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黄昏的残红渲染了天空大地,入目尽是萧瑟悲凉之景。
在一片深山老林中,这里老树盘根,树冠茂密,一片原始的景象。
纵眼望去,叶隙间千百道昏沉光束直射下来,让这昏暗的密林里变得光影斑驳,朦胧的感觉令人意兴阑珊。
一棵十数丈高的古树在老林中鹤立鸡群,古树数冠下,一根粗大的横枝上坐着一个少年,耷拉的双脚前后摇晃着,看着前方天际的漫天残红,一脸迷茫。
“天边的山后面,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少年眼神迷离的呢喃着,神色悲切。
片刻后。
“天要黑了,该回村了。”
收回迷乱的目光,少年抓住上方垂落在身旁的一条青藤,慢慢滑下。
地上满是枯枝烂叶,踩在上面软软的很是舒服。
一阵凉风吹来,少年紧了紧单薄的衣物,挑起放在树根处的一担柴,快步走出老林。
迎着落日向吴家村走去,少年枯瘦的背影被黄昏的余晖拉得老长,好似要将他留在这荒凉的山道中一般。
吴家村是一个深山古村,被群山环绕,村里人皆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少年名为吴霖,是吴家村唯一的一个孤儿。
自他记事起,从来就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只是经常听村里人提到过,他父母并非吴家村人士,而是二十年前来村里躲避战乱的外乡人。
数年后,两人生下吴霖,取名不过数日便诡异的消失在吴家村内,不见丝毫踪影,让村里人惊疑的搜查了好一段时间,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才不了了之。
至于吴霖,基本是被吴家村数十户人轮流照顾带大的,所以从小就对村里人心怀感激,每天都会帮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今日外出砍柴,就是带给村里的铁匠吴大力,他作为村里唯一的铁匠,每日需求的柴火量非常之大。
进出老林只有一条长满荒草的幽径,足迹寥寥。
村里人外出从来不会来这片老林,老人门都说这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经常告诫村里的年轻人不要进去,否则会被厄运缠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是吴霖不这样想,他渴望新奇,向往遥远,从小孤独的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写字。
他向往书中的高楼殿宇、奇峰长瀑、大海沙漠…。
所有他不曾见过的,他都想去探索、去认识。
所以村里人不敢涉足的老林,他今天鼓起勇气去了,也到处转了。
老林里非常安静,除了不见任何野兽虫豸,基本与其他山林一般无二,让他暗笑村里人的迷信。
吴霖走后,残阳落入西山,远方的阴影渐近,一寸一寸的覆盖了老林。
当老林完全被阴影盖住的时候,其内传来阴风呜咽之声,影影绰绰的最深处区域,更有细微到不可闻的怪叫声。
……
“哎呦!小霖,又给你家吴大叔送柴火了?”
“小霖可真懂事啊!昨天才帮我下田干活,今天又帮大力砍柴,真是个好孩子啊!”
吴家村外,从田地里归来的三两群人,路遇吴霖无一不是热情的打着招呼。
吴霖也是一一含笑回复,婉拒了一些让他上门吃晚饭的热心人。
来到铁匠铺门前,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吴霖放下柴火高声说道:“吴大叔!柴火给您放门外了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吴霖说完转身就跑,他可是知道吴大力的热情劲,只要帮他一丁点小忙,说什么也要留你下来吃顿饭,饭后说不定还要灌你个二两烈酒。
上次吴霖就被吴大力强灌了一杯,整个人瞬间昏昏沉沉的,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只好跟吴大力的儿子吴小海挤了一宿。
“哎哎哎!小霖子!你给老子站住!”
屋内打铁声瞬间停止,人未至,一阵粗狂的惊呼声已经从屋内传来,接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把巴掌那么宽的大锤。
眼见吴大力追出来,吴霖加快速度跑开,同时回头嬉笑道:“吴大叔,今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改日再来陪你痛饮三千杯!”
吴大力浓眉一皱,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大锤:“当初真不该让你去读书认字!现在竟说些文邹邹的废话!反正你他娘的记着啊!下次喝不到三千杯,老子一锤子砸扁你!”
吴霖瞬间笑意全无,苦着脸回道:“是了是了,三千杯就三千杯!”说完一溜烟的消失在转拐处,独留吴大力站在铁匠铺前苦笑。
单手挑起门边的柴火,吴大力由衷的感慨道:“哎!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可惜啊…小海那王八羔子怎么就不是个女儿呢!不然直接许配给他了,让他天天陪我喝酒!”
