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青衣被慕云景陪着在房中的窗前赏月,荨华和慕羽琴箫合奏,莫子倾坐在窗前作画,元离歌站在不远处廊下,看着几人温润的面容,平静安宁,心中酸涩,又带着破口而出的冲动。
樱歌,你与他们,更似家人,原谅哥哥,不能告诉你真相,你可知,我更难过。
相识不相认,这是父皇的死命,我不能违背,这些年,父皇隐藏的到底有多深,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连我都不知,他竟狠心弃你多年,他辜负娘亲在先,又寻了半生,若你有朝一日得知,会不会因此恨了慕云景,你是元朝公主啊,你可知他是慕国太子,你可知你们之间,终会有矛盾,可是,我不能说,眼看你越陷越深,却不能说,不能说。
说了,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呢?你已经完全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终究是懦弱的,不敢违抗父皇的命令,看你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却不能救,看你近在眼前却不能带你回家,看你身处危险却无能为力,我算什么哥哥!算什么!
元离歌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刺进肉里,疼痛蔓延,抬头望月,银月弯弯,终是没有圆满,星空漫漫,却是昏暗无光。
看着青衣恬淡的坐在床边,元离歌的心一下一下被刺痛,面具之下的脸,曾经是那个皇宫之中唯一的阳光,她曾经那样爱笑,那样笑颜如葵,那样美好容光,如今在这冰冷的面具之下,在那身体里,经历过这些年的洗礼,该是怎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冰凉的心。
一曲琴音飘过,元离歌被拉回现实,月光下,荨华安坐与古琴之旁,面色微微,樱唇粉腮,素手玉指流畅的划过琴弦,一曲清新雅致的月夜曲调如清风划过耳际,如春风拂面,流过心田。
莫子倾微微抬头,画下她抚琴的双手,,便又低头去画身侧的慕羽,元离歌微微一怔,琴曲他听过太多,宫廷乐师的,江湖之音,坊间舞曲,太多,却都没有这琴音让人觉得清润雅致,温暖心田,他抬头看向荨华,那恬静的模样,似月下仙子,纯洁,让人不忍打扰,心中顿有悸动浮动。
莫子倾停下笔,看向已经在云景怀中熟睡的青衣,手指微颤,她安睡的样子,竟让他不忍下笔,生怕自己笔落,画不出她的美好,毁了她的模样,这世间总有一种女子,不论灵动或安静,不论冷冽或温暖,总有万丈光芒,让你不由动了心魄,青衣,便是这样的女子。
她不完整展现的容貌,掩盖不了她的绝代,仅仅是那一双清眸,一身气质,便已让人感叹。
房顶一阵清风似乎飘过,却又了无声息,慕云景淡淡闭上的双眸猛地睁开,目光如星,还未出手,慕羽便忽然站起了身,站在荨华身边,单手一挑,一根琴弦“铮”的被挑断,快速的飞向屋顶,一缕红烟飘落,被挑短的琴弦化为粉末飘散在空气中,一条七彩长鞭划过夜空,一红裙女子单脚踩着长鞭由上而下慢慢划落,红裙飞舞,七彩腰带飞扬,伴着淡淡的月光,如精灵般落羽地面。
回眸一笑,纯净美好,灵动中却又于带着些许妩媚。
花落海!
慕羽有片刻的失神,身子轻微的一颤,口中喃喃说道,“落落,,,”
青衣被强大的气息所惊醒,睁眼便看见院中站立的女子,眸光一愣,好一个绝色美人,不同于中原的温婉雅致,独有一股惊艳,可那眼眸,却是无比的纯净。
她看向云景,发现慕云景正淡淡的看着慕羽,再抬头,眼前的女子,却是已经扑到了慕羽的怀中。
众人惊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羽哥哥,你回来了,羽哥哥,落落好想你啊,你是回来娶我的么?你跟我走,我们去找父亲,你娶我可好,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花落海偎在慕羽的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像个孩子般撒娇,却又生怕他逃走一样,带着不安和期待。
慕羽站在原地,双手停留在半空,愣在那里,心中一丝微痛,下意识的想要抱紧怀中的女子,却在霎那间停止,轻轻推开了搂的他几乎喘不过气的花落海。
“落落,我,,,,不是回来娶亲的,,,对不起,,,我,,,”慕羽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花落海明亮的眼眸忽然就黯然无光,眼泪滑落脸颊,一瞬间像是天地间都弥漫着悲伤,就像精灵失去了灵气,了无生气。
“羽哥哥,你不要我了,是么?”
