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桃香出自这锦阳宫，贺锦帝愣了愣。
随即迈步向前，借着这萧条的宫柳，推开这朱红色的大门。
门后的小太监急忙向院内宣传，却被贺锦帝一个眼神制止。
小园里，李晨安和丫头流云一坐一立，正在这园中嬉闹着。
繁花遮眼了少女的面庞，无边的秋色里彩云招招，秋风送爽带来阵阵桃香。
笑声宛如银铃一如往昔，那般明艳的桃色流苏裙上，披着动人的薄纱。
贺锦帝一双满布皱纹微微凹陷的眼睛，一直盯着这园中的少女。
仿佛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鲜活在他的记忆里，深刻，灵动。
“云舒。”
喃喃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惊动院中之人。
笑声戛然而止，就连李晨安原本随意的动作也僵硬在了半空中。
回眸，一张与贺云舒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庞暴露在贺锦帝的眼中，终归不是她。
心中隐隐有些失落，目光落在少女手中的酒杯上。
乳白色，半透明的液体泛着阵阵桃香。随着少女的动作，悦动在这半空中。
“儿臣参见父皇。”
“奴婢参见陛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将贺锦帝的是种种思维打断。
声音木木地说了声“免礼”，目光却紧紧黏在那杯桃蜜上。
察觉到贺锦帝不悦的目光，李晨安下意识地将酒杯藏到身后。
却终归，是晚了一步。
贺锦帝神情之中似是怀念，一步步走向院中的石桌。
站定，锦绣龙袍掩映下的长臂一挥，天青色酒坛瞬间落地。
霎时间，醉人的桃香充盈了整个院子，迫不及待地朝这锦阳宫外涌去。
“谁许你们在宫中酿这桃蜜的！”
愠怒，贺锦帝一张布有皱纹的脸涨得通红，声音是不容置疑的怒意。
酒瓶四碎在地上，酒水碎渣四溅，落在李晨安的裙摆，鞋面上。
不时有血珠顺着小腿流了下来，染红了布袜，浸湿了裙摆，坠落在脚下的泥沙。
李晨安不言，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贺锦帝。神情漠然，像是在看陌生人。
一同贺云舒当初对待自己的模样，无喜无悲，沉默，极度冷静。
贺锦帝看着眼前的女儿，仿佛看见了十多年前的贺云舒。
血气突然上涌，整个人昏厥过去。
耳畔响起一阵嘈杂，一旁的奴婢，门口的太监的声音都是说不出的慌乱，除了身为女儿的李晨安。
“去请太医。”
声音极度冷静，让人听不出里面的情感。
作为女儿，她有救治自己的自觉。却没有身为一个女儿，该有的急切和紧张。
脑海中闪过这样的认知，贺锦帝闭了眼，整个人又再度回到当初的桃园。
“云舒，贺云舒。”
睡梦中，贺锦帝不停地呼唤着这个名字。
一片粉色的桃林下，不似自己已经衰老的模样，贺云舒容貌的一如往昔，绝代芳华。
伸手去抓，周遭的桃花仿佛都变成迷雾。
让贺云舒一张脸渐渐模糊，见见飘渺。
知道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抓不住的身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