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王清世之后不久，赵毅敲了敲门，推门进了店里。
温怀瑾：“等你好久了，是不是后面还拖着尾巴呢？”
赵毅：“拖着呢，有六个吧，跟了我一路了。”
温怀瑾顺着窗外看去，在一个最佳的狙击点发现了两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
“噗……”温怀瑾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过头看了看赵毅。
赵毅：“对，就是这样的菜鸟跟了我一路，我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他们早就躺在路上了。”
温怀瑾：“没办法，人老了，得认。有没有后悔没学王辉，聪明一回？”
赵毅摆手道：“算了算了，我是个蠢人，做不来机灵狗。”
温怀瑾笑骂了一句，然后指着装着王盈的箱子说：“给你带来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去把剩下的事处理了。”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赵毅的肩膀，带着默不作声很久的柔上了楼。
温怀瑾和柔来到了楼上的走廊，温怀瑾靠着墙拿出了透明通讯器，说道：“让他自己在下面待会儿吧。”
柔不知道温怀瑾的话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自己说的，她没有出声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温怀瑾点了几下后，拿出一个耳机戴在耳朵上：“王先生，见到人了吗，你的人也该回去了。对了，还要提醒王先生一声，你这些手下还得练练，就这点本事，在你想待的地方属实有些站不住脚啊。”
说完温怀瑾就断开了联络，但没有下去，将头也靠在了墙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算好了，故意错开了那个王先生和赵老先生来得时间？”柔忍不住问出了她得问题。
“嗯。”温怀瑾没有犹豫的回答了。
柔：“不想让他知道你用的手段吗？但是装王盈的那个箱子，一眼看去就不是老板你做事的风格。”
温怀瑾闭上的眼睛缓缓地睁了来来：“这次王盈对赵毅做的事，是有人出手挑拨的，目的应该在我。而王盈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到处借人调人，王家一大半的力量都集中在他那个庄园里了，加上有人指点放渗透工作也做的近乎天衣无缝。”
柔：“所以，老板你就没办法直接对王盈下手。”
温怀瑾：“嗯，所以我绑了王家家主的妻儿，我做不到的事，他轻易就能做到，王盈可是借了不少他的人。”
柔：“所以那位王先生妻儿其实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温怀瑾：“嗯，就像赵毅的妻儿一样，都是被牵连而已。”
柔：“但你没有杀他们。”
温怀瑾听出了柔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在开导自己，他冲柔笑了笑：“嗯，明白。”
楼下，横放在地上的箱子中王盈还没有醒来，赵毅坐在箱子的边缘，摩挲着手中的枪。
赵毅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心里的怒火仍在，但却被浇灭了不少。
他老了，可是他还不糊涂，王盈的地位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这个退役的灰鹰羽呢？无非是想拿王盈和自己做个局来针对温老大而已，因为自己唯一能找的就只有温老大了。
王盈是弃子，是注定的死人，所有人关心的只是他的死带来的价值，所以他现在就这么躺在了自己的面前，如同被抛弃的垃圾一样。
那他能怪温老大吗？他不用思考，就告诉自己不能。
自己选择退出灰鹰的那天，他没有选择任何一方，当然也没有选温老大。
他只是借着温老大的退出，给自己找了一个退路。他倦了他看不得共同的理想被利益侵蚀的千疮百孔，看不得同袍四分五裂将枪口对准曾经的战友。他也没力气再随着温怀瑾去继续争斗。
在最成功最辉煌的时候，他脱去了一切，为的只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灰城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果然，他是最蠢的。以为自己挣脱出了争斗的漩涡，其实却只是把自己变成了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是谁呢？借王盈杀了自己妻儿的人是谁？几个熟悉的面孔在他脑海里闪过，那些人曾经是他立志一生追随的人，是他们理想的开拓者，是灰城的光。
赵毅将手枪抵在王盈的眉心，手指轻轻的扣下了扳机，一声闷响王盈没了气息，手枪巨大的后坐力让赵毅的枪脱了手。
他躺在地上，歪头看着掉落在一旁的手枪。后背传来的触感却不似坚硬的地板，而是柔软又清凉。
慢慢地，眼前的景象也变了，蓝天、白云，身下的草地传来青草的香气，隐约还看见几个人站在一旁，胖子、小不点、大熊、王辉……
一个人，走过来坐在自己的旁边，看着远方说道：“赵毅啊，你说多久咱们才能有自己的城啊，不用工作十几个小时每天还吃沙子一样味道的合成食品，不怕被别的城抓去拿着几十年前的破枪用命挡原体，所有人都有饭吃、有钱花、有书念，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有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生活的城。”
赵毅记起来了，这是几十年前的一幕，那时的自己自己是个刚被温老大救下来的战争孤儿。
赵毅看着温怀瑾的脸，说出了和几十年前同样的话：“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不过我相信，快了、快了……”
一幅幅画面从赵毅的眼前划过，他看见了被原体撕成碎片的大熊、他看见了潜伏失败被吊在城墙上的小不点、他看见了……太多太多为了理想死去的战友，太多太多为了理想流下的鲜血。
但是、但是，理想呢？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去追随的理想呢？他们话语中、硝烟中、战歌中、睡梦中、血液中、生命中，说着、念着、唱着、梦着、流淌着、追随着的理想之城呢？
就是这座不黑不白的灰城吗？
死去的人安息了吗？活着的人满意了吗？
而在路上的人，有方向了吗？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黑暗吞噬了一幅幅画面，吞噬了他生命中的一个个经历。
最后，只剩下最后一副温老大将他从混着金属的血肉堆里抱出来，放在后背的画面。
那一天，他从温老大身上找到了路，找到理想，找到了方向，也找到了活着的希望。
画面被黑暗一点点的侵蚀、消失、归于虚无。赵毅渴求地望着前面的黑暗，他还想看一眼过去的大家，但这只是个奢望。
突然间，黑暗的世界出现了一点光亮，远远的能看见温怀瑾的身影。赵毅拼命的追，但温怀瑾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赵毅看着越来越远的温怀瑾，心中不停地呐喊：“老大，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城啊。”
房间内，柔捂着嘴，眼泪从指缝划过。
温怀瑾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赵毅，眼眶发红。
赵毅的眼睛睁着，嘴巴也微微张着，在他走前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仿佛有什么话要和温怀瑾说。
但他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就这么静静地走了。
温怀瑾用手轻轻合上赵毅的眼睛：“走吧，走吧，你小子当时从灰鹰逃的最快，我拉你和我干你也不来，非要自个儿过清净日子。”
“这世道，哪儿来的清净日子啊，现在倒好，真就清净了……你也别挂念了，这儿的烂摊子，我们收拾就行，你就在那面好好享受清净日子……
“说不定你能见到那些走的早的混蛋，要问起你，你也别太实诚，说这面这些烂事儿，编个好听的，别让他们觉得自个儿走的不值得……”
温怀瑾说了好多好多……每说完，他都要看看赵毅的脸，仿佛在等着他睁开眼，告诉自己他还不老，还能龙行虎步站的笔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