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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 119 章

冬珉并非如他自己所言般全无威势,至少宫女太监们还是非常尊奉他的。

我带着一丝凝固的笑,看着那些下人奔忙,没多久,玉碗银针掐腰几皆已被人摆了上来。他们循序退下,竟然一声都不出。

在这样的静寂里,殿外传来的纷沓脚步声就格外明显清晰,我听得出来那是几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至琰终于到了。

那在高大的门边出现,因而显得格外瘦小的孩子,竟然已经换上了大延的贵族少年服色。看到他的一瞬,我再次感到从心底轰然而起的震惊——他和小时候的冬珉实在是太像了。

偷眼望去,冬珉也浮上了一种错愕的恍惚。

短暂的时间,我却想起了很多很多不该想起的事——冬珉还像至琰那么大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那些不残酷也没有勾心斗角的事情——可那时候的我们,谁能想得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至琰不会知道我的所想,他一步步前行,到了距冬珉五尺之地,便伏拜下去:“德兰拜见大延皇帝陛下。”

这是异国臣子拜见皇帝的标准举动,他的动作语言,皆无可挑剔。但冬珉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一惊中回过神来,脸色仓皇,竟向至琰走过去,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你……”

“皇兄!”我截断他尚未问出的话语,道:“这便是那个伪装成至琰的孩子。”

他身躯一震,终于恢复了几分常色:“哦……你叫什么……?”

他当真是失态了,至琰已经自称德兰了,他这样问,是明摆着神魂颠倒,没有注意至琰说话呢。

至琰却显得镇定许多:“德兰,大汗给赐的名字是扎延。我是郜林汗国的高勒汗之长子。”

“高勒汗?”他楞了一下,转头向我问道:“高勒汗是……”

“高勒是诺延部的汗。”我答道:“您不知道大汗他册封诺延部的事情?”

“呵,”他脸上竟显示出了难得一见的短促笑意:“郜林人的汗可真多,阿鸢,你丈夫算什么?他父亲又算什么?”

我还没搞清楚冬珉那句“他父亲”是说羽瞻的父亲还是高勒汗,至琰就变了脸色,认真道:“皇帝陛下,请您尊重我的父汗!他是敦德汗的直系子孙,是和您一样有着高贵血液的人!”

“哦?阿鸢,听到了么?他说他的父汗才是真正的贵族……那你的丈夫呢?他身上流的是什么人的血?有多卑贱?”

我像是被针突然戳到,狠狠咬紧了牙齿——我可不敢顶撞他,就算他再怎么无能,现在杀了我还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更何况羽瞻现在说不定还在生我气,他会不会来救我可不是个定数。

“皇帝陛下此言不妥。当今大汗是德兰的义兄,他是伟大的君王……”

然而,没等至琰说完,冬珉便挥了挥手道:“不必再说了!他布日古伟不伟大,朕可比你清楚!”

至琰立刻住嘴,空空大殿里便只有冬珉的声音在回荡,带着几分戾气:“今天找你来,只是要试试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至琰皇子而已,多余的话,和你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可说的!”

我顿时愣住了。在我的想法中,冬珉便是多么无能,又被至琰的话激得多么愤怒,也该不至于和一个孩子摆谱。难道我一直高看了他,他根本就是一个气量小得可笑的人?

至琰却出我意料地没有惧色,竟然只微微一笑:“遵旨,敢问皇帝陛下要如何去试?”

他非但不怕冬珉的气势,反而能如此淡然面对一个掌控他生死的人,这样的勇气,实在是不输给任何成年人。

他今天的行为无可挑剔,但我也由此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畏惧——他只是一个孩子,就有如此的城府,今后长大了会怎么样?我还能不能控制住他?

便在我沉溺于自己所思的时候,冬珉和至琰已经站到了那掐腰梨木圆几旁边。我疾步向前去看,见冬珉掂起一根银针,便照着自己的指肚戳了下去。

一滴殷红的血坠入玉碗中。染红细腻的玉质,冬珉将伤指悬空,便不再流下血液来。

至琰也取了那银针,手却在送针之前抖了起来。

“你怕什么?”冬珉的声音如夜枭啼号般带着不可测的机心。

“……怕疼。”至琰似是委屈地答了两字,我便借机笑着打圆场道:“小孩怕疼也是常有的,皇兄何必如此凶他?”

