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年近五十,身板硬朗,黑里透红的脸膛还能看出些许关中人的特质。他十几岁从乡下跑了出来,因为不愿意再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力气百身汗”的父辈日子。
从咸阳到西安,再到北京。从打散工到修车,再到开财务公司。王微的第一桶金是靠卖pose机刷信用卡收服务费挣到的,并用十年的时间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在此期间,他的财务公司被小偷光顾过一次,被劫匪抢过两次,被自家员工卷跑过一次,王微的左腿就是在一次遭遇抢劫时被劫匪砍伤的,从此之后走路都有些跛。后来越来越多人叫王微“跛子”,结果也不知怎的,叫着叫着,竟落下了一个“王脖子”的外号。
王微的财务公司开了十年,意识到再难做大,于是转型干起了P2P。他有韧劲,头脑又灵活,先是跑到大的理财公司去干了半年,摸清了门路后找了个合伙人,拿了牌照。王微自己的理财公司有五六个跟着自己快十年的业务骨干,他从大的理财公司离职时又把几个金牌销售说动跟着自己出来创业,就这样从财务公司转型为理财公司,主营信贷业务。
就这样又干了十年,从做大到做强,“王脖子”在信贷圈里也算是有一号了。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王微在自己的不惑之年遇上了水逆。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王微公司的资金链突然断裂,他也是脑袋一昏缓发了员工一个月工资,以为下个月就能缓过来。没想到这下炸了锅,从客户到员工都开始作,有背景的理财客户逼着王微尽快还钱,还有一些借钱的客户开始花样赖账,更有一些员工离职前还不忘把公司的事儿透露给媒体。这下好了,喜迎市场政策大力监管,以及理财客户疯狂挤兑,公司从酝酿上市,到宣布破产被查封,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王微也被逼上了绝路。他本来就无儿无女,在外边养着的几个女人见他不行了瞬间没了影子,还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他在被经侦控制前,就已经服下了一整瓶安眠药,准备一死了之。
没想到,有人救了他。那是他之前服务过的一个客户,对他的印象不错。偶然听说了他的事情,觉得此人可用。于是王微做梦般被解套,那位“先生”全盘接过他的公司债务,并派人出面摆平了一切。从此以后,王微就成了“先生”的一只手套,帮着“先生”管理一丢丢产业——真的是一丢丢,九牛一毛罢了。
所以,王微看着眼前的荆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有一丝丝恻隐。也许是荆洛走投无路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也许是他现在有能力了,也想做点帮助人的事情来证明自己……总之不管怎么说吧,他决定帮帮这个姑娘。
“你一共欠了多少钱?”王微问荆洛。
“……我现在需要四十万。”荆洛咬了咬牙,说道,“而且,我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筹钱。”
“是谁跟你说的高级会馆的事儿的?”其实王微不问也知道,肯定是小梅,荆洛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荆洛内心纠结了一下,说:“我是年前在会所偶然听客人提到的,具体是谁早就忘了,但是当时留了心。这次是实在没办法可想了,我只能硬着头皮求王总帮帮我。”
很好,没有出卖自己的朋友。王微心里暗自赞许了一下荆洛。反应也还可以。
“我知道你没有跟我说实话,”王微还是要点破这一点,“不过我不会追究这一点。你告诉小梅,让她以后都不许再提起任何关于高级会馆的事情,哪怕是跟你都不要再提起。否则,我会让她后悔长了嘴巴。”
荆洛的后背都是白毛汗。她费力地点点头。
“至于你……”王微思考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能给你一些帮助。不过,你得付出一些代价。”
荆洛在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可是还是有些过不去。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想到此时在武汉正在为俩人将来的幸福“打拼”着的米家波,荆洛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选择。
荆洛开始解胸襟上的扣子。
“你干什么?”王微双眼一瞪。
荆洛呆了一呆,说:“王总……”
王微一拍额头:“别搁我这动不动就脱衣服。我是想你叫我爸爸。”
荆洛似懂非懂地说:“明白了,原来王总喜欢重口味。那我回去准备准备,您叫我过来我再过来。”
“你准备个屁!”王微又拍了下额头,“你根本就没明白。”
“我说你得付出一些代价,是你要改姓,跟我姓,姓王。你要做我女儿,叫我爸爸。”
荆洛也一脑门子黑线。她是来找辙的,没想到却找了个爹。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荆洛意识到——这个爹不就是我的辄么!
在签署了一大堆文件之后,荆洛飘飘悠悠地离开了。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还在消化着自己多了个“爸爸”的事实。王微并不是想收她做个干女儿,而是让她改名叫“王荆洛”,然后正式加到王微自己的户口本上——这是想让荆洛给他这个孤寡老头养老送终?
而且,在荆洛真的改口之后,王微用微信给荆洛转了一万块钱。王微说:“这个钱是爸爸给你零花的,你先不要急。等手续都办好了,我会给你四十万。然后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好好做事,别辜负了我。”
等荆洛走后,王微对帮着荆洛签文件的秘书说:“尽快把手续办妥,把户口上上。保险那边就先上个五千万的意外,还是找十个保险公司分开投保,这样不用体检也不用做什么调查。”
秘书点了点头说:“投保人和身故受益人写王总还是夫人?”
王微闭上眼想了想:“这回写夫人吧。”
“另外,找到小梅,我要知道她是从哪里听到的关于茶楼的事情。然后,所有这条线上的人,都处理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