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阴影,相随一生。他不愿坐落在阴湿中,于是撕破黑暗。
你看到了吗?前面有无限天光,漫漫长夜也不怕。——苏珉颜
奶奶说,我们会相依为命,我坚信会这样的。——景延
翌日。
“叮——”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提步迈出电梯间,过路的职工纷纷问候。
”蓝总,早。”
他轻微点头,不疏远亦不亲近,回以一句“早。”
坐在工位上的助理捧着文件上前,说道“蓝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他点头,在办公桌的笔筒上抽出钢笔,落笔遒劲有力。
助理接回被递过来的文件,接着汇报行程。“早上9:50有一个关于发展规划的集体会议,晚上9:00付总会面。”
至于哪个付总,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那个出了名的吗?
他思量一番,良久才开口回应“嗯,你下去吧。”
助理闻言带上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是日正午时分,泡面味飘香的警署里。
梁苑走哪里,珉颜就跟到哪里。前辈看了都劝她“姑娘,你消停会儿吧,晃得我头晕……”
“听到没,你听到没?”珉颜一副教训的口吻,不依不饶地跟在梁苑身后。
等梁苑在抽屉里找出文件,回转身来,她倒是装傻,笑得天真。
她道“你说完我好走人,一点点,就一点!”
梁苑笑眯眯地回她,“呵呵,没有!”说罢,将文件抱走。
要真相,自己找,他这里没有二手的!
“嘭——”一声响,梁苑进了案件分析室,与她一门之隔,她耸了耸肩。
没事,她就在这住下了,有的是时间!
夜间,路边的小摊上。
三个人此起彼伏地低下头去吃碗里的面,珉颜把这一口吃完,抬头对前辈说道。
“可惜了不能喝上一杯,这是晚辈的不周到。”她说罢,倒了茶水去跟前辈碰杯。
前辈笑了笑,“我姓魏,不用总是前辈前辈的叫。”
等她即将有下一步动作,手机开始震动。
珉颜掏出手机接听。
“裴翼?”
她听到背景音乐,像极了k歌房里的热闹,瞬时目光暗淡下来。
“你去那种地方了?”她逼紧问电话那端的人。
“你在那别动啊,我马上过去!”珉颜说罢匆匆挂了通话,猛地起身。
梁苑适时抓住她,诧异地问“谁,裴翼?”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俩悉心守护的小花竟然被拐去了那种场所?
“魏叔,下次我再请回来啊。”她没有正面回答,扔下话之后飞快跑出去消失了。
见识到了这个小个子姑娘的功力之后,魏前辈下意识问了一句“裴翼是谁?”
一旁的梁苑怀着要报仇血恨的抱负猛的仰头将茶水喝下。
“叔,你放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魏前辈拦住已经起身的梁苑,不紧不慢地给他分析“一个小苏就够了。”
再去一个梁苑拳打脚踢,闹到天翻地覆,怕是以后事务所同事见着裴翼都得绕道走。
梁苑作罢,两人赶紧吃完东西又回了警署。
鎏金辉煌的场所中,珉颜穿梭在过道上。
到了裴翼所在的相应k房后,珉颜蛮横地开了门去探,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各色诱人迷离的光线光圈来回旋转,以及歌声震耳欲聋地回荡。
她眼里被着大千世界的千姿百态填满。
珉颜又继续重复相同的动作,附近的歌房都遭她的无端闯入,发现没有她的目标人物后,她都纷纷道歉。
但沉醉在夜生活的娱乐中的人,何曾记得有她这号人物的误入。
就在她打开那扇门的瞬间,蓝色暗淡光线将坐在人旁的他隐了去。
复杂光晕在他侧脸投下阴影,无人猜得透他的心绪。他点燃了香烟,无言坐落在皮沙发上。
跟前的那些人,轮流唱着风流情歌,掏心掏肺。
他看她闯入,与他自己一样跟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礼貌道歉便又退了出去。
他在想,以前在医院里,她给他穿了袜子出去时,是不是也是现在这样。
她看上去乖巧,但她却生生不息。一股不怕天塌的闯劲。
他换了身姿,将香烟拧灭在烟灰缸中。一句“失陪!”,起身离开K房。
客房服务前台,问了前台,说是貌似裴翼的人前脚刚走。
珉颜拨通了电话。
“裴翼,不是让你等我吗?你哪儿去了?”她此刻心急如焚。
这种场所,要是裴翼被欺负了怎么办?
