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潮?”一声微弱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徐潮闻声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去,调整面部表情微微笑说:“陈理?好久不见啊。”语气中透露着轻快与自然。
陈理听到他的话,不知怎的,大滴泪从右眼划下。
是很久了,快十年没见了吧。
徐潮摸了摸西装口袋,想到什么,伸手直接用指尖一滑抹去陈理脸上那滴泪痕。“怎么还哭了呢。”
陈理笑了笑,想抬手揉揉他的头,像从前那样,像无数次他梦里重复的一遍遍在脑中间回放的记忆那样。
可是不能。
“对不起。当年…”陈理话没说完,却被徐潮打断。
“嗯?都过去那么久了就别说了,道什么歉啊,都过去了。”徐潮笑着说的,好像真的毫不在意。
徐潮接了个电话,不知道有什么事,抱歉的看向陈理:“真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就回去了,有缘再见”于是匆忙离开。
陈理叫住他:“徐朝朝!”
一股脑儿把想说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你就不问问我过的怎么样吗?”
“我过的不好,我很想你。我还在等你。”
“我在歉疚里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你。
“我想说,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拉住你了。”他带着有光芒的眸子看着徐潮,
止住步子的徐潮袖子里的手握紧:“陈理,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了。”
“我…我结婚了。”他背对着人,陈理看不清他的神情,
“哦…是吗,那…那挺好”“可怎么,对于我,你怎么…怎么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呢。”陈理回答的话吞吞吐吐,声音逐渐降下来。
陈理年少时想背离世俗拥抱他的徐朝朝,可事实上,一他连抓住他的勇气都没有。
当陈理看向徐潮,他想,徐能抵过世间所有美好。
当除理想起徐潮,他想,世俗本是人创造,若是不妥,也应由人打破。
当陈理同徐潮在一起,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没那么勇敢。
事实血淋淋的放在他面前,陈理开始退却。他的后知后觉的懦弱,让他除了逃走,别无他法。
现在,陈理历过千帆长大成人,他终于可以拉着他的徐朝朝去面对风雨.可他,却结婚了。
陈理叫住徐潮时,徐潮就已经停下了脚步。听到他的话时,早已寸步不能行。
直到陈理走上前拉住他把他拉走,才恍恍回神。
“你干什么。”
“如果你想在大街上让我把话说完,那么你可以一直站在这里”
徐潮看向四周,发现有关注的目光。
陈理叹了口气,像是在和他解释:“徐潮,我已经不怕流言和异样的眼光了,我只是,怕你在乎。”说这话时,语气间带着两分酸涩。
徐潮没再说话,陈理拉着他离开。
徐潮看着陈理拉着他的手,任他牵着他向前,他没拒绝,也没允许,只是默认。
他们像多年未见的朋友,聊着这么多年发生的种种,准确来说是陈理一直在说,像是约定好了,谁都闭口不提徐潮现在的家庭。
一直到徐潮忍不住离开,这场表面的独角戏才落了幕“陈理,当年的事,你别记挂了,我很好,只要你不来。”
天色渐晚,各自两路。
徐潮回到家,头也不回的上楼,留徐妈在客厅像个街头泼妇似的骂骂咧咧。
他什么也没说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他哪有家庭呢,他和谁结婚呢。碌碌无为的人怎么有资格拥有美好的家庭呢。
他委屈自己到这般地步只因他心中无光,对生活的一切事物无感,不抱什么希望,也就无所谓如此麻木的继续凑合过日子。
可现在,陈理回来了。
陈理是他的光。半生的光。哪怕这道光曾辜负过他。
把手机开了机,有十几条未接来电,全是徐妈打的,正要删掉,却看到一条短信。
“徐朝朝,我只想你能过的好就好。”
叫他徐朝朝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陈理。
大片回忆奔赴而来。
——
年少的徐潮家里并不富裕,他每天穿着他那干干净净的洗的有些发白的衣服上学,品学兼优,人长的也秀气,算半个公众人物。
陈理起初对这个男孩子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是偶尔从女生口中听过他的好。
两人认识是因为坐了同桌。
陈理发现徐潮不爱说话,安安静静的,就起了逗他的心思,没想到后来这心思越走越偏。
“徐潮?你哪里潮了?
