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你追我赶,风风光光的来到玄天门。
玄天门外头安南将军府的军士们远远地望见了赵家军藏蓝色的旗帜,一伙人连忙热情的接引入账,沏茶倒水。
有的说着赵家军在玄天城里的玩笑话,还有老将军如今的风光仕途。好不热闹。
赵天涯剥开一个闽浙一带进贡的荔枝送进赵天晴的嘴里。
原本以为提名小妹入宫为妃是母亲的打算,他还是太天真太年轻了,不知道父亲如此谋划到底是为了小妹的幸福还是赵家军的荣宠。
玄天门下像这样开间的大帐棚,有数十顶之多,远远看去,遮天蔽日的,帐篷的帷幕上画着各家的徽章和官纹。一眼便知是谁家的地盘。
文东武西,品级不同帐篷的规制也不尽相同。
安南将军府藏青色的帐篷已经不算小了,足足有四个开间。可是前方新搭起的小平台上还有三顶彩扎的帐篷,帐篷里边更是冒出了阵阵香雾。
这三间大帐一左一右是王冕和清虚的家帐,中间那顶是谁家,怎么会有如此的安排。
赵天涯问遍了赵家的军士,都说今日还不曾见过老将军。
玄昊拿着江小雨看着流口水的香甜果子逗着,江小雨显摆这些年跟着先生到处游历见过的新奇果子比玄昊见吃过的咸盐还多。
说着说这两个人又推滚到了一处竟然为了一块点着桃花烙印的雪藕山药糕。赵天晴在一边在一旁加油打气,一边把他们的战利品雪藕山药糕小口小口的往自己的嘴里送。
这种平常的点心,赵天晴从来不吃的,今天见了这两个人如此争风吃醋,倒也吃得香甜。
“我家先生最爱吃的。可是大当家的不让吃。这里有好些呢,先生爱吃的。”
玄昊一听说是仙人喜欢的,赶忙放开手,转眼的功夫,整整一大盘雪白的小糕就剩了些残渣碎屑。
赵天晴吧唧吧唧小嘴,无所谓的哼道:
“这个都吃不得,你家先生的身子,想来也是极其冷的,与死人也没什么差别了吧。哈哈哈。”
唰的一声。
江小雨祭出一道暗器,直冲着赵天晴的眉心命门而去。
赵天涯抽剑飞身抵挡,却只差毫厘。
天真的赵天晴还在不知不觉中打趣着那个病秧子,一秒她在人间说笑,下一秒她将在地狱见鬼……赵天涯大喝一声:
“天晴小心!”
赵天晴闻声打了一个寒战,如果不是十分的凶险天涯哥哥怎会如此惊慌尖叫。
下一秒——
只看见江小雨抓着一颗铁蒺藜扑到了自己的面前,眼神里都是狠狠地星光。
赵天晴不明白,几个人逗着逗着怎么就不对了。
小姑娘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怕极了现在的江小雨。
帐篷十步开外的军士们纷纷闻声赶来。看见了帐篷里发生的最后的故事,各自按捺攒侧,交头接耳的说着猜着。
“刚才在一起好好的吃点心的两个人,怎么又闹起来了。小雨是男孩子,要通的谦让女孩子,对不对。就算晴儿把糕都吃了,天涯哥哥这里还有好多好多的呢。”
江小雨似乎不领情,抓住赵天晴恶狠狠地说道:
“乱说我家先生的坏话,要你好看。”
赵天晴吓得抱着赵天涯呜呜呜的抹眼泪,玄昊拖回了江小雨,好一通安慰。
众人都以为,四个小孩子闹着玩的,没有热闹可看,略有扫兴的各回各处去了。
江小雨口中的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呢。竟然在一个顽劣的小孩子心里如此的神圣不可侵犯,远远超过了一个为人师长的最贵地位。
经过这一通折腾,赵天晴再不敢挑衅江小雨。也不敢靠近他,过了些时间,偷偷地包了些点心推给江小雨。江小雨皱着脖子,不去看一眼赵天晴。
江小雨转头看见了站在赵家军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笑面虎似的的中年老男人,一下子出了神,翻着小白眼,送过去一个孩子气的大大的笑脸,呲着两行小白呀好不自在。
此时赵家帐篷里这个满脸堆笑的外人。他是来看热闹的?可是这会子热闹散了,他还在这里。
反倒是龇牙咧嘴,凶狠狠的江小雨见到了这个笑容满面的外人,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乖巧。狂躁的江小雨难得有了乖的像小乳猪一样的时候。
中年老男人,并不理会江小雨的刻意扮乖,他迈着四方步,稳稳的走向赵天涯,伸出一只读书人的手,和赵天涯拉拢。
玄昊看了看,眼前这个好不见外的中年老男人,赵天涯也是头一回见面。
玄昊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大圈,终于——感觉——似乎这个人很久以前曾经在四弟玄晟的琳琅阁见过一面,不过自从四弟玄晟这一病不能起身的时候算起,
四年了——四年了——琳琅阁除了有太医照例上午来打平安脉,还有时不常的来找他切磋雕作手艺的百工坊的老前辈,再没有容许过闲杂人进出琳琅阁。
好像四弟玄晟因为这一病残废了半个身子,故意与常人疏远似的。
本来开办的红红火火的琳琅书院也渐渐的荒废了,如今凭着新晋三榜“文昌阁状元”——冯子元,的名声才得以延续,门生不断。
玄昊想的出神,不由得走近了那个人……上下大量打量着……莫非这个人和四弟身边的大红人文昌阁冯子元有什么瓜葛……
那人,显然也察觉了,玄昊对自己有些面熟,又见玄昊蒙着嘴脸,不说话,一时之间竟然看不清楚是谁。
中年老男人,王八看绿豆是的,只看着玄昊想着竟能是谁,随粗布遮面却能有如此灼灼袭人的豪气在眼前。
