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天真无邪,讲话诚实,纵有不吉之言,亦无须见怪。
......
古岚习惯在洗澡水中加入香草,每当她从地堡归来的时候。
如今他们已经入住药王堡,开始着手准备古木的授爵仪式。而地堡则是古氏族人研制药物的地方,如今他的叔叔古懿正长住其中。
房间内程设和当初离开时一样,并且定时有人打扫,房内的整洁程度足以证明这一点。旧时的记忆总在不经意之间被某个物件勾起,与古韵在药王山上追逐嬉闹的日子。
从进入房间开始,木清就一直站在窗前,把其中的一扇窄窗推开,让夜里的寒意灌进。他静静伫立窗边,就这样注视着外面幽暗的长空,寒风在他的身边穿梭呼啸,肆意展现他心事重重的一面。
“夫人,水已经准备好了。”桃儿将古岚洗澡水准备好后,便推门出去了,房内只留下木清和古岚二人。
木清将窄窗关紧,并且拉上窗帘,然后坐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房间里的氛围略显沉闷。
“我见过叔叔了。”古岚率先打破沉闷,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下,赤裸着走到换洗的衣篓旁,将脏衣服有序地放进,而后进入浴桶,直到冒着蒸汽的热水盖到他的脖颈处,任由舒适的热水冲淡身心疲倦和悲伤。
古岚的话引起了木清的注意,他微抬头,看向躺在浴桶的方向,没有接话,更准确地说——是在等古岚继续说。
“博古城和荆棘城一样,在彼此边界处都没有重兵把守。”古岚一边擦拭自己的身子,一边说道,“而且这么多年来,博古城的一切事物都会在父亲那报备,真有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过。”
“也就是说,有心人利用了两城之间的疏漏,钻了空子。”短暂的思考之后,木清站起身走近,然后说道,“但这也太巧了吧!”
虽然古岚的话确实有道理,以木清对她父亲的了解,即便是身居中州云京多年,但博古城内一定有其后手,真有这种事情,的确不可能瞒过。但仅凭一面之词,就扫除木清对她叔叔的怀疑,也有些难度,毕竟这个疏漏确实太过巧合了。
“你这个木鱼脑袋。”看着仍在怀疑自己叔叔的木清,古岚没好气的说道,“与其说是疏漏,还不如说成是亲密,以两城的关系,荆棘城把边界的兵给撤下了,博古城怎么好意思留下重兵把守呢。”
越说越气,古岚直接用手从身前接过一些水,洒向木清。虽然父亲的死给古岚的打击很大,但进城后,城内的种种倒是让她感到温馨。而且帮自家叔叔,或者说帮博古城找回了清白,心情倒是舒爽了不少,回到自己的房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少女时代,萌生嬉闹的情绪。
木清正好对着古岚,洗澡水直接洒在脸上。头发都湿了一小块。换在之前,木清指不定会冲进浴桶,把眼前人好好教训一番;但现在,只是从屏风挂钩上取下一块干布,擦拭弄湿的地方,然后向屏风外走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古岚的一时兴起,没有得到回应,此时也失了兴致,简单的梳洗完之后,便穿上换洗的衣服出来了,期间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怎么样?”似乎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愤,或者是为了弥补过失,木清开口说道。
“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听懂,古岚淡淡地回了句。
“叔叔...我问叔叔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木清走到古岚旁边,温柔的说道,他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之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夫人,他很怕自己的行为会让古岚再次沉浸在悲伤里。
该死的姬河总给他带来麻烦,木清心想着,也仅仅是心想着。
“对不起,”木清拥抱着古岚,“最近的烦心事太多,没有顾及到你。”他抬起手,温柔地梳理着古岚湿润的长发。
“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这里太多的东西能引起我兴致。”古岚就这样靠着木清,享受着木清的温度,“你是对的,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需要去思考。”
“叔叔他很好,有着不老的精致容颜,但瘦了很多。”古岚说道,“这些年,他一直夜晚在外面行医治病,城内绝大多数人都受过叔叔的恩惠,很多药师都被叔叔指教过。”
“难怪进城的时候,那么多百姓夹道欢迎,”木清说道,“确实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即便是为了迎接帝王,也热情得过分了。”
“所以说你错怪了叔叔,没有一个偷鸡摸狗之辈可以把城池治理成这番模样,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我真希望叔叔能继任公爵之位。”古岚的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叔叔还告诉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博古城与东面雾海城毗邻的地方是一条海岸,那里常年浓雾笼罩,没有人烟,倘若那些兵器真的进入博古城,并且平白消失的话,只能从那里消失。”
“看来我们的确错怪叔叔了。”木清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前在博古城的时候就听岳父说起过着这个地方,说那里十分诡异,是孕育死人的地方,没有谁愿意与死人打交道。倘若真实那里的话,这件事的背后恐怕更复杂了。”
说到这里,木清突然想到了什么,显得有些吞吐。
“自你和姬河从梨木林回来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察觉到丈夫的异状,虽然心里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又给你带来了什么难题?”