“是潮汐的潮。”
“不好听,叫朝朝多好,徐朝朝,朝朝暮暮的朝朝,多秀气,适合你气质。”
徐潮红了脸,陈理没出息的笑出老母鸡声。
“古有陈蕃为徐孺子下榻,今有陈理为徐朝朝铺床,这算不算千古传话?
“是你自己要给我铺的!”
徐潮转过身,陈理只能看到他红了的后耳根。
“朝朝啊,你怎么这么像女孩儿啊!爱脸红,爱害羞,手这么好看,脸这么秀气,居然连头发也这么软。”说这话时,陈理的狗爪已经在徐潮柔软的短发上摩擦了。
徐潮连脸带脖子红的像大闸蟹,陈理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撩拨。
陈理最喜欢午休时间了,他们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照到阳光。
在阳光的映射下,陈理能看到徐潮近乎透明的半张脸,睫毛能在眼角映出影子来,他的脸会有些红,被晒得。微微可见皮肤上的细细绒毛,有时迷茫的睁开眼神,透亮的琥珀色眸子会让陈理窒息片刻。
陈理能数得过来徐潮有几根睫毛,几根眉毛,数得过来他一觉会呼吸多少次,会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什么时候睡的最香甜。
在四下只剩呼吸声时,他伸出手触碰他那柔软的睫毛,把徐潮弄醒,他会骂他,小声的,嘟囔似的埋怨,然后继续睡。
陈理也有偷偷的,偷偷的,背着所有人,亲问过他柔软的眼帘,嘴角。
他们的身影会一前一后出现在教学楼中,有时陈理会把徐潮惹得气的追着他满楼跑。
一直到后来他们分别很久,但凡身后有人叫他,陈理总要回头看看,他就怕有一天,徐潮在身后叫他,而他没回头。
先意识到出现不同的是陈理。陈理在某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病了,得了一种叫徐朝朝的病。
他想每天和徐朝朝在一块。但凡他们分离一小会儿,陈理便觉得孤单。
什么时候会感到孤单?大概是独处时。假若不是独处仍觉得孤单,那只能是心有所想了。
陈理想看徐朝朝笑,想逗他,想看他害羞。他有时也会心神不宁,比如有女生来找徐朝朝搭话,有人给他写情书。
徐朝朝说这叫嫉妒,可到底嫉妒的是什么,大概只有陈理知道。
陈理觉得,徐朝朝就只能和自己说话,对自己笑、和自己在一起。陈理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会生气,会突的变脸,会想亲近徐朝朝,想拉着他的好看的手,想抱他、想吻他,
甚至……
不,没有甚至了,有也不能承认。
陈理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很有骨气的下定决心他要冷落徐朝朝。
于是就避开徐朝朝,可正眼看不到,余光也能扫到,能躲过谈话,却避不过正面碰上,避开接触,却避不了距离。
更让人郁闷的是,徐朝朝被他气哭了。当他看见那个眼圈通红的也不说话的徐朝朝,他崩了。
陈理心一沉,想,完蛋了。他的病好不了了。
徐朝朝哭得很好看,本就秀气的脸更加好看了。
是的,学过那么多古诗文陈理这个笨蛋只能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徐朝朝了。
他去哄他,虽然他觉得没什么屁用,但在徐朝朝这儿很受用。徐朝朝虽然还一直没说话,但却不哭了。
徐潮也没去问过陈理这事的原因,他觉得陈理应该会为他解释。可陈理是个笨蛋,他不懂,他觉得徐朝朝想知道的话会问他,他没问就代不在乎,况且,这事儿真的难以启齿。
直到后来陈理听到小道消息,有对学长在一起了,他才惊觉原来同姓也能谈恋爱的。
陈理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且激动。
他想和徐朝朝在一起,想和他谈恋爱。
刻不容缓。
徐朝朝会为陈理不理他而哭,那么也就表示徐朝朝也喜欢他的。陈理这样想,心里有点发虚。
陈理觉得踏马的他这辈子干的最勇敢的事就是和徐朝朝告白了。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这次的告白用光了陈理所有的勇敢,所以后来才会懦弱到逃离。
在一个周末,陈理叫上除徐朝朝出去玩,两个大男人出了玩了一天,还兴奋的眼中冒星星,是挺奇怪的。
眼看傍晚就要来临,陈理却带他翻墙进了学校。
陈理本想告白,酝酿了很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直看着徐朝朝。
徐朝朝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余光环绕一圈四周,操场此刻静悄悄的,树冷风萧,空空荡荡。
不会是哪天惹到陈理,心里一直弊着气,想找个机会打他一顿吧?