“落落,其实我,,,,”
“落落姑娘,你认识阿羽?你是,,,,,”慕云景忽然开口,扶着青衣,从房中走了出来。
“你是谁?为什么叫他阿羽?”花落海抬眼问道,语气中满是委屈
“我是他的兄弟,我们都是他的家人。”慕云景轻轻开口、
“我叫花落海,落落只能羽哥哥这样叫,你们不可以,我是花云部落之灵女,和羽哥哥是有婚约的。”
花落海话音一落,众人颜色皆是一变,婚约之说已是惊人,可是,她竟然是花云部落的灵女,那么,青衣,,,,
慕云景眸光一紧,不远处的元离歌和莫子倾皆是心中一动,抿了抿嘴。
世事难料啊,慕羽竟有还这番奇遇。
慕羽静静地看着花落海的泪眼,心中疼痛,可是多年的习性,让他脸色看不出异常,只是脸色苍白,慕云景自是看出了他的隐忍,他看向荨华,荨华立刻会意走近青衣,扶着她坐下,慕云景走到慕羽身旁,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慕羽微微一愣,随即苦笑。
元离歌和莫子倾都相当默契的退了下去,荨华扶着青衣回房休息,慕云景转身坐在桌旁,慕羽抬手擦干花落海得眼泪,拉着她缓缓坐下。
慕云景递给她一杯暖茶,淡淡一笑,花落海平静下来,眼神幽怨的看着慕羽,又满是委屈的看向慕云景。
“你是羽哥哥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你会同意我们成亲的,对不对。”花落海满是期待的开口。
“你是花云族灵女?”云景不答反问。
“对啊,唯一的灵女。”花落海语气带着一丝骄傲
云景轻轻咽下一口茶,眼神看向慕羽,见他眉头紧皱,心中微叹,不知如何再开口。
月色宁静,庭院悠悠,三人坐于桌旁,久久没有开口。
慕国风云楼内,一席藏蓝色衣衫的顾无向坐在二楼雅间软榻之上,慢慢品酒,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无双的气质,之下坐着武林十大门派的掌门之人,对酒畅饮。
他明眸微转,嘴角含笑,举手投足,风流雅韵,却是带了些冷冽锐利,令人不敢直视。
身后一下属打扮得护卫立于身侧,手中没有任何武器,面色平凡至极,却是掩盖不住他的庞大气息。
“顾盟主,您这等风华坐上盟主之位,我等自是心服口服,可我们已查明那燕云阁竟与青衣门勾结,在武林大会前夜暗算我武林十大门派,致使我们颜面尽毁,受尽窝囊,导致武林大会让人看了笑话,现在您登上盟主之座,他们阴谋失败,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中原,可是,我等受的气,实在咽不下,还请顾盟主,替我们中原武林作主啊,严格来说,他们一个是西域外族,一个是小小阁派,我们不能容忍他们欺人至此啊!”归山派的掌门归海一饮下一碗酒,怒气重重的忍不住开口
众人停止了交谈,四下无声,虽无人再与他附和,但是脸上莫不是气愤之色。
顾无向放下酒杯,眼眸扫了一圈,嘴角微挑,语气悠然,“归掌门的意思,是要我如何作主啊?”