“知我者,夫人也。”木清不禁感叹,“他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他让我继任太傅之位,与他一同前往云京。”木清把自己和姬河在梨木林中的对话一五一十都告诉古岚,“我拒绝他就是。”最后一句话语气明显降低,语调中充满疑虑。
“倘若真这么好拒绝,你也不会这副模样。”古岚离开木清的怀抱。
“我的无意接任太傅一职,木家人的责任一直在荆棘城、在南方。”
“可圣命难违,他既以那样的语气对你说,自然早做好了打算,他把我们吃得死死的。”古岚后怕的说道,“幸亏你没有当场拒绝他,不然我真担心他在梨木林里大开杀戒。”
木清摇摇头:“姬河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从他在梨木林中的谦逊就能看出。他还是以前的姬河,假如我拒绝,他会暴跳如雷,骂不绝口,但绝不会因此而杀我或者伤害我的家人。”
“所以你就把我们一家人的性命都寄托在你对他的美好臆想上吗!”古岚也不想木清前往云京,自己的父亲的下场仍历历在目,但他必须让木清人情事实,“你以为君王千里迢迢跑到青州是为了向你发一顿脾气!无功而返,你让他在群臣面前颜面无存!一顿脾气就能了事,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公爵大人。”
“那我抛弃你们孤儿寡母,独自前往云京,”木清苦涩地回道,“这样你就满意了?”
木清的话如寒冷的冰晶刺进她的心口。“不要。”她突然害怕起来,感觉自己再次落入黑布下最阴冷的角落。
“不能拒绝就只有如此。”木清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前往云京,你必须留在博古城辅佐木儿,所幸之前错怪了叔叔,你还可以顾及到荆棘城的云儿。云儿已经成年,我会留下木鲁和凌剑从旁辅佐,离霄则跟随你们留在博古城,离殇就跟我去云京吧。”
“我怕我忍受不了。”古岚已经开始流泪,这些日子,泪水似乎常伴左右。
“我会试图拒绝。”木清用手抹去她的泪水,叹了口气说道,“希望姬河能体谅我的苦衷。”
正当木清打算拥着古岚上床的时候,敲门声突然传来,在这样的时刻显得尤为刺耳,木清不悦地回身,皱眉道:“谁?”
桃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古木少爷在外面吵着说要见您。”
“你有没有跟他讲,我交代不准任何人打扰?”
“有的,大人,不过他坚持一定要见您。”
“好吧,让他进来。”
古岚赶紧到屏风内处理自己脸上的泪痕,这时古木已经进来了。
古木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来到木清的面前说道:“外面都在传您要去云京当太傅去了,是真的吗?”
这些天古木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人缠着,学习各种各样的事情,本就心情烦躁,如今知晓父亲要前往云京但太傅,恐怕要好些年才能见上一次面,这让他害怕的同时生气极了,所以第一时间过来质问自己的父亲,应该死气极的缘故,给了他质问父亲的勇气。
“是真的。”木清回道,“我已经向你母亲说明。”
这时古岚从屏风内出来,刚打算走过来。
“我真想和外公一样吃一颗带有疟疾的果子死掉算了。”古木突然对着木清大声吼道,“这样你们就真的完全不用管我了。”然后转身往外面跑去。
屋内只留下呆住的木清和古岚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