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荆州城可是足够的热闹。
先是“三芯灯”要出世的消息传出,多少江湖人闻风而涌。
然后,就是那寻轩斋前,一柄仙人遗物争夺,出现了一场恶斗,那二三十年前的魔头鹰鬼,曾经的叶家少爷叶初亭,用一场连山巅强者见了,也得称一声精彩的生死斗,作为了这一年的开端。
至于最后这两人的互换性命,倒是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人都死了,也省了官府的事,江湖,总是淡忘的。
不过倒还是有人好奇,翻出了那老黄历,鹰鬼本来是荆州内,一处匪窝的老大私生子,叶初亭,是当年荆州龙腾郡中,叶家的嫡长子,现在可能提起龙腾郡叶家,知道的不多,但当年,叶家便是如今赵家的地位,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而当年的龙腾郡五家,赵家不过是垫底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传来叶家的那位少爷拾得了当年荆州大宗的一件秘宝,毕竟是年轻,太不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本来也是,一本剑经,谁会想那么多,但就是这样,叶家少爷被山上人带头针对,一番算计下,连带着叶家遭到了灭门之祸。
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结果那几位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不说,那叶初亭也还没死,更不妙的是,那叶小子发现自己练剑的资质还不错。
叶家少年一边苦练剑法,一边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为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周老牧守看着案前的信封中,那里面说清了当年叶家灭门惨案的来由,以及各种证据。
“不为人子,不为人子啊。”
叶府灭门惨案,鹰鬼自然是脱不了干系,但那几家,呵,下手又何曾比那鹰鬼轻了。
满门老幼,不是死在了鹰鬼手中,而是在鹰鬼走了之后其余几家的扑杀中,至于具体为了什么?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叶初亭这几年游历在外,就守在那几座山头外,硬生生的守到,把当年牵扯此事的所有所谓神仙,皆送走了去当一遭真神仙。
而鹰鬼,当年的随后报复,为自己,也是帮叶初亭料理了其他三家。
出手也只会比当年三家更狠。
至于叶初亭,这些年为了报仇,出手出剑,又怎么能说全然问心无愧。
这也是为什么叶初亭最后会愿意跟鹰鬼换命。
都是污垢之人,也都是可怜之人。
你鹰堡因我而亡,我叶家灭门也因你而起,如今经事人已经皆死,你我之间也该还世道一个清净了。
可惜了,李安然落笔剑录,荆州有剑一卷后,只能感叹了这位已经剑仙可期的失路之人。
可叹不可悲,当浮一大白。
至于仙剑飞天而去,红衣女子天边起舞,因为此事太过奇异,又有人暗中出手,帮忙遮掩封口,所以荆州城也只是当了桩趣事来说。
死斗刚完,又来俊才。
深秋时分,本来就够荆州城往后几年的谈资,一下子更丰富了。
东野剑冢,东域太白剑宗。
当世两大剑宗嫡传弟子,那比斗,可真叫一个精彩。
现在的闺阁谈话中,还是时不时提起这两位的风姿,好看是真好看,要是能走到跟前聊几句就更好了。
小娘子们满眼风情,而荆州门派却是害怕不已。
这荆州的本土门派,可禁不住这两座大宗的入侵啊。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自有自的门道。
如今那剑冢嫡传正做客于寻轩斋,有兴趣的可以去转转,说不得就能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至于那太白剑宗的,则是听说又往西去了。
说完西面,那东面来客,可是当今堂堂的七皇子景和,贵不可言,可那场城外厮杀,动用的暗手之多,真的是让整个荆州门派提起了心眼,长足了见识。
苗疆三毒,荆州骑兵。
陌忆琴主,夜公子。
周老牧守除了拍桌子似乎也别无他法。
“这世道,不把我这一州牧守当人啊。”
不过那七皇子进入荆州城后,很多人无意间瞄了一眼,就情不自禁的吐出个惨字。
惨是真惨,但周牧守也是真愁。
这七皇子,不太上道呀。
当然了,还是这位七皇子手上筹码太少,他周瑾然这辈子可没有下这么没有把握的棋。
不过这孩子,人是真不错。
周老牧守也是有些不忍,七皇子拜访之后,本来已经选择了住在驿站,但周老牧守也是又派人请了一趟。
一些面子还是能给的,不过我也就能帮你做这么多了,至于那层薄的不能再薄的血缘关系,不要提,提了就连这一点情谊都没了。
当今七皇子景和,就正做客于荆州牧守府邸。
这事本来就够说了吧,然后今天,又来了一波让人眼珠子掉在地上的客人。
西域都护府继承人,就是人们常说的那个沾了大运的姑娘。
听说这次是要前往中都参加书院考核,顺便替西域都护府跟荆州敲定一些生意的事宜。
规模不算小,但钱确实多。
乖乖的,西域那边都这么有钱的吗?
