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拾荒村里刮着微风,夜空也很晴朗,乘着夜色上路,是迈尔最喜欢的事情。
“迈尔!”
又有一个人喊住了他,是菲尔。
菲尔局促不安的走到迈尔身前,他略微有些尴尬。刚才在屋子里,从树老婆口中听到她想杀死铁匠的真正原因后,菲尔就再也不敢看迈尔。铁匠并非是他眼里早已认定的非死不可的坏人,迈尔救了铁匠的命,及时止住了这个错误,而自己却再一次在儿子面前出了丑。
“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你走吧!”迈尔双臂交叉在一起,这个略显冷淡的动作,让菲尔停了下来,不敢靠迈尔太近。
“迈尔,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想说两句话!”菲尔用他极为松软的口气说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身体,”菲尔含糊不清的说着:“你的身体里有脾气,你得发出来,冲着我,全都发出来!”
在菲尔原先设想好的那一套理论里,只要迈尔把脾气发出来,不论他是否会立即原谅自己,过不了多久迈尔一定会回到家里。但此刻,他站在迈尔的面前,紧张的如同面对着一头猛兽,他鼓足了勇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
菲尔的声音太小,迈尔保持着极大的耐心才听清他说了什么。脾气!迈尔想到了在枯木林里,树老婆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我好的很,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脾气,它们全都好得很。”迈尔说完,离开了菲尔,走了几步,他又补充道:“回河狸镇去吧,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
菲尔就这样傻乎乎的愣在原地,连迈尔走远的背影都不敢再看一眼,他低垂着脑袋,就像枯木林里那些枯死的树木。
鸟骨之地是一片大到无边的沙漠,没有人能准确说出它有多大,因为如果有人真的是怀着去测量这片沙漠大小的目的踏入沙漠,那么这个人准得死在那里。干旱,缺水,燥热,以及难以预测的天气,是穿越沙漠面临的最大障碍,如果有人连续在鸟骨之地里走上一两天,一路上肯定能看到几只鸟的骨骸。害怕这片地方的人常说:如果连一只鸟都飞不出这片沙漠,不会飞的人更是死路一条。
迈尔上次穿越鸟骨之地还是八年前刚离开家不久后,那时的他年轻气盛,在适应了野外的生活之后,他很快厌倦了只在河狸镇周边地区探险,他将目标瞄准了鸟骨之地。胆大与鲁莽驱使着二十三的岁的迈尔第一次踏入了沙漠,他在里面走了八天,差一点就被沙漠吞噬,走出沙漠后,迈尔开始改变性情,耐心与谨慎取代了他的鲁莽。也正是在那一次,迈尔在一片绿洲中见到了几颗果树。
迈尔习惯前半夜走路,后半夜休息,他在天快亮的时候,到达了鸟骨之地的边缘地带,他能察觉到脚下的土质逐渐开始松软,他在这里短暂休息了几个钟头。再醒来后已是一个燥热的上午。
迈尔拿出准备好的一块布包住他的脸,踩踏着沙土正式踏入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一路朝着西北方向,他大概记得那片长有果树的绿洲的位置就在那里。
在沙漠里穿行需要应对各种不同的天气,最常见的就是炎热,这也是迈尔在沙漠里第一天遭遇的天气,甚至没有一丝微风,行进到中午时,他的后背早已被大汗淋湿。背上沉重的行李加重了他的负担,主要是食物和水,他却不能快速喝掉大部分的水来减轻负担,他只在非常想喝的时候才会抿上一两口。
迈尔不知道他走了多远,等他在傍晚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回身已经看不到他来时的那一头。
迈尔只做了一次短暂的休息,尽管凉爽的夜晚非常适合睡觉,他更想在夜里多走上几步。他连续不停的走了一夜,几乎是在太阳即将从地平线升起的那一刻才停下来睡觉,这一觉睡得很短暂,他很快就被热醒来。
第二天仍是燥热无比,到中午的时候,迈尔能明显感觉到他有些疲惫,他连续走了两夜,短暂的睡眠不足以回复他的体力。可他只能继续走下去,因为他根本没法在燥热的白天睡觉,哪怕能睡着一会儿,醒过来后只会头昏脑涨。
到了午后最炎热的时候,沙漠里蒸腾的热浪扑面而来,他开始不想进食,只想多喝上几口水。
这天夜晚里,迈尔打算在前半夜多睡上一会儿,到了后半夜再出发,他的水已经浪费了三分之一。
迈尔太累了,他没能准时醒来,错过了上路的最佳时机,他是在又一个无比燥热的白天醒来的,他睡了一夜。
无论迈尔有多责备自己的贪睡,他还得背起行李继续向前,好在这一次他没有走上多久,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丝绿色。
迈尔相信那里一定就是他见过的那一片长着青果的绿洲,因为他判断自己的方向没有错误。
迈尔很兴奋,他喝了半小桶水补充了些体力,相信大概可以在中午之前到达那里,可是他一直走到下午,那片绿洲仍在天边。迈尔又走了两个钟头,绿洲越来越模糊,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他终于发现不对劲,那并不是绿洲,而是他看到的幻象。
迈尔听人讲过,有时候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上很久,就会看到一些并不真实的幻象,这还是迈尔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有些丧气,跟着那片并不存在的绿洲走了多半天,他偏离了原先设好的方向,多多少少有些迷路。
这天夜里,沙漠里的天气突然变了,狂风大作,沙粒击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迈尔用木矛给自己挖了一条深沟,他躲在下面勉强抵抗着恶劣的天气。他时而睡着,时而被大风吹醒。
后半夜时,风势减小,迈尔醒来后看到装有食物和水的麻布袋子被吹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他正要从沟里爬上来去捡回袋子,听到了远处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