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低垂,美眸幽光流转,低敛的眼睑遮去了眼中的鄙夷嘲讽:自恃甚高的沐谨枫最最看不起的贱种,借你之名,说着让你死不瞑目的话来求脱困,你若泉下有知,该是如何地气愤呀!
她能感觉到颈间拑制的手劲越来越轻,她能感觉一道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君御!
琅依一震,抬眼真的看到那一双满是怒火的黑眸。她幽幽与他对视,盼能将满心的千言万语在这一刻的对望中表达出去。
龙君御薄唇一抿,冷冷地别开。
你在生我气吗?
气我又没能做到答应你的事么?
不!我答应过你,会好好保重自己,便是真的努力要做到!相信我,我会没事的!
但他的目光始终在那个一脸慌乱与感动的云子榆身上,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你骗我的是不是?我记得二皇子以前明明很讨厌卑贱的你,他怎么可能托梦给你?怎么可能说要投胎做你的儿子?”
颈部又传来一阵拑力,让她生疼,连带地,让她胸口的伤口也发疼起来。
她气都不敢喘一个,更不敢让自己露出痛苦神色。就怕龙君御的气又多涨几分。
“我为什么要骗你?如果不是二哥托梦给我,说你今日会进宫来,我为何要走出寝宫,这些时日我可都在寝宫休养。”
思及那些寻良医的告示,云子榆又低头望了她一眼,那眸中的坦荡让他开始相信她所言不假了!
“你真的怀孕了?”
他急急地伸出一手把上她的脉,双眸一瞠,真的是喜脉!
“怀哥!”
龙君御抬手止住程信未完的话,沉着脸不动如山地站着,但眼却未曾移开过对前方的关注。
龙郅睿则紧张得连眼也不敢眨,屏住呼吸盯着前方。
在这一刻,蓦地意识到,无论这个女人如何如何,但他还是无法想像失去她会怎样!他不想失去她!她,是他的娘亲!
一双大手轻轻地拍抚着他,他讶然地抬头,龙君御坚定地朝他点头,做着无形的保证。
然后父子二人,一齐再将目光定在前方。
琅依看着云子榆那震惊的表情,知道他至少已信了七八分。唉!为爱成狂的人,总是失去了那么一些理智去思考!
“我没骗你吧?如果不是你用琴弦伤了我,我还不知自己身怀六甲呢!你在龙圣也待了好些年了吧?相信你应该对龙圣皇族子息不旺的事略有所闻,而我几乎刚侍寝便怀孕,而且被你那样重重一伤,它依然稳稳地在我肚子里待着,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如果不是二哥,又该作何解释它与你的缘份?”
“这……这……”云子榆慌了。二皇子……真的真的是你吗?
如果真是二皇子,那他这些年不就恨错人了吗?
“那谁才是害死二皇子之人?”迷茫瞬间被凌厉冷冽代替。
“这……”琅依垂眸,眼角余光,费力地想偷看龙君御,奈何他远远站在几步开外,只觑得他的白色便服的袍尾。
云子榆倏地又加重了原已松开的手劲,“你方才的一切全是骗我的,你这会儿倒答不出来了?!”
“即使你执意要知道,那我便告诉你!我只是怕挑起你的伤心处……”
“快说!”
“你没忘记我大皇兄送了一个生得妖娆貌美的男伶给二哥吧?”对于沐谨桦,她再也叫不出大哥二字。尤其一想到,他竟荒唐地一心想娶她,她更是浑身恶寒,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云子榆脸色一变,脸上出现了愤慨不满之色。“我当然没忘!”怎么可能忘得了,自从二皇子有了那人,便逐渐冷落了他。
“你觉得我大皇兄真有那么好心投我二哥所好送个男宠给他吗?不过是为了监视二哥,确定他是否真的没有争位之心。还有,想尽办法迷乱我二哥的心志,一旦二哥胸有鸿鹄大志的话,便伺机杀了他!那一年,我大皇兄离登基只有几日,他嫉妒二哥的才华,怕留下他以后便是个祸害,所以对那男伶下了密令,无论二哥有没有夺位之心,一个字:杀!我得知了消息,这才匆匆过去告知我二哥,让他有所防范。”
“难怪二皇子那时突然杀了那人?”那时他还偷着乐呢。
“没错。”
云子榆大受打击,眼神迷乱而找不到焦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不断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抬头望天,眸中出现水雾,“天哪!那我这几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此守侯?我竟一直恨错了人,为了报仇,我不断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寻找,甚至为了今日一个进宫的机会,不惜吞炭自毁声带……”
琅依同情地看着这个痴情的男人,沐谨枫所给予他的不过片刻柔情,而他回报的却是身心付出!
云子榆的眼神越发狂乱,近乎歇斯底里,不断地喃喃着:“对于两个死人,我要到哪里找他们报仇去呀……”他忘了他还抓着琅依,他只是不断地埋怨着苍天对他的不公,然后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也不知。
“云子榆……”琅依有些吃痛地低唤,想要唤醒他的理智。
“为什么……唔!”手臂一阵吃痛,蓦然放松了拑住琅依的手,一道快如风的白色身影闪过,他只能愣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然后慢半拍地感觉到疼痛,再望向痛处——一支温润莹白的玉簪插在他的臂弯处!
数把长枪围住了云子榆,但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毫不关心自己的处境。
程信无奈的摇头,转身,看着那抱着妻子缓缓前行的背影,那飞扬的发随风飘着。
又叹了口气,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将那帝王专属的金针盘捡起,“这么多年没有机会使了,功夫还是一点也没有退步!”他握着那有些重量的帝王头冕,淡笑轻语。
“亓叔叔,你说我父皇是不是在生气?”想不到父皇竟然也会武功!从来没有看过他出手过,方才迅速拔了头上的玉簪便射过去,然后凌高一跃便伸腿揣开了云子榆,将母后抢抱在手的父皇真是酷毙了!
“……好像还真的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