那架子,似乎是要把荆州的生意给包圆了呀!
灵雪现在有点头疼,那一个个老头子,精明的不像人,虽然她没怎么亲自交谈,但听着就感觉到烦,更关键的是,她口袋子里的钱,已经越来越少了。
自己可怜巴巴的看着墨白,墨白也只是抖了抖眉毛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钱还是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一点也没有要剩的架势。
“这般花钱是否有些太快了。”
枯槁老者自从进入荆州城后,也是不在隐藏行踪,这句话,也是提许三秋他们三个问一下,毕竟还是西域都护府的人,有些事情还是要清楚的。
“嗯,是有些快了,但也没有办法,毕竟咱们这次要打开的是一整条门路。”
墨白对这位前辈万分敬重,自然不会有所隐藏,再说了,这一路,估计麻烦这位前辈的地方还不会少。
“嗯。”老者天生也不是话多之人,提醒几句后也是尽了自己的心意,便不在这方面上多言。
“对了,你现在的水平,要创法终究是苦难了许多,有些事情强求不得。”老者倒是又提了一句,说完后便是离开了。
墨白没有回答,只能苦笑,
“自己看看就行了,对你或许有用。”
老者走了几步后,有些缅怀,便扔给了墨白一物。
“老树经。”
墨白接过一扫便是直接拜了大礼。
“前辈怎敢,此物有些重了。”
老者摇了摇手便走了。
“小子,你的心挺大,这本法诀可以辅助一二,但最后终究还是要靠你。”
墨白看着在手的法诀,只能告谢。
“老树经”,在茫茫多的法诀中,也是属于最罕见的那种。
许木的主要法诀,便是这个,历经五十年衰老而不朽,再行发芽,又会是何等生机。
但对于墨白来说,自己最需要的是其中的中性平和,洗涤安流之用,至于枯而不凋,置死后生这两个境界就有些远了。
墨白调节百家内息运行于一体,为墨家寻找新的出路,但若无外物镇压调和,这条路,难走,并且可以说是极难继续走下去。
墨家真经,非黑即白,这中间平衡点,太难把握。
这也是墨白得到太白剑宗秘传后却并未观想的原因,自己实在是吞不下了。
手握此法,墨白并未观看,注视那位老者远走的身影,万千感慨。
心劫难渡,情伤难移。
这位老者,当年差一步便可登天。
至于现在?
墨白还从未听说过能讲“老树经”练到如此地步的人,此法诀境界越高,每天疼痛便愈深,想要死而后生,脱胎换骨,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每天死气侵扰,灵魂腐蚀的味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受了的,稍有不慎,便是彻底崩溃的下场。
但这位老者明明已经修炼有成,但依旧选择继续磨砺,这其中压抑反扑可想有多大,再想想这位老者跌境前的境界。
吓死个人好吧。
墨白摇了摇头,便又去寻灵雪了,这丫头,躲他有啥用,真是傻傻的可爱。
该去见一面那位荆州牧,周谨然老先生了,不过听说那位七皇子也在,领着灵雪去,会不会犯些禁忌。
听说中都的那位已经病了好几年了,这位七皇子,听说到这的时候可是狼狈不已,这样的人,应该没什么能力去挣那个位置吧。
不过这种事也没个准头,现在的那位当年也没有几个人看好呀。不过也没他这么惨的。
墨白笑了下,不过这位七皇子,听说人还不错。
顺手的话,可以帮一下。
......
一位老者,跟他上一次出游一样的顺序,最后往西而去。
到达荆州地界,老者看着这多出来的不少山脉,只能摇头一叹。
“都是些无用功。”
老者走的并不快,一路上走走看看,跟一些老朋友叙叙旧,跟一些年轻小子说些道理,但更多的是随性而为,可耕可读,做的田间老农,也做的书院先生。
到了荆州本来大宗蘸鬼宗的遗址,老者停留了片刻。
宗门的痕迹已经消逝,但一些怨气依旧存在。
“尘归尘,土归土。”
老者坐在山头讲了一天书,无数鬼魂自山川而出,拱手散于天地。
荆州,此后可出大宗。
老者自顾自的说了这句话,便继续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