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台阶而下,走到一老杨柳处,便向左转身,隐约望到粗布凉席一片,便是绣院了,绣娘便在这里工作学习,补贴家用。
蜀生走过去,来到木门前,拉起铜绿的门环,微微轻扣,谦逊问道“有人吗?绣娘在吗?”
“兹——”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如同老人磨牙一般,令人难受,门后便是一位老绣娘,满脸干枯,就如同暴雨过后的黄土地——千沟万壑。
“我就知道是你,小蜀生!”那老绣娘说道,手中还不停地绣织。
“老绣娘您好!我来找绣娘玩,她回家了吗?”蜀生捂着右腰,脸上故意做出平常的神态。
“你这鬼娃子,怀里又揣着什么好东西,你那小绣娘在里面呢!只不过……”
“谢谢”没等老绣娘调侃完,蜀生便从门口滑了进去,回头微微一笑,以表礼仪。
“这小鬼!”老绣娘吃了小童一亏,将木门一甩,便离开了。
沿着熟悉的小道,跑进绣房,里面坐落满了老老少少的绣娘,嘈杂一片,嘴中与手上一般的快。
蜀生环顾四周寻觅,绣娘们并没有理睬他,用心的照料着手中的衣物。
蜀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绣娘定是没有完成任务,又被罚去收拾布料了。
立刻转头出去,碰到了回来的老绣娘,看了她一眼就走了,顺着杂七杂八的破布料走去,发现一间柴房,蜀生已经闻到了绣娘身上的独特清香气味。
柴房只是临时搭的一间小棚,没有门窗,从外面看并未见到绣娘的身影。
蜀生走了进去,下意识的向左边的角落走去,看到一个小女孩佝偻着身子整理着角料。
蜀生悄悄的踱步到女孩身后,拍了拍小女孩的左肩立即向右缩去,那女孩畏惧的转了过来,发现没人,便排除了一个答案,蜀生又伸出头来拍了拍小女孩的右肩,又一次躲藏,女孩锁紧眉头转过去见一白薯慢慢接近自己,那女孩扭过头说道“蜀生出来!别闹了!”
蜀生低着头走到绣娘的对面,只字未提,只是傻笑。
“你功课背熟了没有!”小女孩拿着白薯问。
“都背过了,我阿妈还说要送我去上私塾学堂呢!”蜀生抬着头自信的说,显得格外神气。
“你好厉害,我…我又…”小绣娘失落了下来。
蜀生心来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打断了她“白薯,趁热吃,我阿妈给你的!”
“谢谢伯母!”绣娘说道。
“我跑了一路,还热”蜀生傻笑,偷偷的捂着发痒的肚子。
“你这书生,一点儿也不斯文,慌慌张张的,也不怕颠倒!”绣娘数落道。
“我不怕,其实我还能跑快点!”蜀生吞吞吐吐。
“你这小子哎!”绣娘吃了口白薯说。
这绣娘本名为戏锦渝,父亲戏老二同蜀生父游敬本是发小,中年又同为新军,后来做了逃兵,听闻二人在逃回来的途中遭遇土匪,二人皆伤痕累累,身无分文,又有所谓的“江湖规矩”,戏老二无奈只好留下一只手臂,才可过关。
蜀道难,路崎岖,天难测,几经波折,才隐约觅得小镇的影子。
此时的戏老二,因失血过多,已命悬一线,日薄西山,临去时,将战场掠来的翠镯交给了游龙,并致谢相托,游敬只字未提,只是点头,眼中噙满了悔恨的泪。悔不该当初怂恿做了逃兵,恨不该令兄弟为自己死去,何况如此窝囊!
自此之后,游家自是不负戏家,有好东西便第一时间送去戏家,也是尝尝救济他们。
往日的伤病,累日的悔恨,隔日的湿气,成了游敬生命的催化剂,每逢阴雨天气,全身如同爬满了虫子,痛不欲生,终有一日他向全村人说明的真相,深情致谢后,选择了脱离这痛苦的尘世,挣脱这平凡的世界。
那年蜀生正四岁,现已有三年有余!
“给你看个东西!”蜀生从怀里掏出一把红豆递给绣娘。
“给我红豆如何?”绣娘问。
“今日是你六岁生日,我没啥可送的,就送你这红豆!”
“这红豆已经干瘪,长不出幼苗了!”绣娘说道。
“这红豆可不是一般的物品,这红豆可大有故事!”蜀生装着一副老先生的样子。
”哦说来听听!”绣娘用着期望的眼睛看着蜀生,每次小蜀生来都会带给她一些好听的故事。
“果真想听?”
“想听”绣娘右手拖着腮。
“那姑娘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什么事?”
“额,没想好!我先给你讲!”
“快点儿!”
蜀生脖根一红便说道“相传,古时一男子从军出征,其妻期盼着丈夫早日归来,朝夕倚于山顶的大树下祈望。长此以往,相思渐浓,化作了点点泪水。但是,泪水流尽,依然没有等到丈夫。最后,从眼里流出来的是粒粒鲜红的血滴。血滴落的地方长出了大树,结满了一树红色的颗粒,人们称之为红豆。”
“那这红豆便是相思豆了?”绣娘问道。
“正是,过几日我就要上私塾了,没时间来看你了,你……你如果想我,便看看这红豆!”蜀生呢喃细语。
“好的,我记住了!”绣娘将红豆藏入怀中。
“那你什么时候去?”
“我也不知道,今日听母亲提到,我去的时候回来给你道别!”
“可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只是个小书生,何来君子,我们拉钩!”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快干活吧,待会儿又要让老绣娘骂了!”
“奥!我不敢再耽误时间了!”绣娘迅速的吃完手中的白薯,用手绢擦了擦嘴便开始干活了。
“我来帮你!”蜀生也慢慢的蹲下帮忙整理。
书生绣娘,在这小棚下,欢声笑语,互相抖弄,时光在他们的欢声笑语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