“颜颜,我没事,我快到家了,师兄先送我回来了。”电话那端,裴翼的声音清醒得很,应该没喝酒。
“好,我等会儿回去。”
她放心挂了电话。
当她准备迈步离开,一对男女进了厕所。女方看上去醉的厉害,任凭那个光头的猥琐男上下其手。
这种场所的洗手间,容易令人想入非非。
珉颜吸了吸鼻,调转身望厕所里去。走近一些,她听到了下流的话语。
“你躲什么呀,小姑娘,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欲望撕裂的声音在她听来何其刺耳。
“付总您这是干什么呀,我们不是来谈协议的吗?”
听到这里,门外的人从包里掏出口罩和鸭舌帽戴上,将自己裹得足够严实。
她猛地推开门,终于在角落里看到那个烂人的头部已经钻进姑娘的脖劲窝里。
她上前,又是一顿揍流氓的固定操作,亏得梁苑教了她这身打人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她用了全力给那个流氓来了个过肩摔。
“重死了。”
她摆了摆因承受过多重量而酸痛无力的手,一边拉着那个无助恐惧的姑娘火速逃离现场。
洗手间里恢复平静。
他等待已久,差点见证门外的风花雪月。再不济,他会揍那个老家伙一顿。
他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停在洗手盆前洗手。
潺潺流水声中,蓝枫弓着腰,透过镜面,他看到被打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人。
紧接着,他关了水龙头,对那人伸出的求救的手视若无睹,悠哉悠哉离开这恶心的地方。
一楼前台处,他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他站在原地等候。
在逃跑之前,珉颜找了个地让那个跟她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子先整理一下自己,然后再下楼。
两个女孩子步伐匆匆,因为他们身后一帮体格壮实的黑衣保镖追的紧。
她压低的帽檐,眼里终究还是出现了那个人。他也看见了她。
他双手插在兜里,像是恭候多时。
他侧着身看她,不同于往日,她包的严严实实,小小身体,潜能无限,刚才那一下,她可是跑得飞快。
但他不是很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苏珉颜。
等两人小跑过来,他伸手利落地拉下她的黑色口罩,露出熟悉的五官来。
那双眉目,跟月光一样清冷,却富有朝气。
他轻声道“是你。”
珉颜愣了片刻,听见身后混乱的脚步声,她回过神来将口罩戴好。
珉颜抓好时机,推了蓝枫一把。用莫名其妙的口吻“你谁啊?认错人了吧?”
可她根本推不动他,于是乎赶紧逃命去了。
她揍的人可是个出了名的惜命人,那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眼看着人已经跑出门外,没入黑夜,再追就没意思了。他们的上头,伤势可不是一般的重。
保镖看到此景,上前询问“蓝总认识她们?”
他意兴阑珊,不紧不慢,反问一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保镖会意闭了嘴。
我怎么可能认识她们,你别血口喷人。
这下轮到他反客为主,明知故问“发生什么事了?”
接下来,他便看到了浑身是伤的光头被两个保镖搀扶着下了楼。
“别追了,快去医院!”光头声线沙哑的很,发怒起来带动脸上的伤,疼得五官扭曲。
那群保镖拥着付总,向蓝枫告别。
他点头,象征性留言“保重身体。”然后提步向前,步向停车场。
黑车轿车行驶在夜间的马路上,车灯穿过雨幕,照亮了斜线降落的雨。
珉颜在那姑娘被朋友接走前,她不忘提醒“出门在外可要多加小心,身上常备点醒酒药不会吃亏的。”
“谢谢你啊。”那姑娘三番五次道谢,最后上了车。
她站在车站里,目光聚焦在这雨幕上,淅淅沥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她往车站里面躲,避免被雨打湿。
车站里的人纷纷上了车,唯独她留守原地,翘首期盼。
未久,车辆停在跟前。座上的人摇下车窗。
从她的角度,她看到驾驶座上缓缓露出的清瘦的轮廓。他侧过脸来看她。
“上车。”声道用力适中,脸上一如既往的平淡。
他的眼也一如既往,浓墨如夜,只是她在此刻眼神与他碰撞,品出了那眸里早已写满了风霜。
珉颜用手遮住头顶,单手打开车门,俯身坐进车内。
适时,他拿出毛巾递给她,珉颜接过去,拿在手里。
她其实没有被淋湿,于是象征性地擦了擦发梢。
等她擦完,修长手指启动车辆。他问“你住哪里?”