已经跑远的吴霖自然不知道吴大力的一番感叹,不然会被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对于吴大力,吴霖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他,虽然对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对任何人说话都是粗话连篇,但是心地非常善良,无论村里人哪家有困难,有需求,他都是第一个伸出援手。
对于吴霖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一见到他,那粗壮的双臂立马就招呼上来,跟拎鸡仔一般把他拖回家,说什么也要吃上一顿饭,扯天论地的说上个一两个时辰才肯让他离去。
吴家村内,吴大力是对他最好的,时常嘘寒问暖,送吃送穿,几乎可以说把他当儿子对待了。
而吴大力对他越好,吴霖内心就越是愧疚,害怕以后没有机会报答他。
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做了一个决定。
要走出吴家村去游历一番,看看外面繁华的世界,见识书中写到的奇闻异事。
而每每一想到要离开,他脑海里就闪过吴大力不舍的神情,吴家村所有人失落的表情,一次次的让他磨灭了离去的想法。
但是梦想的萌芽总是会生根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
如今对于离开吴家村,他已是势在必行,只是不知怎么开口与众人道别。
所以现在村里人对他的好,他都不敢去接,也不能去接,他也害怕失去他们,但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飞翔的思绪。
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搭建的小竹屋内,吴霖看着角落里那放了数日的包裹,心情患得患失,郁郁寡欢。
“要不…趁着夜幕悄悄的离开,如同我的父母一般,不留痕迹的消失掉,过一段时间后,大家自然会遗忘掉我的!”
“还是…去道个别吧!吴大叔要是知道我失踪了,还不急得把整个吴家村翻个底朝天啊!”
“哎!怎么办呢…!”
狭隘的竹屋内,吴霖瘦弱的身影靠窗而坐,竹桌上摇曳的烛光牵动着他的倒影,孤独而冷清。
“算了,多想无益,还是看看书吧!”
半晌后,吴霖甩了甩头,拿起竹桌上一本破旧的书籍翻看着,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囫囵吞枣的看了一会,一阵疲倦困乏袭来,吴霖整个身子都软在了竹桌上,下巴抵着桌面,只觉得眼前的书籍变得好生生涩,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渐渐的,眼皮越发沉重,一闭就是好半天,思绪也变得迟缓,甚至出现短暂的空白。
不过几息后,吴霖再也扛不住,头一歪就倒在桌面睡着了。
………
“啊!!!”
深夜,万籁俱寂的吴家村内突然响起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声,如承受了世间最极致的痛苦一般,惊得人寒毛直立!
‘啊!怎么了这是?’
睡得正香的吴霖瞬间被惊醒,上身陡然直立起来,惊疑的看向窗外。
窗外黑洞洞的一片,再回想刚才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吴霖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起身远离窗边。
‘怎么回事?莫非又有人吵架了?但是又不太像啊?’
吴霖迟疑的看着紧闭的竹门,一时间犹豫不决。
“呃…啊!!”
突然,又是一阵怪声响起,初始低沉沙哑,最后变得尖锐刺耳,难听至极!
怪声一落下,吴霖瞬间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感觉像有只手揪了他的心一下,莫名的难受与堵闷,让他呼吸都变得断节,惊恐万分。
“不行!一定有人出事了!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
吴霖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恐惧,拿起桌上的油灯走向门边。
虽然很害怕,但他还是做不到放任不管,因为肯定是村里人出事了,这里没有外人。
吴霖颤抖着打开门,入目尽是漆黑一片,内心害怕更甚。
‘怎么那么安静?如此尖锐的声音,大家都没听到嘛?怎么全部都熄着灯?
不管了!先去找吴大叔,吴大叔为人热心,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想起吴大力魁梧的身板,吴霖心中稍安,当下辨认了下方向,朝吴大力的铁匠铺走去。
借助油灯微弱的光芒,吴霖在一条蜿蜒的泥路上战战兢兢的穿行了好一会,转过一个弯后终于看见了铁匠铺。
铁匠铺窗边火光明亮,让吴霖喜出望外,忙快步走向窗边,同时开口道。
“吴大叔!小海?你们睡…?”
“啪嗒!”
刚一看向屋内,吴霖话音便瞬间停止,表情也变得僵硬,手中的油灯无力落地,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响。
随着油灯落地,他的目眶开始扩大,浑身不自然的颤抖着,神情惊骇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