看陈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架势,徐朝朝有点没底。
“徐朝朝!”陈理声音有些大,徐朝朝吓的一个哆嗦。
“啊?!”
“你听好了!”
“哎。”他还是有点怕,心里计量又祈祷着。
“我,陈理!喜欢上你徐朝朝了!对,没错!我是个男的,你也是男的,可我就是喜欢上你了,我要跟你谈恋爱,不能拒绝的那种!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就…”支支吾吾半天,陈理才憋出后半句.“你要不同意我就亲你!
徐朝朝傻在原地,方才他有一瞬间认为,陈理可能要对他告白。可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问就被否定了,可没想到居然还真是。
陈理见他这样,心一急,就拉过他半抱住,一手又扣着徐潮的后脑勺,撅嘴便覆了上另一个唇。
陈理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他这种行为有多白痴。
完了又一脸歉疚:“对…对不起。”
徐朝朝被气的脸通红,没错,就是被气的。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啊?”问完又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你不同意我就。再亲了啊。”
徐朝朝扭头就走,陈理忙去追,还是不死心的一直问。
徐朝朝顺手就把手里陈理给他买的笔记本扔到陈理身上,扔的很用力:“你不说不让我拒绝嘛!”
因为陈理太激动,大喊大叫居然把八丈远睡的香甜的门卫给吵醒了。他们两个是逃着离开的。
傻子陈理却觉得这一天真是浪漫难忘圾了。
当结局已成定局时,无论前面有多美好都是为了迎接最终的惨烈。
而惨烈的过程也从这次回到学校开始发生偏转。
一夜之间,那对学长的恋情被公之于众。
谩骂,呵斥,摒弃,厌恶,排挤,争议,铺天盖地袭卷而去。
不过一周之内,事情闹到了学校面前、纸包不住火、两人被开除,临走时一路饱受争议,唾沫星子不知收到多少。
风波却还未平息。又过不久,他们的关系也被人怀疑,口口相传,竟真的坐实了他们的关系。
陈理退避了,一度否认。在面对一群人的咄咄逼人下,陈理让徐朝朝对着所有人解释,他们并没有那种失系,只是朋友。
徐朝朝的心都碎了一地。
为了遏住流言,他们在学校保持着一定距离,徐潮什么都没说,没有闹也没有委屈。
一个月后,那对学长中其中一人在学校跳了楼,另一个听说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听说是受不了流言和家里人的压力。
学校一时又恐慌不断,漫骂不止。
徐朝朝不知哪根筋搭错,他去看了被关进精神病院的那位学长,回来便时不时的哭,哄也哄不住。
陈理抱着他安慰,却被人亲眼目睹。
陈理旋即退了学。徐朝朝是最一个知道的。
陈理最后一次抱着他,而后头也不回的走。
这下换作徐潮替他擦眼泪。
徐制第一次看陈理哭,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徐潮想,是他们的关系让陈理哭了的,如果了了这段感情,也就没事了吧。
于是陈理走了,走出了他的世界,一声不吭。
没有道别和分手,只有冰冷的拥抱,冰冷的泪水,冰冷的街头,而他也没留挽留。
他拿什么留住他呢?他不能。
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徐潮的思绪,他才惊觉泪水水已蓄满脸,不理会手机去厕所洗了把脸,看到镜中一阵恍惚。
年少的陈理除了高点好像也没什么特长了。连长相也只是一般般的耐看而已,长大后反而越发帅气了,成熟且很想让人爱。
年少的陈理不知道,现在的陈理也不知道,是徐潮先喜欢上陈理的。早在陈理认识他的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在那段感情里徐潮是被动的,被动的被爱,被动的在一起,最后被动的分手。
陈理对徐潮只能说是喜欢,喜欢又惦记了许多多年,虽然夹杂着愧疚,也就可以说是长情。
而徐潮对除理是爱,爱的热切又含蓄,独自吞下所有委展,默然坚守十年近久,这是深情,刻骨的深情。
可其实没人知道,当年那座小城里的徐朝朝已经死过一次了。
陈理走后,徐朝朝扛不住流言的压力退了学。他在陈理送给他的笔记本上写好了遗书,像去奔赴了一场他们的约会,安静的睡去。
最后被徐妈的骂声拉回了现实,徐妈说他的命是她给的,她还要留他养老。
这么多年,徐潮活的狼狈不堪,只因他的陈理死在了他的心里。
徐朝朝死了,活下来的只是徐潮。患有重度抑郁症的徐潮。
可是他们的事并没有严重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在同学之间相互流传,还没有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只是因为陈理的退却和懦弱,才导致这场悲剧的发生。
可错的是陈理吗?是,又不是。
没人知道的事更多呢。
就像在哪个离别前静谧的夜晚,陈理曾悄悄爬上徐朝朝的床,抱着徐朝朝,像个宝贝似的护在怀里,又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直到手臂都麻了,全身都有些僵硬都没有松动动作。