珉颜闻言,打开地图输入位置,导航启动。她将手机挂在支架上,轻松答道“走吧。”
已过半月,她还没想好该怎么称呼他。
路上,珉颜靠在椅背上,自然问起问题来。
“你唱歌了吗?唱什么类型的?”她又开始话玩笑了。
这画面,她是真的想象不出来。
他修长手指握着方向盘,轻松应答“没唱,光陪酒和抽烟了。”
他倒是挺会挖苦自己,话也说的天衣无缝。
“应酬啊?不会就是那个……咳咳吧?”她手肘搭在车窗边缘上,笑得有些许无奈。
珉颜故意隐去那个光头男的姓,代之以轻咳两声。
他被逗笑,声音清朗了许多。他说“你这一闹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大恩不言谢,下次还你。”
尽管因为这番合作不成,客户流失在所难免。但也另有出路,总比起被多次谈条件要求改约来得强。
珉颜看着车窗外,雨水渐渐将窗玻璃划破。
在红绿灯路口处,光线打在窗玻璃上,映出了他那张模糊的、清俊的脸的轮廓……
她缓缓答“是啊,下一家你都找好了。”
目标在先做精再做大,这是他做事的原则。他这人是出了名的谦逊,但总有方法让人出乎意料,甚至大跌眼镜。
而她道破他的心绪,只需三言两语。遍知他的人生经历,却是难如登天。
他没作答,或是默许了。
珉颜意兴阑珊将头靠在椅背上,眯了眼。她昨晚没休息好,眼下落了轻微的黑影。
绿灯亮起,车辆再次行进。
她想到什么事情,突然笑了出来,引来他的注意。
她问“你说我该怎么称呼您?”
说罢,她懒懒睁开眼去迎接他的目光。
他扬唇,说道“随你。”
到了住所,珉颜松开安全带,背上挎包道谢“谢谢您老人家了,回见。”
他点头,看她下了车。
珉颜站在门口,对着屋内的人喊话“裴翼,我回来了!”
门被打开之时,她回头,那人已经走了。
进屋换鞋之时,珉颜警告“下不为例啊!”
裴翼乖巧地点头,“绝不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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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工业案已过两日。
发生过命案的废弃区,巷子里的沙粒被踩响。
未久,徐晔停下步伐,抬脚,露出一个类似平安符的东西来。
他俯身捡起,符面上刻着遒劲的“延”字。
徐晔拿出手帕,将木制平安符拿起带离。
律师事务所内,徐晔刚跑了趟现场回来,坐在转椅上。
“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随之而来,门外的人附加一句“师兄,是我。”
“进来。”他说话时,脸部表情变得稍微缓和一些。
裴翼开了门,将她刚从小店里买来的现磨咖啡放在他办公桌上。
“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按照你的口味,3分糖,常温的!”
徐晔笑笑,“刚好顺路。”他拿起咖啡喝下,继续说道“谢谢了你的咖啡。”
裴翼看着他桌上用方巾垫着的平安符,有些许的出神。她是真没把徐晔的话听进去。
“师兄,这是你的吗?看上去挺特别的。”裴翼指的是他桌上的系着红绳的东西。
徐晔翻着文件,回答“这是在我手头的那个案子的现场附近找到的。怎么了?”
裴翼矢口否认“没,我就是好奇问一问……”
最后,裴翼礼貌笑了笑,忙答“没什么事的话,那师兄我出去了。”
“嗯。”
裴翼推出办公室,越发心绪不宁。她进了茶水间,拨通电话。
另一边,珉颜一如既往,蹲守警局等待案件的第一动向。
她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接听。
“裴翼,怎么了?”
“颜颜,23号的案件可能不止一个目击证人,师兄在附近找到了景延的护身符。”谁知道她在茶水间里,生怕声音太大,隔墙有耳,猫着身子,时不时看看有无来人。
裴翼的阐述,瞬间让珉颜整个脊背僵直,她前一刻的笑容都消失殆尽了。
“好,好……我知道了。”她胡乱答应一通,魂都丢了,电话那端的人自动挂断。
适时,梁苑走上前,珉颜抓着他,逼问得紧“报案那个人说了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吗?”
