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洲的这句话,让牧云有些吃惊。
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的确!吴元洲一早说去喝酒,不过是个借口。让牧云独处,是为了观察牧云。
牧云在包子铺的停留,发现独特的冬果树,都让吴元洲对牧云有了新的认知。或许是老天帮忙,周可儿居然带他去了二虎家,见了那个他一直不愿医治病人。“西门那个棵树上的冬果,确实可以延长那个妇人的寿命,但治标不治本,算算时间,那个妇人应该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吴元洲平淡的说道。
牧云通过黑色亮点的密度,也推算出了这个时间。但他不明白,既然老人已经知道那个妇人病情,为何不想办法搭救呢?
想想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老人都能从鬼门关把自己给拉回来。医治好妇人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吴元洲看着沉思的牧云,笑着问:“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去救那个妇人?”
牧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心从本意,做事,做什么事,怎么做事,皆由自己心来主导。我不医治那个妇人,自然有我的道理。不过,若是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或许我会重新考虑。”
“什么问题?”牧云好奇的追问道。
吴元洲没有着急说,耐着性子用茶盖拨弄了一下杯中的茶叶,喝了一口,道:“若是你那个包子铺的老板,你会给那个老乞丐食物吗?”
牧云愣住了。
是啊!要是自己是那个老板,自己会给乞丐食物吗?
会与不会?
仅仅一个思考,牧云就陷入了迷茫。
他是一个冷漠的人,在斗兽场的时候,他在台下为生而战,看台上给他的却是辱骂、嘲讽、唾弃。仅仅食物的施舍,也是为了让他赢得比试,帮他们赚钱。这样的遭遇,估计他这一生都不会忘。
可为什么“不会”两字,他就是说不出口。
看着牧云的样子,吴元洲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满意的走到牧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你也先别急着回答,想好了再告诉我。这回我真去‘司酒坊’了。”
牧云纠结万分,他一直在想先前问题,至于吴元洲去哪儿?他根本就不关心。“本意从心”四个字一直在他脑中回响,沉静的思考,让他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在决定以后做好人,还是恶人。
一番针扎后,他又跑出了药房。
与早晨出门不一样,这次牧云走的很快。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但他们交谈的声,却如催命符音一般环绕在牧云耳边。他们喜、怒、哀、愁,都影响着牧云。
其实牧云不知道,他已经中了吴元洲的毒。吴元洲毒仙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从牧云早上第一次出门,吴元洲就已经下了药。牧云是堕民,本身就有一定变数。让他一个人外出,吴元洲也要承担风险。
若是牧云第一次外出就发了狂,吴元洲直接催动毒药便可。
好在牧云没有让他失望,安全的回到了药房。而这第二次外出,却是吴元洲给他考验。
他中的是一种扰乱心神的毒,中毒之人就像是喝醉酒一样。在迷糊的同时,也会让人看到自己最初的心。
牧云也不清楚自己走多远,只知道在倒下的一刻,他听到了最后一个商贩的叫卖声。
还是无尽的黑暗,但和梦境不同。这里没有屠杀声,有的只是那些街坊对话声。
“爹,我要吃糖。”
……
“老板,这件衣服怎么样?”
……
“你个杀千刀,家里最后的钱,你都拿去赌,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
牧云静静的听着这些对话,某一刻他突然有了一丝顿悟。
对与错,好与坏,无非是人们自身看法。事件的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人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得到或者付出相应的代价罢了。
牧云现在越来越明白吴元洲说的那四个字了,“本意从心”不正是说的他刚才的感悟吗?
当牧云再次醒过来时候,已经是傍晚,他这会儿正躺在药房的病床上。
“哟!醒啦?”
吴元洲扒着饭,餐桌旁还有莫心岚和周可儿。
“快过来吃饭!”
吴元洲对待牧云态度不再冷漠,又变成了那个随性的老顽童。
“哦!”牧云呆呆的回了一句。
周可儿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憨憨的样子,打趣道:“你可真行啊,大街上你都能睡,还有你不知道你有多重,累的我和阿姐……”
周可儿还没说完,莫心岚夹起一颗青菜,就塞到了她嘴里。
莫心岚是周可儿的克星,周可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莫心岚。看着莫心岚严肃的眼神,周可儿只能低着头继续扒饭。
莫心岚精通音律,平日里都在书斋里当教习。今天回家,正好遇见牧云倒在巷子口。于是,她和周可儿就把牧云给抬了回来。
虽然牧云没有听全,但也知道应该是面前的两位救了自己。出于感谢,他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莫心岚和牧云交际不多,不知道牧云的性格。吴元洲嘴角露出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周可儿却是一脸吃惊,她今天和这块木头相处了一个上午,也没见他多说一句话。这会儿居然会说“谢谢”了。
看着三人的样子,牧云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扒了两口饭,已掩饰尴尬。
可吃着吃着,他却放下了手中碗,对着吴元洲说道:“先生,你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哦?”吴元洲脸上笑意更浓了。
“会,我会把食物分给乞丐。”牧云说道。
“这就是你的答案?”
“嗯!”牧云点了点头。
吴元洲也放下了碗,昂着头想了想,道:“还不错,是我想要的答案。”
“那你是愿意医治那个妇人了?”牧云情绪激动的问道。
“谁说的?我可不医,要去你去。”说完,便又端起了碗。
听到这儿,牧云有些失落。然而,莫心岚和周可儿都听出了吴元洲的言外之意,唯有牧云就像个木头一样,不开窍。
周可儿实在看不下了,对着牧云骂道:“呆子,老头是要你做他徒弟,让你去医那个妇人。”
“妇人?等等,什么妇人?”
吴元洲随口接了一句,“就是二虎他娘。”
“什么?怪老头,你愿意救梅姨了?”周可儿兴奋的跳了起来。
就连稳重的莫心岚也放下了手中碗,梅姨对她们姐们来说,其实更像是亲人。她也多次出面求吴元洲,但吴元洲每次都拒绝。
周可儿是真高兴,她又是给吴元洲捶背,又是捏肩,弄得吴元洲很不舒服。
“好了,好了,周丫头,救人的是他,要讨好,讨好他去。”吴元洲嫌弃的耸了耸肩。
“嘿嘿!他救,你救,还不是一样的,为了报答你,明天我去‘司酒坊’给你买酒。”
周可儿脸上的表情,既严肃,又可爱。
牧云这会儿,总算算明白了,老人是这是打算收他做徒弟,心中对老人的感激之情又多了几分。
烛光闪烁,药房的大门紧闭,但药房内却不时传来四人的笑声。
与这里不同,远在宁山的柳清风,就没有这样的心情了。皇室千里传音,说在洛城发现了吴元洲,让他务必带着吴元洲和药引回皇城。这使得他不得不加紧赶路,一连换了几匹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