人看见了,当着主子的面儿打主子的奴才也是不好的。
“大王,有请,三皇子殿下,轿旁训话。”
小卫子一轱辘滚儿翻了身爬了起来,跑去三皇子玄昊的马蹄子底下头,磕头报信。
“我的爷,您好歹别闹了,前头来人问您了。快去请个吉祥安吧。我的爷——”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你这个不懂事的,也不怕惊了王驾吗。”
三皇子玄昊,翻身下马,抖开一身红袍,满面春风,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在两颊上添了无牵无伴大大的笑容,更增了些风清致至,要是忍不住再他看一眼,却见他一双眸子精光四射,英气逼人。那闪电般的眼光闪过时略一停留,似乎微感奇怪,还略带忧郁。
只一眼的时间,才下眉间又上心头,让人久久忘怀。
他护着小厮卫氓,大摇大摆的走到历总管的面前,略施小礼,潦草的一笑,嘴角挂满了放荡不羁。
“嘿嘿嘿,历大总管,你现在就回去,回了小爷的话。他不叫小爷来,小爷偏偏就来了,他叫小爷过去,小爷就是不过去。”
红袍少年斜睨着大玄第一大管家,只和他像平常日子一样插科打诨。
旁人听了去也只不过是摇头暗笑,这孩子将来大了领疆封王就算亲王晋王没福分就算是个贤王野王大小远近也是个王,可是这孩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这个玩闹闹的性子和四位兄弟的秉性截然不同。
历大总管被三皇子玄昊,淘气耍性子,一句话揶揄的两只眼睛冒金星,张张嘴吹吹花白的胡子竟然哑口无言。
本来心里盘算着假传口谕,为了震慑放一下扰乱后妃仪仗依旧荡不羁的三皇子殿下。反倒被三皇子一句调皮忤逆的话塞了个自讨苦吃。
谁都知道三皇子玄昊,嘴里一句一个的那个“他”是哪一个:
中原霸主玄天一帝,九国君王面见都需跪拜的当朝玄王玄霸天。
天底下,除了这个无官可撸,无职可降的三皇子,没有人能活着挑战玄王的威严与神圣。
金辂里坐着的一人之下九国之上的皇太子不能,轮子椅上的胆大包天的四皇子不能,那个虎符金甲锦裘的少年更不能。
就连此时身在辽北四原城防的皇长子也无非是因一句好死不死的谏言“齐民要书”被玄王盛怒之下连撸三级发配漠北戍边抗辽。
永世不得入都。
比起发配戍边九死一生的皇长子来,这个三皇子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他的父王对他是如此偏爱,偏爱到足以宽恕着他的孩子气。
就像三皇子从来不知道他是哪个娘娘生养的一样,也许人世间最远的情不在于天涯海角,而是我对你的偏爱却换来你对我的回避。
在三皇子玄昊的眼里,他生来就是个——没人养、没人疼、没人爱的皇朝庶子。除了,顶着一个三皇子的虚名,束手束脚,再无其他皇子礼遇,玄王宫更是一个想住就住想溜就溜的地方,朝廷议事他不是睡到终场就是迟到散会。
比起其他几位兢兢业业的皇子,他也乐得悠闲自在。
那个遥不可及的王位,也许他生来就没份去坐。
这个天下现在是父王的,将来也许是二哥玄显的,将来的将来也和他没有一个大子儿的关系。
在世人心里眼里的庶出的皇子没了父皇的尊位就算领了封地王爵也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草民。
如今父王位尊在此,还没人敢欺负他,不过是个官二代合并富二代的二代加强版。
每天闲的蛋疼的混小子。
可是世人不知道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下一任十方九国帝王的不二人选——
大哥玄晁。
武能震辽憾北,文能著书立法,还下了一手的好棋,在他的小心思里大哥玄晁若能长长久久的做太子储君一定不输当年公子小白。
可是除了那天的长跪请情,第二天天还没亮的踏雪送行,他还能做什么挽回父王的命令:
辽人一日不称玄臣,长子一日不得回朝。
重九开秋节,得一动宸仪。金风飘菊蕊,玉露泫萸枝。
睿览八纮外,天文七曜披。临深应在即,居高岂忘危。
巍峨的西山上建造着富丽堂皇的天子家庙。大驾卤簿行到这里,只停在山脚下分班排阵,就在山下一汪清澈的泉水旁驻扎。
參祭的人们早已换了青竹小轿上山。玄王你这么矫情,前朝先主造吗?
平桥通九渡,仙迹想群贤。
旆动烟云外,兵连草水间。
三仙观昔日守备森严,不亚于大王宫,如今不单有身怀十八般精妙武艺的道童护院,还有龙旗守卫的身影在林间穿梭。
哪怕是一只路过的苍蝇蚊子也叫它报出公母才可放行。
在三仙观,再见到玄王,已经穿戴整齐的祭服,腰间斜跨疫病虎头龙纹长剑,一件宽大的玄色祭袍照着整个身形,头顶五色玳瑁珠串五帝帽,宽敞笔直的祭祀御路上帽珠晃动间,君颜浮现……
老爷爷,先周的统治已无可攻陷,怎么顷刻之间就亡了国——
孩子呀,再周全的统治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哪里就禁锢了天下人人都有的一颗贪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