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儿。”琅依轻轻将手搭上龙郅睿小小的肩头。
“你别碰我!”龙郅睿像被烫着般,霍然起身,狠狠地将琅依推开,琅依一时措不及防,又因为龙郅睿的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胸前的伤口处,吃痛地往后倒。
“娘娘!”管玉惊叫一声,连忙扑过去,自后稳住琅依的身子,险险地让她避过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机会。
龙郅睿显然也有点被吓到,他是无心的!他不是故意的!他差点让……让怀着弟弟或妹妹的……母后摔倒!
“啊——出血了!出血了!”管玉身后的小宫女指着琅依惊叫道。
管玉心惊地回过头来,看到了胸前不断泛出血的琅依,忍不住谴责地看了怔住的龙郅睿一眼。
自那波撕裂的疼痛中缓过气来的琅依,看着被吓白了脸的龙郅睿,轻摇了下头,“心不够狠,就不该如此对母后!否则痛苦自责的只会是你自己!”
“你!”龙郅睿反驳不了,对着母亲脸上嘲笑般的表情,眼泪就这么硬生生地被逼出来。
他一双大眼骨碌碌盯着她胸前越来越多的血渗出衣裳,而她却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眼中的怜爱越发深浓。
“管玉……扶我!听着,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出去让殿下受罚的话,本宫严惩不贷!”
龙郅睿讶然瞪大了眼。
“你们可听明白了?”
“是!”
“如此甚好!摆架回宫!”琅依轻轻地抚着儿子柔软的发,无限宠溺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努力搭着管玉的手,艰难地一步一步缓缓离去。
龙郅睿却只能呆呆地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眼泪越掉越多。
其实,他心里很想问一声:母后,你都不痛的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但他却怎么也无法再将这称呼唤出口。
“少爷,老夫人醒了!”丫环匆匆来报,脸上尽是笑意。这些天,老夫人总在半睡半醒间,梦呓不断,却未曾真正清醒过来。这下可好了,老夫人是真的清醒过来了!这名新来的大夫真是厉害!
“真的醒了?”穆浩亓大喜过望,大步往母亲的厢房跑去。
“娘!”
“亓儿?”穆母费力起身,穆浩亓见状连忙俯身帮忙。
穆浩亓咧嘴一笑,连连点头。“娘,你总算真的醒了!这几日,你一会儿喊我的名字,一会儿喊城的名字……娘,你见到城了?”
穆母闻言,脸上轻浅的笑容随即僵住,眼神既是迷芒亦是悲痛。依稀记得,那天晚上那个狠狠发狂般砸着牌位的“亓儿”,就像一个索命阎罗般令她惶恐,然后她整夜忧思难眠,真被吓出病了!但隔天,亓儿又是一如既往般向她问候。
于是,她是真的分不清是梦是真了!一颗心更加紊乱惶恐!也就病上加病,更加卧床不起了。
“娘?”
“亓儿,你说城儿还活在世上吗?那天我好像在佛堂见着他了!”即使知道问了这个傻儿子也不可能得到答案,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哪里知道,这个傻儿子竟一脸凝重地点头了。
穆母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看着他。
穆浩亓也索性不隐瞒,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母亲。
“那你可知,城儿现在何处?”
穆浩亓摇头,连那个山洞都找不到,他是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了!
“唉!”穆母谓然一叹,眼神迷离,思绪幽幽,尽是记忆中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充满希冀地望着,最后却只缓缓地收回嘴边的笑弧离去的身影。
“娘,你先别起身,我让丫环再把俞大夫差过来给你诊视下!”
穆母轻轻点头,虽是披头散发着,但脸上那恬淡温柔的表情,再加上那风韵犹存的面容,却别有一番风味。
门外一道轻巧的身影闪过,深深地将这一幕烙进眼底,翩然离去。
不一会儿,穆浩亓领着一位下巴移位、长相奇丑、嗓子沙哑的中年男子进来。
穆母乍一眼,险些惊叫出声。未曾见过此等丑陋之人,那前突并且错位偏移的下巴,更让他看起来如厉害般骇人。
当这位俞大夫用着他无比沙哑的声音让她将手伸出来时,她恐惧地看了穆浩亓一眼,才抖着手伸出来。
“嗯,脉象平稳许多,老夫人只要再多加休息两日,并配合静心宁神的药汤服饮,便可完全康复。”
在俞大夫将药方写好起身时,穆浩亓亲自接过药方,恭送他离去。并嘱意管家,奉上丰厚的诊金。
“亓儿,那大夫的长相实在……”
“唉!你关心人家的长相干什么?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医术却是高明,这城里的大夫没一个比得上他呢,也幸亏碰上他云游此地,娘你这病才好得这么快!”穆浩亓有些受不了地翻白眼。
穆母看着一脸没什么耐性听她再说下去的儿子,最后还是把喉间的话给压下去。
她不是这个意思呀!只是总觉得那人的眼神怪异得紧。
琅依一直坚持到了“谨乾宫”,才暗暗吁了口气。
眼看“畅心殿”殿门就在眼前,再忍几步就可以躺下来歇下了。
“娘娘……”
“没事……”琅依微蹙了下眉,分明痛得直冒冷汗,却仍是要强地不痛吟出声。
当她在管玉的搀扶下步入殿内,竟发现内殿正坐了个人!美眸倏张!
“依依,你去哪儿了?”今天无暇一起用午膳,他特地在手头上的政务处理好之后,马上拨空过来探视她,结果却在这枯坐了一刻。
“君御!”
见她迟迟没有再走过来,龙君御疑惑地回头。
“你受伤了?”见她站得并不直挺,手还搭在管玉身上。而管玉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他,虽然隔着一层纱帐,但他却仍是感觉得到她确实在紧张。
“嗯。差点滑了一跤,扯到伤口了!”
已然掀开纱帐走过来的龙君御见到她浅色的衣裳上那朵血花,倒抽了一口气。
“还不快传太医!”龙君御伸手抱过琅依,朝那几个小宫女怒吼。
小宫女被他一喝,俨然被吓到,白着脸惶惶然退下去。
而管玉则快速地为琅依拿来干净的衣服,在榻边待命。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琅依淡淡一笑,觉得他的问的话有点好笑。“谁会知道呢!明明已经这么小心地走着,却还是脚底一个打滑!”
“哦?”他怀疑地挑眉。
龙君御没再说什么,只是为她脱去鞋子时,见到光洁的鞋底时闪过一丝了然。
“有时候,朕真怀疑你是否有痛觉!”他心疼不已地盯着那朵血花说道。明明该是撕心裂肺般的痛,却总能一副无关痛痒般的模样,连眉也不皱一下。
琅依仍是回以云淡风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