问及这里,倒是坐实了梁苑对证词的真实性的怀疑。他道“说是不知道。”
闻言,她哪还有功夫去听梁苑的猜测,她拔腿就跑,比谁都快。
她猛然想起,23号当晚景延突然地惊恐和暴躁,最后他只给了她躲避死对头的解释。
一路上,她电话打了再打,短信发了再发,就是一直无人应答理睬。
上房揭瓦了,不接电话。
广场上,他按下通话键,抬眸,便看见远处步履匆忙的人。
“景延,你……”她的话被生生截断。
电话那端,他轻启沙哑的嗓音,说道“我看到你了。”
瞬时,从他的角度,他看她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最终视线落入他浑浊的眼底。
在她的侧身处,她看到那个站在鸽子堆旁的少年。他看上去颓丧极了。
他一提步走近,停歇的鸽子都被他惊飞了。
珉颜走过去,定睛看他,她这是问他要说法来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该告诉我了吧?”她看清他眼里布满了血丝。
景延没说话,走向篮球场的台阶处,弯身坐了下来。
珉颜亦跟过去,依着他坐下。
他鲜有这种沉默寡言的情况,如今她见识到了。
“你慢慢说,我听着。”珉颜这句话,是逼他讲出来不可了。
说吧,无关好坏,她一一承受。
青天白日,广场上彩旗飘扬。
“23号凌晨,我在现场,我看见了。”良久,低沉的嗓音响起。
他平视着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不太敢去触碰珉颜的视线。
千想万想,他还是坐实了她的疑虑。顷刻间,她神情凝重起来。
“为什么逃跑?你不知道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吗,你被锁定成嫌犯了怎么办?”
她没有大吼大叫,只是语气不同于往日,冷得多了,失望也多了。
景延怕她的这种冷落,怕她一身轻松愉悦突然一下子,停下来审视他。
风掣旗帜,发出“啪啪——”的声响,他答“那个人是我亲叔叔。”他终究是动力恻隐之心,心存侥幸。
她看清了他眼中的挣扎,巴望着、沉湎着,不知如何是好。
“可他是杀人犯!”珉颜冷冰冰的话语,引来他的目光。
这话像炸弹一样,定点投放到景延耳边,炸的片土不留。
她继续说道“那个混蛋是你的家人,我也是你的家人!”
适时,他哑口无言,喉咙里卡了一把沙子。
他红了眼眶。这是她除去幼时在医院两次之外,第三次见他这般。
珉颜抓着他的手,她冷静得很。她说“不管怎么样,我跟你走过去,走过去就行了,你不要再擅自行动了,听话行吗?”
她要把他从拉回来,她要陪他渡过。
他双手从兜里拿出来,沙哑的声音答道“好。”
秋日的斜阳里,她目送他上了车,他透过车窗回望,久违地笑了出来。
晚间,中国移动公司大厦下。
珉颜将衣服拉链往上拉,她看着熙熙攘攘已久。
终于,一束灯光打在她脸上,她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等车子经过,车灯对眼睛的刺激穿过。
她一见黑色车辆的车牌号码,后知后觉追上去。
“等一下!”
“停下!”
她追了一段,终究比不过四轮的奔跑速度,她被甩下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赶紧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忽然间,奥迪泊在路边,车灯被熄灭。
车窗被摇下,他淡淡地问“你记错了?”
他远远就见她追着前面的车跑了,可惜没追上。
珉颜玩味答道“我向来记性不好。”她驾轻就熟上了车,系上安全带。
他默许了。
“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谈吗?”他看透了,不然她不会出现在他公司楼下,甚至追着那辆相似的车子跑。
珉颜点头,答道“换个地方说吧,前面有一条步行街。”
适时,车辆启动,最终在繁华的步行街停下。
碍于街上人流较多,珉颜走在前先上了楼梯,步上桥面,最终在一个她觉得适宜的地方停下。
蓝枫没有异议,任由她带路,多远都没关系。
珉颜停下来,没有丝毫犹豫。她道出心中所想。
“23号你在案发现场看到景延了?”她发觉不对,又补充一句“我是说高高瘦瘦的,穿着黑色卫衣的那个人。”
蓝枫双手插在兜里,目光没有任意逃避,盯紧了她。
她倒是让他意外,原来就是冲这件事来的。
蓝枫点头给予回应。
“不止一个,是三个人。你说的那个,看上去像是带头的。”
他陈述他所见的事实,陈述着被他模凌两可遮掩过去的真相。
他越往深了说,她越发觉得自己无耻。
最终,那些想要光明磊落的情绪转瞬被她压下去,她说“他是我表弟。”
怪不得,在福利院那里,他看出了那个少年对她的依赖和信任,甚至还生发出一些情愫。
蓝枫已知晓她的来意了,他要等她亲自开口。
最终如他所愿。
珉颜侧过身来看他,“我知道你录口供的时候,说不知道现场还有没有其他人,我想请你不要把景延供出去,他还有两年就大学毕业了。”
不然,景延的人生就毁了,他的人生会被打上污点,他会成为自己心里的罪人。
她用恳求的口吻,一改往日的玩性大发。
蓝枫依旧看她,她眼底被玻璃桥上的灯光染得复杂。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作。
“……”沉默取代了他此刻心绪复杂的言语。
为了那个人,她觉得值得,她真的不要光明磊落了!