“燕云阁脚底抹油溜得倒快,可是青衣门的大部分势力眼下还在中原,而且据查,此次出手的,就是青衣门主古青衣,所以,我们想请盟主号令,带领我们,灭了青衣门,或者将他们赶回西域去。”归海一声音洪亮说道。
顾无向眼眸定定的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冷然,顾无向悠悠开口,“据我所知,那日青衣门主来贺我登上盟主之位,你们对于燕云阁离去,很是开心,为何今日又要赶尽杀绝,而且那日还未查出燕云阁和青衣门对各派所做的事,青衣门主回程路上,便已受到了各派的刺杀,后被人所救,才没有丧命,而后,燕云阁退出中原,燕云阁主与青衣门主结伴前往莫国之时,同样遭到刺杀,虽说那次是北疆之人作乱,可是,有没有我们中原武林的人暗中插手,各位心知肚明。两次暗杀,气是否也消了不少。”
“顾盟主,我们初时并不知晓燕云阁所做之事,只觉得它离去对中原武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们行事太过狠厉,又知晓太多各派秘辛,所以,,,,后来,也只是试探一番,至于莫国刺杀那次,实在是知道了事情真相,有几个兄弟气不过才,,,,可是盟主,眼下您是中原武林盟主,可要为我们自己人着想作主啊。”归海一语气已然有些焦急不满,房内也频频传出交谈声,附和声。
太清门掌门徐清秋看向首座的顾无向,眼神略过一丝疑惑,一闪而过,却看不出什么,心中却觉得有些异样,可又实在说不出。
“不知各位可否知晓,这燕云阁的前身,是何门何派,众位真的以为,一个小小的燕云阁能在三年之间忽然露面又名震江湖,而且无所不知?”顾无向端起酒杯,淡淡饮下一口,又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语气极为轻松的说道,“据我所知,燕云阁似与皇室有所牵连,不仅中原皇室,西至西域,南至南疆,边关之外的寒衣大关,都有他们的势力,你们确定,要与他们为敌,拼个血流成河,中原武林眼下各派平和,百姓安平,何苦自己找麻烦,而青衣门,虽是外族,,可门中的第一位门主,那可是个神秘高深的高人,眼下我们刚举行武林大会,各派都需要休整,不宜大动干戈,倒不如化敌为友,将来,总有一天,会用的上。而且中原武林势力庞大,若想扩展,他们,如果用得好,或许,会是一把好钥匙也说不定。”顾无向饮尽杯中酒,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各派陷入一阵沉默,调查,是必须得,可是他们竟没想到,燕云阁的势力竟这么广泛,真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而青衣门与之现在一体,自然也是动不得,这口气,怕是要暂时压制。
徐清秋看着泰然自若的顾无向,心下惊异不已,没想到年纪轻轻,竟然知晓如此之多秘辛,而又三言两语压下众人长久的打算,此人不简单。
顾无向心中冷笑,一群自认为的名门正派,当真以为燕云阁是软脚虾,其实所说的为其所用,到最后是燕云阁为他们所用,还是他们做了燕云阁的垫脚石,还不一定呢!
“如此,天色也晚,大家就此散了吧,明日,也该启程回归个派整顿,此后若有任何事,我顾某人定当一马当先,维护中原武林,与众人同为一心。”
众人各有所思,简单告别,便逐渐散去,顾无向叫住徐清秋,虚虚敬礼,“徐前辈,在下初登盟主之位,所说所做未必合各位同道的心意,还请前辈多多帮忙周旋,明日,我便启程前去西凤城,安顿门下弟子,待到稳定,再去各派走走,多多交流,所以接下来几日,还请前辈多多费心。”
徐清秋看着他,认真又仔细,终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微笑还礼“盟主吩咐,我定会多加费心,等待你归来,你且放心。”
待到房内空荡下来,顾无向身子一软,有些无力的瘫倒在软榻之上,身后的护卫连忙上前扶好他,单手覆在他的背后,替他输入真气,片刻之后,他的气色才恢复如常,伸手在眼前轻轻一挥,一缕紫烟飘过,眼前的顾无向竟幻化了模样,露出绝色容颜,不是别人,竟是燕菲瑶!
身后的护卫撕下脸上的□□,露出清俊的容貌,北堂玉!
“阿玉,寒衣定要怪我拦了他的好酒,没等你从北疆回去便先截你来这里陪我演一出戏。”燕菲瑶微笑的看着身后的北堂玉
“无妨,明日我们启程,天黑之前,定让他饮上好酒,你幻化容颜,耗费太多内力,快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我守在这里。”北堂玉温暖一笑。
“好,我也实在累了,有你在,我安心。”燕菲瑶安心一笑,走进了里间,轻关房门。
北堂玉躺于软榻之上,轻轻咳嗽,一道黑影闪现,他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于他,便静静的闭上眼眸,黑影瞬间消失,一丝气息也没流下。
屋外,安静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