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离歌快马行在路上,心中似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密密麻麻的疼痛,游走在心口的每一处血液里,脑海中满是荨华的一颦一笑,温文细语。
为何,为何,从前没有发现这般心思,为何,从何时起,这个女子,已经可以占据自己内心的一个位置了,莫子倾,莫子倾,她委身于你,我此刻,竟这般羡慕你,也是如此怨恨你。
莫子倾连夜回了莫朝,见了莫寒林,两人深谈了一夜,直到天亮,误了早朝,直到大殿之内传来一声摔杯子的声音,候在门外的公公宫女,皆哗啦跪了一地,殿门缓缓打开,一重又一重,莫子倾得身影出现,那般疲惫,那般清瘦,那般,摇摇欲坠,站在门外等他的烟尘立刻迎了上去,扶住了他,莫子倾的声音平淡苦涩“烟尘,备车,去寒衣关。”
烟尘楞了一下,随即点头,莫子倾站在大殿门口,莫寒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着他清瘦却依旧挺拔的身影,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阴霾天,莫寒衣孤冷的身影背对着他,将莫朝皇室的玉牌握在手里,对他说他要随燕菲瑶而去,一生护她,他说“皇兄,你我虽不是亲兄弟,但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并肩作战过,如今,皇伯伯他将皇位传给我,我自知无能为君,今日将这皇室玉牌给你,从今后,你便是这莫朝的天子,而我,只是莫寒衣,若有朝一日,我们彼此为敌,我必以我血祭这莫氏江山。”
可是后来,因为燕菲瑶,四国结束纷争,签订和平协议,而他,却再也不是莫朝世子,他固守寒衣关二十年,终身坐于轮椅,皆因那个女子,如今,他的儿子,竟也要与他有同样的命运,莫寒林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无比寒心,皇家薄情,可是他们如此,到底是因为薄情,还是有情呢?
莫子倾启程去寒衣关之前,来到了燕云阁,青衣与云景在天海崖,莫子倾来到地方,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心中一丝痛意,青衣回头,对他轻轻一笑,莫子倾的心就柔软下来,上前几步,与他们并肩而立。
“你们今后,有何打算?”他语气尽量平淡无常。
“我有事,要去一趟元朝。”
“独身一人?”
“嗯,”
“青衣呢?”
“我去北牧草原。”青衣眼神明亮。却在话音落地后,听见云景一声长叹。
“不止北牧吧,。”莫子倾声音一轻。
“我本不愿她去冒险,可是你知,她本就与平常女子不同,若真的听我安排,由我一直护在怀中,那便不是她了。”
“也对,青衣门主,又岂是浪得虚名。”莫子倾轻轻一笑。
“我心已定,眼下中原局势不稳,燕云脱不开身,我自当该为他做他无暇顾及之事,他为我付出太多,既然他要这天下,那么,我与他一起打,也与他一起守。”
莫子倾看着身旁的青衣,眼前两人双手紧握,眼神里只有彼此,如何是他能插进去的,他苦笑一声,声音幽幽。
“父皇过寿,慕朝与北堂赠予的八座城池,军心不稳,民心微乱,昨夜,我拒绝了父皇传位的要求,莫朝眼下安稳,父皇执政有方,就算,,,就算之后,战乱起,我也比不上父皇,还不如先去安定内乱,也算去了父皇后顾之忧,而且,我也想一路,看看有没有荨华的踪迹。”
只是,莫子倾没有再说下去,青衣,我曾自己暗自心想,愿意时刻守护你,可是如今,却只能见你为他奔波,而我,也有自己的责任,我终究做不到父亲那般,那般执着,可是,若没有荨华,青衣,你可知道,我也愿意舍了这莫朝,默默追随,但愿再见之时,你可以安然无恙,待我有足够的能力,也必将为你付出,无怨无悔。
青衣沉默不语,云景深深的看着莫子倾,不过短短数日,一切就变了模样,虽然早就知晓会这般,可是,荨华的事,却是成了几人心中的痛,他与莫子倾,也终于走到这一步,此后,再也不能回忆那段儿时一同执剑的时光,终有一日,他们会身披战甲,为各自而战。
莫子倾,你与我,终为敌。
莫子倾的身影渐渐远去,青衣没有回头看他离去的背影,不看,便不会动摇,毕竟,曾经云崖之下,他那般拼命救她,云崖之下,他将心中所痛全部相告,云崖之下,他倾心告白。
莫子倾,愿你与荨华早日团聚,人这一生,有一个全新爱着的人相伴,比爱而不得,要幸福的多,谢谢你这般心意,可是,你我,终是无缘,我爱云景,如荨华爱你,若终有一天,这天下太平,但愿我们都可以存活,花云族那一夜篝火晚会,我们彼此没有私心,一起同乐,我今生难忘。
云景轻轻将青衣搂在怀中,她冰冷的面具贴在他的脖子上,有些微痛,可是他却觉得,只有这痛,能让他清醒,心中万分不舍,万般担忧,可是,她去意已决,她是青衣,这才是她本来的风采,她愿为他仗剑天下,他不拦她,因为他相信,她不会出事,两人一起站在世间顶端,才会更精彩,内心才会靠的更近。
西樽步牵着马停在两人身后,轻轻吹了口哨,青衣回头,眼神中的温柔尽收,恢复锐利流光,西樽步轻轻一笑,他认识的青青又回来了。
青衣上了马,终是回了头,面对云景,她做不到头也不回的离去,对他莞尔一笑,转身,扬起马鞭,潇洒离去,青衫随风飘起,一骑红尘,留下阵阵清香。西樽步也翻身上马,扬鞭一挥,跟上她,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慕云景,这也是我西樽步看中的人,你不必担心,此去,我生,她生,我死,她也必归。”