她选择了徇私。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把事情解决了,我知道我这是在强人所难……”
珉颜觉得自己可笑极了,竟然求人还用这样理所当然的口气。
她不得以,将目光放到地面上的行人来缓解情绪。
未久,他轻缓的声音传来。他说“我答应你。”
闻言,珉颜愣了片刻。他竟就这样爽快答应了。
她笑了笑,眉间无限冷清,少了那股生生不息的劲儿。
最后,她给他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个记者,也是个人。”说罢,她匆匆忙忙走了。
她不求他理解,也不求他原谅。她是个人,会有七情六欲,她能做的就是去弥补她犯下的错。
他依旧驻足在桥头上,看着她下了桥身,走到街上。
蓝枫拨通备注为“梁警官”的手机号。适时,对方接通。
桥下,珉颜忽然顿住脚步回望。那人站在桥上,周围的纷繁复杂,全然与他的清冷内敛格格不入。
他手里握着手机,对着电话那端说道“梁警官,当时我在巷子里听到声响,现在想起来了,是老猫的叫声……”
步行街道上,珉颜看他唇角上扬着,不知道跟谁通话。
她弯下腰,又礼貌地鞠躬,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桥头上,他依旧将通话完的手机贴在耳边,将桥下之景尽收眼底。
5年前,他也像现在这般,站在乌镇的桥上看她,她是笑着的。
现今,她一脸的风雨无阻,犯错了也要咬牙坚持,去弥补,去救赎。
他受不起她行此大礼。他对她的解决方案拭目以待。
良久,他亦下了桥身,往与她背道而驰的方向而去。
晚间,在工作日内,珉颜破天荒地去了裴翼那里。
沙发上,两个人谈论着一个沉重的话题:怎么瞒天过海,完美解决景延那宗事。
裴翼看着趴在桌子上想的出神的珉颜,真实道破真相“办法就是他自己坦白,不然……”
裴翼顾及珉颜,顿住没往下讲。
“不然他心里也不好受。”珉颜一直翻着裴翼的法律文书,想着她肯定会找出对策。
后来在被窝里,珉颜拉着裴翼聊了一宿,三句两句不离判决。
裴翼再三强调,算不得从犯的情形,可珉颜却听不进去,她忧虑的很。
两人一宿没合眼,翌日盯着黑眼圈便去丢人现眼。
翌日,景延敲了敲破旧的铁皮门,许久无人应答,等他提步将走时,里面的人开了门。
那人看上去很不面善,斜眼睥睨景延,口气不善说道“又是你,你把我儿子骗哪儿去了,他都三天没回家了!”
景延讶异,反问“他没在家?”
“不在,你以后离我儿子远点!”妇人把话撇下,用力关了门。
景延吃了闭门羹,于是打道回府。
就在某个令人畏惧的瞬间,那样后知后觉的心悸,他的神经仿佛被一把攥住,疼到晕眩。
他那个兄弟那日也目睹过作案过程!
而他更可恶,直接将他的兄弟的发言权都给夺取了。
景延来不及多想,拔腿狂奔,冷风像利剑一样刺他内心。
这次他要把那个混蛋当场撕碎,分毫不留情面!
一路漫长的光景,变成他怒火中烧的所有动力。
终于,他跑到了天桥底下,那个肮脏的地方,他本已发誓不再涉足,可欠下的债终要偿还。
景延抬脚踹开破旧不堪的门,门随之发出“吱吱~”的难听声响。
他闯进晦暗的屋内,四处搜寻,衣柜,洗手间、暗角都翻了个遍,都寻而不得。
突然,门口处的灯光被遮挡住,一个被拉长的身影投在景延脚边。
“我的小侄子,怎么来啦?”
