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少年的祷告过于虔诚。
或许是那病人阳寿未尽。
总之，江小星胸前的星图并没有立即熄灭。
或者说是并没有完全熄灭。
天光渐亮。
阳光照在水雾之上，让屋内的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
随着光线变得明亮，病床上的那病人也变得呼吸平稳起来。
生命体征越来越平稳……
光线的明亮，让少年的祷告变得更加虔诚。
光线的明亮，让江小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甚至额上的汗珠也变得清晰起来。
清晰起来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滑落，最终自下巴位置滴落在地上。
一滴……一滴……又一滴……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四颗小星辰上的光芒像是被温暖的阳光所驱散，最终不仅光线消失，连带着那四颗星辰也消失了。
只有那颗稍大的星辰依然坚挻地亮着。
虽然亮着，却是越来越淡。
那片迷蒙的月光，也像阳光下的水雾般，慢慢被蒸发，以至于连肉眼都不可见。
星图要消失了。
看着越来越淡的星图，少年终于停止了祷告。
他紧张地将视线在江小星与那木病床上的病人之间，来回移动。
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与其说是那少年停止了祷告，不如说是他紧张地忘记了祷告。
江小星此刻并不紧张，但很慌乱。
他感觉到肝疼。
不仅肝疼，甚至全身都疼。
尤其是心，特别疼。
他是觉醒者，却是最低低低，低到尘埃里的觉醒者。
他的星辰数量只有五颗。
他体内能容纳的星辰之力……好吧，那些微的星辰之力，他都不好厚着脸皮说那是星辰之力。
这少得可怜的星辰之力，他还得分出大部分来压制体内那比病毒更可怕的“病毒“。
他必须得压制体内那股莫名的力量，他害怕那股力量的反弹。
江小星必须得怕。
他更怕压制不住那股力量后的自已。
那还是自己吗？
身体膨胀成野兽的身体。
连思维都暂时告别自己这具身体。
只剩下野兽厮杀的本能。
眼前浮现天青山中那些像他一样，体内被移植那种特殊能量的同伴。
他们化身兽人后那可恐的场景。
那让他夜夜失眠，却又很早醒来的地狱场景。
“不行，绝对不行。”江小星默默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动用那些星辰之力。”
可是……
眼前的人得救。
只要再坚持一会，那病人就得救了。
江小星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脑海中同样有片星图亮起，那片星图不会消失，只是变得越来越暗淡，越来越暗淡。
不用想，江小星心里清楚，那是星辰之力在透支，那是用来压制体内那股特殊能量的星辰之力。
明知透支了星辰之力，明知可能会出现可预知的后果，江小星也不想停下来。
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
哪怕看不清床上的病人，江小星依然能感觉得到那病人身上的伤正在恢复，能感觉得出来病人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至于药到病除……不，月光到病除……
好吧，他江小星做不到。
星辰之力，就像前世的钱财……
江小星不得不承认，他穷怕了。
别人只穷一世，他这算是穷了两世了。
都是穷惹的祸……
祸不可怕，可怕的是……穷祸。
江小星心里清楚，如果前世那场病毒不是免费治疗的话，他一定会闭关至死。
他会用他身上所有的积蓄，购买一套病毒防护服，然后悄然去火葬场……闭关。
至死。
虽然一直拖后腿，但江小星的精神觉悟还是很高的。
祸不及人……
哪怕他拼尽全力，散尽家产。
只为买套防护服，在自己生命黄昏之时甚至是黄昏之后，不再给世界增加负担……
江小星现在也想散尽家产，但他不敢。
“快点，再快点……我要死了。”江小星在心底默默算计着，“再不好起来，我不死……你们都得死……”
心里念着，但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体内隐藏的那股莫名且恐怖的力量。
那是他的秘密。
苍白的脸上显出丝慌乱。
“再坚持一会，再不行就得放弃了……”江小星如是想着。
那铁塔般的少年此时比江小星还慌乱。
刚刚因为紧张而停下的祷告再次继续。
“千万不要熄灭……千万不要熄灭……千万不要熄灭……”
或许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虔诚，少年鞠躬的弧度越来越大。合在一起的双掌直接抵在额头上，颤着双腿跪下，缓缓伏下身子直到前臂成“十”字撑在了地上。
“一会，就一会……小星……星哥……星爷……你千万要再坚持一会。”
少年忍不住再次祷告起来。
他甚至不再记得江小星曾经说过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的铁律。
他就那样伏在地上，虔诚的……生怕再次抬起头来，那片月光会彻底消失。
对别人来说，那是医疗术特有的迷光。
对他来说，那是他此时心底全部的期望。
“咚。”
那是身体跌坐在地上的声音。
那是希望破碎的声音。
发出跌坐在地的声音的，绝对是江小星。
不用抬头看，少年也可以确认，那是江小星虚脱跌倒的声音。
那声音让少年铁塔般的身子颤抖地愈发厉害。
那声音简直不要太熟悉，简直不要太噩梦……
江医师上次医死人的时候，就是那样跌坐在地的声音。
“难道连江医师也没办法了吗？”少年的声音变得低哑，低哑的颤音，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直起腰来。
他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合掌的双手分离，慌乱地在身上摸着。
一颗黑色的拇指般大小的圆珠出现在了手上，脸上显出惊喜之色，似乎刚刚失去的希望再次回归。
“小星……哦，不，江医师……我有星辰之力，我有星珠……”少年的声音再次变得高哑起来，声音里满是激动。
他知道。
医疗事故是星图的缘故，是那仅有五颗星辰的星图的缘故。
更确切的说，是星辰之力的缘故。
自从上次的医疗事故之后，村民们经过集体商议，每家都留了一颗星珠以备不时之需。
少年也不例外。
每次想拿星珠修炼的时候，他都强迫自己不使用星珠……当然，少年自动忽略了这颗星珠还不能直接使用的事实。
现在……终于……
这颗星珠有了用武之地。
“咳……咳咳……咳……”
就在少年激动地捧着星珠准备给江小星补充星辰之力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
咳嗽声音来自病床。
少年脸上的慌乱变成了激动。
他愣愣望向病床的方向，看着病床上那个人伏在床沿猛吐了几口淤血。
快速将星珠收入怀中，站起身子快步朝病床奔去。
江小星愣在当场。
苍白的脸显出一片潮红的血色。那是激动的。
“星珠，特么的那是我的星珠……”他望着那被少年收起的星珠，很想大声喊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