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察觉到一股敌意,元相思总算注意到龙君御身旁的琅依。
轻轻一震,她怔怔地看着那质若出尘,明眸皓齿的绝色佳人,不觉以手抚颊,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此等艳而不妖,绝美而不流俗的人!硬生生地让向来自诩美貌过人的她,有了挫败的感觉。
“莫非他身旁那位女人就是那位狠毒的下堂后?”元相思淡蹙娥眉自语着,使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又是楚楚可怜了几分。
云童很想大声对夫人说,琅依皇后不能算是下堂后吧?倒是皇上像弃夫了,而且人家皇后现在回来了,还与皇上恩爱有加,为坊间茶后话题增添了多少说料?
但元相思是个很容易陷入自己所认为的世界里的人,听不得别人一句苦口良言。所以,云童聪明的没有将心里的不以为然说出口,也没有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有任何的不悦之色。
不过,元相思的话倒是让她对程信那桌多了几分侧目,若非夫人眼中痴迷的对象便是当今圣上,英名远播,权倾天下的御皇龙君御?那么那位绝色佳人是当今皇后圣琅依?而那位眉眼清秀,极像白衣男子的小男孩便是当今太子?
“云童,你瞅见了么?那个女人的表情像要吃我了!”元相思抚着心窝,一副受惊吓的娇弱模样。
云童脸上的笑容当场僵住,这……这她觊觎人家的丈夫,别人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呀。“夫人,那您就吃点菜吧,别再往那边看了!”她猜她家夫人连方才店小二已上好菜也不知。
元相思满脸不情愿地移开视线,表情幽怨。
云童在心里暗叹一声,执筷为她布菜。“夫人,别不开心了!听说今天云琴师会上这五湘楼来表演。”
云子榆乃龙都鼎鼎有名的琴师,弹得一手好琴,又生得斯文俊秀,于是很受仕女贵妇的欢迎。
“哦?”元相思眼儿倏地发亮,但不一会儿便黯淡了下来。
这天下间,有哪一个男子能与龙君御相媲美?他手中的至尊权力,放眼天下,难有匹敌者!
“唉!”幽幽一叹。
忽闻那越渐热烈的问好声,她好奇一看,蓦然发现,正是云童口中的云琴师。
那俊雅男子背着木琴一派慢条斯理地步上台阶,来到二楼。驻足一望,发现今日竟然只有两桌客人,眉不觉拢了下。
倏地,当他的目光触及临窗那桌的人,瞳孔不觉暴张。
不觉,一抹淡淡的,略显冰冷的笑于他唇边绽起。
终于让他等到了!
云子榆走到酒楼特别搭制的台上,翩然撩袍坐下,肩上的木琴在他手中一个回转,便被放在特别为他准备的矮几上。他有礼地朝元相思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惹得她满脸发亮,樱唇噙笑,将全部的注意之力全集中到他身上。
他闭眸调弦,神情满足而愉悦,甚至是神圣的。
琅依微讶地看着那个台上调琴的男人,觉得莫名眼熟,似乎曾在哪看过,却又想不起来。
究竟在哪看过呢?
龙君御眸色一暗,内心其实真松了口气。还好这间酒楼并没有拿他的情事当说料来当助兴节目,否则,当睿儿知道之后,她真的不敢想象后果。好不容易一切才刚走上正轨,真的不想横生枝节!
但这天下悠悠之口,他又能如何堵住?
思及此,他蓦地蒙上一层隐忧。
铮铮又錝錝,清澈而明净,于这楼中响起,竟幽如深谷中来,令人不觉神往。又如高山流水,飞流而下,让人洗涤一切烦恼,只管畅身于此音中。
好琴!
好琴技!
众人不觉被这若有似无,似诉还怨的琴声给吸引住了,竟皆醉心听着。
一个拨弦回转,竟韵渐转,突地急促起来,却又和那低音缓得恰到好处,使人只觉奏琴者技术的高超特别,而无突兀之感。
琴声渐渐高亢,又是一个回转,突然发出锵锵之音,节奏繁复变化,每个音阶抑扬顿挫,悦耳动听。
正当楼上几人听得如痴如醉之际,琴声一盘个盘旋回转,又渐渐低了下去。仿若溪流水涧岩石之上,缓缓而持续。
但见云子榆一手五指各按一弦,另一手飞快地拨弄着琴弦,当那咆哮般的宣泄音符过后,他倏地扬起原告拨弦的手,重重拍打在琴弦之上,划出一记由低至高的音色。琴韵陡变,顿有杀伐之意。
又一记拍打,一弦拍飞,直朝窗边的方向飞去。
“啊!”众人还沉浸在美好的韵律之中,待察杀机,弦已似箭飞来。
原本一直在回想着那个熟悉感何来的琅依,是唯一没醉心听琴的人。察觉有异,以为那杀机是朝龙君御而来,便是一个用力地推开了他。
琴弦擦过她的胸口稳稳地钉在窗棂之上。
“啊——”元相思对这突生的变数无措地白了脸,尖叫一声后便晕了过去。
“夫人……”云童担忧地朝琅依那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弯身扶起元相思。
琅依无力地抬眼看了龙君御,在确定他确实安然无恙之后,朝他释然一笑,便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依依!”龙君御惊瞠了双眼,扶住那倒下的纤躯,如负伤的兽,本能地嘶吼出潜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名儿。
她怎么能?嘴角溢血,竟朝他笑得那样得意!
骇然地看着如梦初醒的程信和穆浩亓朝那跳窗逃开的人追寻而去,又回身看着那惨无血色昏迷去的人,难以置信这一瞬之间,她便在他眼皮底下倒下。
“这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语着,抱起了琅依,竟一时迷了方向。
小小楼阁之中,好像衍生出无数个幻景,迷了他的双眼,让他无从跑开。
龙郅睿的哭叫声蓦地传来,好似穿过层层迷雾,正正地打进他心里。
黑眸一定,回身朝被吓得发愣和拼命哭叫着娘亲的龙郅睿大喝一声:“管玉,顾好睿儿!”
闻声而来的老板被这一团乱吓得不知所措,只是颓然地跪着久久无法反应过来。
管玉赶紧将龙郅睿紧紧护在怀里,在龙君御抱着琅依跳落到大街上时,也快速地跑下楼。
“玉嬷嬷,睿儿会不会又要没娘亲了?”龙郅睿泪流满面,大眼里浓浓的担忧震住管玉。
管玉噙泪将他搂抱得更紧,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艰难地笑着,“太子殿下别担心,娘娘不会有事的!”
她拼了命地甩掉脑海中那一幕,公主身上的白衣染满了鲜红色的血,还有被公主狠狠推开的皇上那苍白悲怆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