中年老男人,不禁在心里默念着,赵天涯这小子,今生不可小视——竟有如此一条水底蛟龙盘踞在他的身边——不简单呐——
“冯伯伯,可见了家父,他在哪里。”
赵天涯一眼便认得他,作为小字辈的赵天涯只拉着赵天晴和江小雨,上前去,给他大大的拜了一礼,让进席间坐下。亲自摆了茶侍奉着。奇怪的是——江小雨那个小顽童,这会儿子见了这个温文尔雅的冯伯伯倒是听话的很多,让人省心。江小雨这个小东西,原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他乖起来的时候,也怪招人喜爱的,孺子可教也。
“哈哈。赵老老将军,老夫倒是也没见着。老夫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老夫的犬子——冯子元,来请的。犬子在家帐力设宴款待知己,听闻赵将军您也在这里,就打发老夫前来请赵将军,家帐一叙。”
“赵将军少年英才,我家犬子十分仰慕,做梦都想结交赵将军为友呢。赵将军,和这几位年轻才俊,一道,随老夫赏光一见可好。”
“今年新举的文状元,文昌阁——冯子元。是冯伯伯家的孩子?赵天涯去南疆也有些年了,不想子元哥哥竟能如此有荣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赵天涯摇了摇头,嘴上道着喜,心里却毫不在意。六年之前的什么文状元,文孝廉也曾经风靡一时,万人追捧。那个时候赵天涯还小,虽然有父亲在身后劝他多多结交宽大仕途。赵天涯天生不喜欢“之乎者也”老夫子留下来的那一套,单单喜欢研读兵法韬略付诸实践,因此也不曾与那些自命清高不凡的臭屁文化人有过接近。
如今,这个冯子元,赵天涯更是闻所未闻,竟然不知道他还是家父的世交冯伯伯家的孩子。
冯伯伯曾经做过家父的军中抄士,正赶上两朝交替战火纷飞的时候,因此出生入死,两个人不抛弃不放弃喝过马尿吃过树皮,日久生情——也有些类似于大表哥大表弟的的露水情分。
但是文武不相亲,在太平的年代不免各自为阵,赵老将军和这个冯伯伯也少了些来往。
如今父亲已然渴望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就少不得他的老战友好朋友的帮衬支持。
眼瞧着——冯伯伯的儿子一招金榜登绝顶,正是三年之内,下一任新科状元登位之前,朝堂上一等一的大红人,这等供奉文昌阁为人师表——轰轰烈烈的荣耀抬出来,想挡都挡不住。
今天,是个举国欢庆的好日子,也是冯子元显示自己身份地位的好日子,冯子元特别派出他的父亲自来请他赵天涯家帐一聚,赵天涯身在当下随有推脱的表情挂在脸上,又怎能不去。
玄昊想到了,那天见过这位姓冯的老头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只不过是四弟弟找去琳琅阁帮忙鉴定一些新收的文玩成色,这个老头对着四弟弟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破烂玩意说的天花乱坠,朽木生花。
四弟弟不知道是喜欢他的那些烂宝贝有了行家钦点的名头,还是喜欢这个满嘴抹蜜的老头儿,竟然收他的独子冯子元那小子入学做了几年的琳琅书院的一等门生。
今年初,正赶上三年一度的——大玄天下文人春祭才选。这小兔崽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大玄文榜头名的大状元,依照供奉文昌阁,与清虚王冕平起平坐,起初,又得到了四皇子玄晟的喜爱。
如今的冯子元是风头正起的时候,就连大玄股肱元老——清虚和王冕都要让他几分情面。
玄昊是一千个一百个,不乐意见那个谄媚小人的儿子冯子元。
可是赵家毕竟在他冯子元的脚底下,人家请的是安南将军府晚辈赵天涯又不是他三皇子玄昊。不好直言告诉赵天涯不要去趟那潭浑水,平白的拨了冯子元老子的面子。
四个人离开藏青色的帐篷,跟着冯家的人,左穿右转来到了,最前排,见到了那三顶最大的彩扎帐篷。
冯子元的状元帐篷果然在正中间,那两顶帐篷的主人便是——清虚、王冕。
四个人被书童小厮接引入帐,玄昊挑帘一瞧。
满满当当乌压压的一群人,各个有头有脸,有名有号。
不但凭着舞文弄墨的本事入学各宫各处的后生小辈来了,朝堂正五品的文官、督察也赏光坐在这里,领兵在外八方将府的人冯子元也一个不差的都请了来。
赵天涯被请坐上宾,玄昊领着江小雨一并赵天晴被安排在偏棚和一群人猜色子嗑瓜子。
玄昊正玩得兴起,站在案台上,叫着——
“大大大,小小小。”
赵天晴拍着手:
“幺爱山寺五六。”逗得人们开心。
江小雨一边负责收银子,追债,一边跳着脚往冯子元的大帐里看。好几次和赵天涯对上了眼,赵天涯正在无奈的应酬,好羡慕玄昊可以自由自在的耍牌模色子……
忽然——鼓乐声起。
呜呜咽咽的沉重穿云而来。
“玄天——吉时已到——”
“肃静——起——”
玄天门下一种人等,像上了发条的机关,呼啦啦整整齐齐的踱出帐外,齐刷刷的跪成一片人山人海。
玄昊按着执拗的江小雨趴下,在人群里吱呀呀的声音渐渐变的稀少,终归一场安静的等待。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