云景无声的笑了,这笑容,染亮了这天海崖的一花一草,如沐万丈光芒。
午膳过后,落海拉着慕羽的手站到了云景的面前,背上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笑意盈盈,满脸兴奋。
“云哥哥,羽哥哥要带我闯荡江湖了,你自己以后要小心喽,没有我们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落海依旧那样单纯善良。
云景看着一脸平静的慕羽,声音干涩“阿羽,,,”
“眼下青衣不需我为她解毒,落落又在我身边,我身体已无大碍,阿云,我想在我还能为你做些事的时候,去和你一起打拼,这天下,是你要的,我自当尽力而为。”他说的甚为轻松,云景却听的心头猛颤。
他知晓他心中所想,从小到大,慕羽一心为他,眼下他要留在中原筹谋,也要去见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青衣尚且远去北牧,他心中定无法安心终日坐于屋内,自己没空抽身亲自去找荨华,他替自己去,此去一路,他也定有自己的计划,替他排除一切潜在的危险,云景心中忽然觉得憋闷,明明是他要完成父母未完成的统一大业,明明是他要寻父亲,为何这一切,都要别人为他牺牲,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么?
慕羽与他擦身而过“阿云,不管是我,还是青衣,我们都在做自己觉得值得的事,因为是为了你,任何事都是值得的,你无需庸人自扰,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是,青衣她心中有你,所以,她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觉得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快乐的。”
慕羽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对着落海微笑,两人并肩,牵着手走出了燕云阁,燕云阁外,两匹马栓在那里,慕羽轻笑“坐了太久的马车,好久没有骑马了,落落,我们来赛马,可好?”
“嗯,羽哥哥你可比不过我,我连骆驼都骑的很好呢。”
两人的身影如风般消失,连背影,也消失在了清风中,云景一人站在空荡荡的院中,从未觉得这里,是这般冷清,他看着二楼紧闭的几间房门,今日之前,那里还留有几人的气息,此刻,却是再也遍寻不得。
风起,云散。
是夜,安静的阁楼内,昏暗的烛光下,云景一人独坐房内,看着各处传来的密信,眉头紧锁,一阵清风吹过,快的几乎感觉不到,烛光一闪,云景将信收好,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抬手一挥,窗开,一阵冷冽的气息忽现,北堂千雪一袭墨蓝色深袍站在他面前,云景慢条斯理的替他沏茶,北堂千雪冷峻的脸庞浮上一丝冷笑。
“这昔日热闹的燕云阁,今日倒冷清的有些吓人。”
“你是来找无趣的?”
“哼,朕如今是有些可怜你罢了,倒是你,也真忍心?”北堂千雪语气陡然一冷。
云景抬眼默默看了他一眼,“我再不忍心又当如何,你我都知,她不似旁人,你也莫忘了她的身份,而且有西樽在,我不担心。”
“哼,有那个家伙在,只怕是更加危险。”
“我信他们。”云景淡淡说道。
北堂千雪不再继续,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语气不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世外高人,不过是一群装神弄鬼的巫士,不过,这群巫士是被谁带来的,你可知道?”
云景打开信纸,一扫而过,眼神微眯,看着北堂千雪,信上只有几个字,夺玉牌。
他心中瞬间了然,玉牌,慕朝皇室玉牌他从不带在身上,至少他以燕云的身份出现时,他全身也只有一个玉牌一直随身携带,就是那夜北堂玉给他的燕字玉牌,而此事,甚少有人知晓,只要知道,谁是这世上最想要这玉牌之人,就知道这些北疆巫士与谁合作,这玉牌除了是显示燕阁和慕阁的主上身份外,更是是去见燕菲瑶所用,乃是为了破九死锁龙阵。
是谁?此人的目的是为了母后,或者说,是为了母后身后的势力,又或者是和父皇有关?
北堂千雪起身,“事情我已查到,也做了自己该做的,这些巫士被我的人打散,至于今后如何,你已经回来,便由你自己解决,从此刻起,我们,是敌。”
“多谢。”
“不必,我北堂千雪虽然心狠,但是我们中原的恩怨,要由我们自己堂堂正正的去解决,容不得旁人插手,你慕云景的命,有我一份。”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除了闪烁的烛光,再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它本来就这般安静一样,云景挥挥手,一个身影飘了出去,身形极快,一道白光闪过,一丝血腥味飘来,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云景暗自冷笑,敢来燕云阁听墙角的人,只怕真是嫌命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