悄悄地,静静地。
最后用力嗅了嗅徐朝朝的发香,又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夜里不知道做了怎么样的梦,从眼角划过水渍,到清晨起身时,早已经干透了。
——
手机时不时的震动,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徐潮拿起接过。
“喂。”那头是无声。
徐潮正要挂断,就听到那边的沙哑的一声“徐朝朝。”
徐潮心头一颤。
余下的只是静默,谁也没有开口。
陈理走到窗边,吹了吹冷风,让头脑清醒了点,发现徐潮并没有挂断,就开了口。
“朝朝,这名字我在梦里想了无数次,却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这么幸运还能遇见你,离开的时候,我和家里闹翻,我告诉家里你的事了,他们不知道你是谁,我也好多年不和家里联系了,可我也在证明,证明自己还有残余的勇气,我想如果一天还能再遇见你,我能用这么多年来攒下的勇气去拥抱你,这一天终于来了,不过…好像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陈理笑了笑,停顿了一会儿,点了根烟在嘴里吸上长长的一口,好像在了结这长长的故事。
“我再过不久就回家了,回家陪我爸妈。好多年没回去了,我想离开的时候,能再见到你。
我想通了,我只愿你过的比我好,我可以退出,像从前一样不打扰。”
烟快要抽完,烟头的火星烫到了陈理的手,却不觉得疼。
烟灰掉在地上,一滴水刚好落在上面,把残留的火星熄灭。月色寒凉,映照陈理半颊的一行清亮的痕迹。
“哪怕…哪怕我还放不下你。”
徐潮的手机掉在地上,啪嗒一声,电话却还没有挂断,徐潮跪在地上,捡起机放在胸口,是止不住的哭泣,然而是无声。
“徐朝朝,你睡了吗?那,晚安。”电话嘟的一声挂断。
“别挂!你别挂啊!陈理!我过的不好,我很想你,很想你!”这话刻陈理听不到。徐潮趴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
“陈理,陈理。
“陈理,我再见不到你了.
“陈理你回来,你回来!回来啊!!”
“我很想你。”
“我想见你”
“陈理!…”
“陈理,我好冷。”
“你抱抱好不好。”
“我喘不过气来了。”
“我要死了,陈理…”
“陈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回来!你回来!!回来啊!!!回来…”
像许多年前的那个夜里,他也是这样哭泣,像个无助的孩子。
在密闭的空间里窒息绝望的等待死去,冰冷的世界,他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一遍又一遍,又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名字、可回应的只有风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徐潮麻木的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再哭喊,不再回忆,缓缓吐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
“如果这次是火邀请飞蛾,那飞饿还扑向它吗。”
第二天阳光正好,徐潮收拾好一切下了楼,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徐潮把去这么多年存的钱全留给了徐妈,收拾好一切,他给不在家的徐妈打了个电话。
没听他妈说什么,徐潮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妈,这半辈子,你也不见得对我有多好,把我养这么大也算辛苦你,我从来没有违逆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接着便把电话挂断,打给陈理。问了他家所在的位置,一路忐忑到目的地。
徐潮是跑着到门口的,拍了拍门,陈理才开门,就见徐潮脸红扑扑的,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陈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飞蛾还是扑向了火光。
陈理被他这一系列惊的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从他屋里走出来一个女的。
徐潮笑容僵在脸上。
陈理心里一个咯噔,反应过来,立马把那女的拉过来扔出门去。准确来说是踹出去的。
他很清楚,现在要解释也来不及,他怕徐潮掉头就走,也就抱住他吻了上去,简单粗暴,却吻得连绵而细长。
这么多年的经验陈理觉得这真踏马是个绝佳的好方法。
没等徐潮推开他,陈理已经顺手把手给关了。
那被踹出来的女孩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正要发怒,却见这令人口蹬口呆的一幕,伴随着“啪”的一声关门声,她更是张着嘴巴不敢相信。
她就是被老家一个亲戚劝来和同乡的人一起搭个伴回家,怎么就成了这个戏剧性的一幕?
