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问题是怎么解释那张字条上写的简体字?暗号?天书?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编故事不大可行,霍青青低着头有些勉强地将那字条拿了出来。
不成就说——就说那是他们那个地方乡下孩子间学写的字?西河县距离陈州路途遥远,范纯礼总不会去取证的吧?
结果范纯礼的反应大大出乎了霍青青的预料。
“这字条——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见过这字条?”霍青青比范纯礼更加吃惊,她就是因为这张简体字的字条才乱了分寸,以为会有来自一个地方的故人的存在,但范纯礼竟然见过这张字条——难道他也见过写字条的那个穿越者?还是简体字在这个年代其实就已经出现了?
霍青青摇摇头否定了后一种想法,自文字出现以来对于文字本身的简化、修改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北宋出现一种和后世的简体字一样的文字——四个字都一模一样,和买彩票有什么区别?
“我的字你都不认识了?”范纯礼笑,却又微微蹙眉,“这字条是我几年前所写,怎么会被人收到现在?”
但霍青青和他关心的显然不是同一个问题,她自看到那张字条之后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见见那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只要是来自那个年代、能够理解她的想法的,就已足够,这种愿望过于强烈,以至于她放松了警惕,甚至连楚轻瑜的警告都没有放在心上,冒冒失失地半夜混进了内宅,但如今范纯礼却说——这张字条是他写的?
“你,你——”霍青青有些张口结舌,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而且又有点害怕,万一不是,她岂不是会被范纯礼当成疯子?范府上下好不容易有一个肯保她的人,她也不想轻易失去。
就这么一顿之间,霍青青就意识到了不对——如果范纯礼是那个年代的人,他看到霍青青认识简体字,一定会有所反应,而像范纯礼这个反应,完全不对。
范纯礼看出霍青青想问些什么,摇头微笑道:“兄长几年前未出任知府时我本随父兄住在京中,家父与户部侍郎韦大人是世交,韦大人家的千金那时女扮男装与我同兄长同在学中,这几个字就是她教给我的,说是她自己想的,叫什么‘简体字’,记起事来确是快些,就学了些,这也不过是偶尔一张便签——怎么会到了你手中?”
范纯礼说这话时有些恍惚,好像不像是在对霍青青讲,只是在自己回忆些什么,年少时光,父兄在堂,韦家小姐,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霍青青眨眨眼睛,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范纯礼对“女扮男装”没有任何抵触,这个韦家小姐和范纯礼的交情应该不浅吧,青梅竹马,大约也是两家家长默许了的,怕是一开始就存了那个心思吧。
霍青青忍不住在心底微笑起来,这样的话,要找这个韦小姐大约也不难——简体字,这个韦小姐,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怪不得她总觉得和范纯礼相处的很舒服,只怕有了那韦小姐的先例,范纯礼也多少回她的很多举动言论见怪不怪的。
“不知那位韦小姐如今——”霍青青完全忽视了范纯礼的问话,自顾自地说。
“韦小姐她——”范纯礼眼神一黯,下意识地错开眼去不去看霍青青,“三年前入了宫,就是如今的韦妃。”
韦妃哪位,她是不知道,不过她知道,大概冥冥中的上帝给那位安排了一份宫斗的剧本,这下——想见那韦小姐一面就难了。至于范纯礼——可没看出来,年纪不大,还有这么一段凄美的故事,可惜了,就是人家剧本里的男配N号,等韦小姐哪日宠冠**之后,说不定会想起来当年曾有那么一位青梅竹马的炮灰……
“三爷,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节哀顺变吧,穿越系里小妾可以扶正,下堂妻可以复合,但唯独宫斗的结果无论输赢向来没有妃子和青梅竹马复合的先例啊。
“这字条——怎么会到你手里?”范纯礼好像是第三遍问这个问题了,他感觉霍青青的性格的确和韦小姐有些说不出来的相似,好像都比较嚣张,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温顺矜持。
“呃——”霍青青这才想起是范纯礼在质问她不是她在质问范纯礼,“这字条——是舒姨娘让裴娘子带给我的。”
范纯礼你编的还真是准,那喜娘没让裴氏传话说什么愿求一见,却让裴氏带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一晤”,本质上讲——唔,还真是差不多。
事实上霍青青有意隐瞒了这张纸条是喜娘让裴氏带给她霍青青而不是范纯礼的,这就严重误导了范纯礼的判断。
一张字条,一张上面的字只有范纯礼认识的字条,在他看来,还能有什么可能——可真是没有冤枉这个舒氏,范纯礼有点咬牙切齿,这妇人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可曾想过他哥哥?
这可全是范纯礼的一厢情愿了,霍青青完全肯定字条是给她的——不然喜娘不会安排婆子等着拿她,只会让下人早早都去歇着,但问题是,喜娘怎么知道她会看得懂那张字条呢?还是根本就是因为喜娘不会写字,压根不知道那上面的字是简体字?
“是我的不是,你受委屈了。”范纯礼还不忘安慰霍青青一句,没想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听见内宅中喜娘院子处传来一阵响动,二人一回头,就见火光冲天——竟是起火了!
霍青青下意识地一阵寒颤,她是提点了范纯仁一句,但范纯仁不会就这么“处理”吧?还是范纯仁才是那个扮猪吃老虎的主,看上去的宽仁其实都是面子功夫?
范纯礼有点犹豫,他二人边走边谈,还没走出去多远,但此时折回去救人?人多眼杂,一个不小心明日他范纯礼和狄青夜入内宅的事就会传得满城皆知。
“救人还想那么多?”霍青青狠狠地瞪了范纯礼一眼,转身便往回跑——她现在是女装,人多眼杂反而更不容易被人认出来,等火势灭了悄悄溜走就是,而且她也需要去确认,这场火究竟是怎么起的。
范纯礼愣了愣,终于还是追了上来,尽量把自己装成看到起火才从外面赶来、完全不知起火的是哪间院子的样子。
火势不小,好在陈州一带历来干燥,民间也有修马头墙的习惯,最后的结果是喜娘住的厢房完全被烧成焦炭,但并没有波及到其它屋子——而喜娘则在大火中不幸遇难。
鬼才信!霍青青有点胆战心惊,这个范纯仁,也算是一方父母官,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她一开始完全是因为范纯仁是范仲淹的儿子,觉得范仲淹应该是个好人他儿子应该也老实可欺——范纯礼就是如此——岂知这范纯仁竟是这等人物。
当晚之事,她也是见证人吧?霍青青感觉一阵发寒,范纯仁若是不惜烧死喜娘,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