“他不敢戳,你来吧。”冬珉却向我下了令,我不好推拒,只好捏起至琰的手,一狠心,将尖锐的针头戳进了他的食指侧。

至琰叫了一声,两条细细的眉蹙在了一处。我将他手指对上那玉碗,用力一挤,另一滴血也汇入了碗中。

殿中是一片寂静。宫人太监原已经都出去了,我们三个人,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地盯着那只玉碗底部的两滴血。

也许,我们三个人,都不希望看到那两滴血相融。

可是就是这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

直到两滴血彻底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来,仍没有人开口说话。我只听到身边冬珉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会怎么做,我心里实在没有底,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终于,那阴恻恻的笑声又响了起来:“璃鸢,你不是说他是高勒汗的儿子吗?为什么……”

在看着这一切发生时,我已经手足冰凉不知所措,可听他这么一说,心头却闪过一道灵光。

高勒汗也好,父皇也好,都是敦德汗的后人,这么说来,高勒汗之子与冬珉血液相融,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禀皇兄,高勒汗也是敦德汗的后人啊。”我立时跪下,险些撞翻那掐腰几,分明感到冷汗从自己的背后渗出,而话语也因此仓皇急促:“父亲与儿子的血液可以相融,兄长与弟弟的血液也可以相融。您与德兰到底算是堂兄弟,血可相融,也是理所当然的。”

“哦?”头顶上传来一声带着犹疑的长音:“你这么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那么可还有别的法子能证明他不是真正的至琰皇子?”

“恕臣妹直言!”我实是受不住他无休无止地纠结于至琰到底是不是至琰这个问题,猛然抬起头盯住他:“皇兄为什么非要证明这孩子不是至琰?只要您绝了那些想利用小皇子对您不利的人,又何须在乎至琰的下落生死?会对您不利的是丁勋,也许还有一些居心叵测的大臣,不是那个死了几年的小孩儿!”

他不同我答话,竟将目光转到了至琰身上,再开口,用的已经是郜林语言:“你父亲在哪儿?”

“父汗已经大行了。”至琰口气虽恭敬,但仍能听出明显的不悦,恰如不谙世事的孩子被人冒犯了之后无法自止的愤怒。

“哦……是吗?”冬珉的声音里仍然听不出什么,但杀机已经在他眼前浮动。

“就算你父亲死了,也总会有人知道你是谁的……比如,安向礼?”

这三个字,如重锤擂在我胸口,我竟一时喘不上气来。

可所幸我是跪在地上的,低下头,冬珉就看不到我的神情了。而就在心脏狂跳数下之后,冬珉这话的破绽却陡然出现——安向礼就是见到了至琰和我们在一起,也不能证明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更何况,安向礼是被冬珉当作赔罪的祭品送到郜林的,他绝对不可能反过来帮着冬珉。

“如果安向礼能证明的话,不妨就召他来。”我没有抬头,以免反应太大让冬珉看出不妥:“臣妹并无异议,想德兰王子也不会有……”

“德兰?”他却又抓到一个把柄:“这不是布日古那个谋反的弟弟的名字么?”

“是……这孩子的名字恰巧和大汗的弟弟一样。刚才便已经告诉皇兄了。”

“这么巧合?好吧,那么差点死在弟弟手上的布日古,为什么还会收留一个名字和那个仇人一样的孩子?”

“臣妹不知道大汗的想法,但若要臣妹猜测,该是为了显示自己不念旧仇,希望能够得到德兰部众的人心。”

“当真如此吗?”他口气里怀疑更重:“据朕所知,德兰的那些残部,似乎都逃到了极北的大泽中去,也没有什么力量反扑了。如今已经彻底掌控了郜林汗国大权的布日古,为什么还要去笼络那么一小撮人的心思?”

“民心总是一点一点聚拢起来的,大汗他经常这样说。”

我看不到冬珉的脸,猜不透他的静默是说不出话,还是懒得与我再争辩——他自小也吵不过我,现下论斗嘴说理更加不是我对手。

“好吧……你的夫君是明主,唯独朕是昏君。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个?”他的口气像是自嘲,我却不敢应声,万一戳了他的痛处,那必定是自找没趣。

可是,他却没有再发怒的意思了,我等了很久,却听到一声长长叹息:“朕确实没统御江山的力量,可是,如果换了你是朕,你会有别的选择么?”

“皇兄不妨让德兰先回去。”我抬起头,望着他:“臣妹觉得,有些话,可以和皇兄敞开了说一说……可那不方便让德兰听到。”

当殿里只剩下我和他时,我突然笑了出来:“皇兄,方才德兰进来的时候,臣妹真真想到了咱们小的时候。”

说完这话,我便细心观察他的表情。如若我这一句话缓解不了这大殿中阴郁猜忌的气氛,之后的话就很难开口了。

可是,他笑了:“如何?他长得是不是和朕小时候很像?”

“……不。”我看到他的笑,自己也松了一直绷紧的弦,轻声道:“皇兄小时候更跋扈些。”

“跋扈?”他笑得几乎有了几分灿烂:“朕小时候很跋扈么?”

“怎么不?从来不肯让着臣妹一星半分……”

“报应啊。”他打断了我的述说,面色突然峻厉起来:“所以,今天朕就活该被架空吗?!因为朕从小就不够宽厚柔和,所以注定要被你们当成昏君吗?!朕并没有做错什么,战败一场,就该被千万人唾骂,还要被指责为矫旨夺位——莫非就是因为朕不是嫡出,母妃还成了罪人,就该一辈子被踩在脚下吗?!”

我不料他突然发怒,还把话题移到了庶出嫡出上,矛头直指向我。一瞬血液上涌,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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