景延停住所有动作,大步向前抡起拳头往那副狰狞面目上招呼。
那人没有反击,在剧烈的攻势下倒下,嘴角渗出血丝却笑得张扬放肆。
“你把我兄弟藏哪儿了,说!”
那人依旧没作答,仿佛在看景延的一出好戏,笑起来露出含着血水的牙齿来。
景延痛恨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不快感,他忍得太阳穴和手背上青筋暴跳。
终于,他骑在那人身上,动用拳头任由自己发泄个够,最后景延将那昏昏沉沉的人绑在椅子上,牢牢锁住。
接着,景延研究了这屋子的结果许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找,都没个结果。
他懊悔地站住脚跟,火烧眉毛,整个人烦躁得很。
猛然间,他抑制不住操着一把木椅往墙面上砸,这一下在贴了壁纸的墙面上砸出一个洞来。
他看那人正处于昏迷状态,于是摸索着进了木质墙壁里的另外一个世界。
景延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往深处走,低矮的平房容不下他的身高,他一路弓着身子走。
最内里,物品堆放杂乱无章,看上去像储物间。
景延清了一条路出来,室内安静得剩下他的脚步声和挪动物品的响动。
不知道在何时,他隐约听到指甲盖摩擦出来的声音,“咔—”绵长又无力,他的心也被一路揪起来。
最终,他目光锁定在立式衣柜里,景延顾不及那些障碍,直接跌跌撞撞摸过去,将挡在衣柜前的东西搬开,猛地拉开衣柜门。
他听清微弱的呼吸,看见了苍白的面孔,那一声声无力的“救我……”化成景延痛恨的来由。
景延立即把衣柜里的人搀扶出去,安置在相对舒适的地方。
接着,景延上前掐住乞丐的脖子,冰冷锋利的目光,射出来招招致命。
他声音低的吓人,他豁出去了,低喝道“同归于尽吧!”
另一边,一帮刑警步伐匆匆从台阶下来,徐晔适时拦住他们。
“发生什么事了?”
梁苑没心思停留下来,匆匆扔下一语“有人看见嫌犯报案了!”说罢,他带好帽,跟着前辈上了车。
接着,警力出动,警笛长鸣,直奔报案现场而去。
徐晔准备紧跟着警车而去,调转身去取车。
即将拉开车门之际,他遭受突如其来的蛮横冲撞。
那人压低着帽檐,他看不清她的样貌。只听她说一句“抱歉。”
他下意识答“没事。”
然后一身黑色行头的人便走远了。
接着,徐晔赶紧上了车,启动车辆,追上前面的警队而去。
此时,珉颜看着刚才泊在路边的车子扬长而去,她摘下口罩和帽子。
摊开手心,里面安静躺着绑着红绳的平安符,符身上刻着“延”字。
这是奶奶给景延求来的,她自己也有一块同样质地的护身符。
珉颜一刻都不敢停留下来,直奔景延刚才打电话来给的地点。
就在她在街上看见徐晔前,景延给她来了通电话。
他声音压得很低,说话时鼻息也很重,他好像看开了,也更像是要走极端了。
他说“我刚刚报警了,估计他们不久就会到,到时你如实报道,可不要让我见你舌头打结啊……”
她感觉她被辜负了,他明明答应过不会再擅自行动了!
珉颜对着电话那端,说道“我不!”语气听上去,半点忤逆不得。
她要飞奔过去,将景延从深渊里拉出来。
另一边,天桥下。
徐晔被隔离在现场外许久,犯人已被拘捕,紧跟其后,受害者躺在担架上被抬出来,坐上120急救车直奔医院。
媒体蜂拥而上,摄像机不断曝光发出咔嚓声响,落网嫌犯瞬时成为焦点。
几乎没人注意到报案的少年,他定在原地,红着眼眶锁定那个站在摄像头面前报道的人。
她换下刚才的黑色行头,深秋的天气里她单薄穿了件白衬衫。
她这一路跑来,跑热了,也怕被徐晔抓个正着,身上能换的都换掉了。
珉颜亲眼目睹景延被警察带走,在镜头面前,她表现出来的只有不为所动。
可她的目光钉在了镜头上,无人允许她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