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正寄身于露珠里,站在一片树叶上窥探着,如梦初醒。我看不到母亲和父亲,就同他们看不到我的灵魂一样;我试着叫喊,却发不出声,同样,我听不到周遭的哭喊和谩骂。我和父母永绝了。
黑暗转瞬即逝了,我能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太阳并没有出来,月亮还悬在高空,然而,我的周围一片光明,是星星给予的光亮。繁星挤满了天空,就如同一望无际的田野,密密麻麻。月亮就像一块饼干,一块小到它自己都分不清它到底是月亮还是星星的饼干,只是它的光亮很暗淡。我想一定有无数颗星星企图占据它的位置,因为它的亮度比起星星的真的是微不足道。不过,这是老天的安排,在老天的眼里,它是唯一的珍珠。
我站在明亮的夜里,仰望星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梵高的《星月夜》。我记得画里有一棵大树,它的身体蜿蜒着伸向了星空,如同一支画笔,描绘着缱绻的夜,又像一团火,试图蔓延到天际。我曾惊讶为什么梵高的树长得和天空一样高。以前幼稚的我还以为那树是一座城堡,后来我猜想也许梵高的树长在天上。
我不懂什么是“印象派”,但是现在我仿若被贴在了一副“印象派”的代表作中。
现在,我的灵魂就是我,换句话说,我只剩下了灵魂。那么,到底是灵魂在拷问我,还是我在试探灵魂?我们是一体,还是灵魂是我能交换意见的唯一对象?我们没有从属关系,我们自始至终都是协同关系,这更容易说服我——我的灵魂。
我能看得见,但是看到的比我活着时看到的多,也少。我能听得见树叶正在呼吸,躲在树皮里的虫子正在昏睡,甚至是大地在沉睡中颤抖,打着很细微的呼噜,只是听不见父母的呼唤了……
悲伤油然而生,它正在从我的喉咙往嘴里爬,但是我哭不出,因为我死了,我只剩下了灵魂,它不允许我把它撕碎。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我知道我死了,我看到了晶莹剔透的灵魂,也可能是晶莹剔透的露珠蒙蔽了我的双眼。总之,我分不清了,到底是露珠是我的双眼,还是灵魂就在我眼前?
一阵风吹来,打落了露珠,也打碎了我的怀疑。我被露珠抛弃了,就像我死了一样。大地收留了我。此刻,我坚信,我是大地,没错,我从露珠变成了大地。那么,我已经不完整了,或者说,我感受不到我所能够触摸的地方,这地方,有可能是我的全部……
是的,太阳应当照常升起了,我却永远停留在了黑夜,那为什么风为什么没有停留在远方,露珠还会被打散?
是时间,时间为我保留了满天星光,它就像一条线上的一点,它在我死的时候调转了方向,朝三维空间上的另一个方向跑去,因此它没有能力规划来自另一条线上事物的冲突。时间并没有暂停,我看到的不过是这条时间线上的一点,这并不妨碍另一个时间点向我走来。我本以为时间是在一面墙上直走,现在才晓得它在一个无数面体的魔方里打转。是猫后来告诉了我,或者说是他启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