陈理抱着徐潮解释,很用力的抱着,徐潮没听进去,他已经信他,况且,这个怀抱他贪恋了很久。
徐潮声音沙哑,红了眼圈、却没把泪掉下来.“陈理。”
“嗯。”这次的名字,有了应答。
“我很想你。”
“我也是。”
这久别重逢的令人看了潸然泪下的画面多么令人感动,如果没有一个女傻子在门外又拍门又叫喊的话。
陈理辞了工作,退了房租,又给父母打了电话说不回去,安排好一切,拿上存款带着徐潮四处旅行,让他十多年的抑郁症逐渐好转。
他们在街头手拉手,在海边拥抱热吻,在山上看朝霞,在河边唱歌喝酒,在篝火旁又跳又笑,在烟火灿烂下倒计时。
他们吃过西餐,吃过泡面,住过宾馆,睡过大街,当过服务生,做过保洁,参加过舞会,看过烧烤摊,关过派出所,进过农家院。
经的起风雨,却抵不过平淡。
谁愿意单枪匹马只带一人闯天下?谁愿意整日不被祝福受尽冷眼嘲笑?谁愿意身在异乡居无定所?谁愿意亲朋好友无人问津?谁愿意吃喝保暖不足又得坚持不懈?谁愿意抗着压力受着委屈忍着脾气黑夜到天明?
他们回到了这个城市。
为钱奔走,为住所劳心,为未来担忧。
太累了。
在某个明媚的早晨,徐潮消失在陈理的世界,再一次。
十年有多久?
相互怀念了十年,又相互依靠了十年,二十年光景,是物非人更非。
陈理摸着胸口,好像很平静,像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似的。
他三十八岁了,没了那种轻狂和年少的冲动。
只是偶尔觉得生活太过寂唐。
陈理患了一种病,是心里的病,每月定期去看一次心理医生。
他爸妈说,他该结婚了,找个好女孩陪着他。
陈理想,也对,该结个婚了。
工作事业稳定了下来,他只差一个家了。
寒秋临近,陈理穿着大衣难得有时间出来转转,走在江边看风景。
有人在江边扔东西,陈理不愉地走过他身旁言道:“请注意环境。”那人转过身来,陈理才看到那人怀里抱着骨灰。他歉疚地道歉,从身边离开。
一直到桥的尽头,陈理停下脚步。
头痛欲裂,直直的摔在地上。
醒来时,四周尽是苍白色。陈父陈母站在床头关切地看着他。
陈理没看他们,看着天花板愣愣呆呆的,
“我的命早就没了。”
陈理的命是除潮,是他的徐朝朝。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们没有十年。
徐潮死了,在他后来找他的路上,徐朝出了车祸。
那们他们正在打电话。徐潮告诉他,他想让他带他离开,陈理激动的想哭,下一秒,他们阴阳两隔。
陈理听清了徐潮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徐潮说:“我爱你,十年来不曾放弃过爱你。
陈理狂奔到车祸地,徐潮一直等到他来,一句话都没能说就没了气息。
徐潮死在陈理怀里。
徐潮这一生没做过什么错事,他爱上一个人,遭到世间唾弃。狼狈了十年等到他的光,却死于奔赴光的路上。
唯一幸运的,是他死在了他爱的人怀里。
陈理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一蹶不振,终日消沉。他尝试自杀,又被救了回来,于是终日酗酒,生活逐渐失控,任自生自灭。
陈家爸妈痛心万分,为他找来了心理医生才逐渐得到一丝丝的活下去的缘由。
陈理让心理医生为他编织了一场巨大的梦,梦里他的徐朝朝没有死,他们在一起了十年,只是因为日子的推移,感情淡了,徐朝朝消失了。
陈理转头看向病房窗外,有阳光撒进。
他想起最后一幕画面。
在被催眠的闭上眼的前一刻,陈理说:“让我和他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吧。”泪水从眼角划下。
穷极半生,他们连回忆都没能留下,连告别都没好好告别就匆匆别离,没有在一起就分离。
“徐朝朝,我又想你。”陈理想一直活在梦里,梦里他们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