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真是搞不懂。
詹警官今天的工作量很大,除了审查鉴识科证物和指挥搜查人员的行动外,还得为上面的人准备控制媒体同志们的文案,法医科那边也需要詹警官不时盯梢,老前辈实在分身乏术,已经在那个乌烟瘴气的个人办公室里“闭关”大半天了。警局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空调坏得很不是时候,今天局里的警员全员加班,本就紧张的气氛随着吊扇传来蒸腾的热气流再度升温,不时便能欣赏到上蹿下跳负责处理走访结果的女警员大步奔跑向某个办公室、某个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的男警官突然破口大骂道某种植物。至于室外的情况更不用说:搜查人员顶着大太阳围着第一批尸块的现场搜寻大半天了依然无果——据说已经有好几个年轻的跟队法医中了暑。搜查人员没有找到剩下的尸块,法医科开出的暂时报告也就无法进一步更新。
所以这才是让刘光阳最搞不懂的地方:整个警局——甚至整个索南市内的所有相关警方人员都已经焦头烂额了,詹警官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又安排这个只参加过一次办案行动的实习警员当行动指挥——上次那个案子是所谓“小”案子也就算了,或者说这个新手真的有什么能耐也罢了,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来警局报道了,也不是第一次跟自己布置任务了:但是让一个跟着詹警官处理无数命案的前辈给他买冰棒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你要的东西——”刘光阳把一大袋子东西扔在吴衡的办公桌上愤愤地说道,仿佛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映在他的脸上。
吴衡正在编辑某种程序,这也是刘光阳不得不承认的一点:这个新手把玩电脑的法子跟他做指挥一样匪夷所思,警方内部人员几乎没人知道这家伙天天捯饬的东西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也算是有两把刷子。
“行,等我一下,马上好了。”吴衡说着,左手拿起一个大冰碴子就啃了起来,右手单手操作着键盘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很迅速地完成了最后的编辑。只见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界面——设置成功。
他转过头,很欣喜地用双手握住雪糕棒开始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凉意——今天这空调可真不给力,警局里的设备运行的速度也因为设备cup温度慢了不少,不然吴衡何至于需要一个上午才弄完这个程序?但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右手在冰碴子里摸索了好一阵子才弄出来一包冰棒说道:“来,这是给你的,我自认为蛮好吃的。”
刘光阳提了提眼睛,低沉着头,黑眼圈框柱他的胡须与眉毛间的神情,阴沉的面颊不时透露着幽冷的气息,嘴唇很艰难地蠕动着说道:“你是不是在故意搞我心态老子暂且不谈,有什么要交代的就赶紧说,詹前辈跟所有警员都没那个功夫跟你耗——大家都很忙的!”
按说这幽冷的神情吴衡从未见过,可是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得了吧,前辈!”吴衡满不在乎地说道,“在詹前辈回来之前大家再忙也忙不出什么花样儿来。你以为我想干这活儿吗?比起那些真正的天才我还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大热天的不老实在家待着在这儿抗火,谁愿意啊?而且这票又不值钱,上面的也不给津贴,什么回报都没有——倒不如吃口东西安会儿心,静下心来自然凉,整根冰棍乘会儿凉比楞着急可强多了......”
刘光阳似乎想反驳,话已在口中却无法突破思维的关卡——他卡住了,无言反驳。
“把这些分给大伙儿,给他们降降火气。这个最好的都留给你作为跑腿的补偿了,你确定不要吗?”吴衡说道,因为含着一坨冰块说话一顿一顿的,“这活儿又不是赚钱得很了,又没票子没回报不用那么急的。况且现在里面的人不能急,里面的人急了,外面的人自然就更急了——这种时候应该等。”
虽然很无奈,但是吴衡说得没错,等待是警局后方工作的最佳方式——不能给前线的同志添压力。刘光阳闷了一口气,忍者冰冷大口大口咬完冰块便提起装满冰棒的袋子走出了吴衡的办公区——你还别说,这口冰碴还确实蛮爽的。
“警官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一个温柔却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刘光阳的思绪。
叮——
“喂?”吴衡接起电话说道,“您放心,事情都办妥了。唉,甭提什么谢不谢的了。您花钱我消灾,也算是我的本职工作了。好嘞,您客气,先这样......哦对,以后有什么活儿......”话音未落,电话另一端已经挂断,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很简单的转账,和一个很简单的“对方已将您列入黑名单”。
“看来这次收费贵了点......不过还是很划算的。”吴衡心里默念道。
谁也不会想到,这起轰动全国的碎尸案最关键的转折点——CDA用户“黑执事”发帖的论坛遭到顶级黑客入侵后仅用不到三天的时间便将服务器完全修复,并且协助警方找到了黑客的账户信息和操作源头。谁都不会知道,CDA平台的董事长到底是利用了何种资源才做到了这一点,只有某个默默无闻的警方实习生在这件事情过后会因为回想起接到这个活儿所得的收益而偷乐——毕竟写保护程序就写了一个上午。
吴衡长叹一口气,他显然不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不过这些存款给他带来的优越感足以让他提起兴致干很多事情了,比如.......对着手机里的那几通未接电话疯狂输出——吴梁和陈依泉现在情况到底咋样啊?这俩人为啥不自己电话?
“喂?你还真是坚持不懈啊?”电话那头的吴梁说道。
“是你又飘了还是我拿不起刀了?我的电话你都敢不接了?”吴衡语气很快,略显孩子气,“你们俩在家搞什么名堂呢?那么激烈。”
“我现在不在家,昨天不跟你说过了么?今天我要处理一些私事.......哦对,你当时瘫在沙发上了。”
“所以你现在甚至不在家?得,你这家伙还真是能玩。所以这就是你把依泉一个人扔在家的理由?她中午吃些什么,安不安全,下午学姐不能跟她视频了没人陪她又有危险找上门来她怎么办?这些事你想过吗?”吴衡语气越来越激烈,红色的血液涌到脸部的血管,使得吴衡本来被冰棒压下去的火气再次被提起来.......
“说完了么?该我了吧?我是说我要处理一些私事,但我说过是我自己的私事吗?”
吴衡顿了一下,有点疑惑地说道:“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次三个月之前那个案子最后我在医院里跟你说过的话吗?关于陈依泉的身世,我现在通过了某些特殊渠道找到了一些调查的方向。刚刚我发现了某些事情,这件案子不简单。先不要发问,等碎尸案解决了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在哪?”
“我嘛......警局办公室,詹前辈办公室的前面,你应该知道位置。不过我这边情况不大好......有个麻烦事来了。”
......
从资料室到警局大厅不是很远,在二人挂断电话后不过五分钟吴梁便赶到了。只是他没想到,无论怎么想都没想到这个“麻烦”竟然还有点亲切?
“来了。”吴衡走过来说道,顺着吴梁的眼睛将他引到了正坐在大厅等候椅上的母子二人身上。母亲的脸上已经刻上了岁月的痕迹,就像一个原谅了犯错孩子的妈妈,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背部。儿子个子不算很高,皮肤也有点黝黑,但肱二头肌强健,大腿肌也很结实。
吴梁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二人,很淡定地笑了一下,缓步走到男生的面前蹲下身来说道:“亮哥,咱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男生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双眼几乎瞪出了眼眶,嘴部微张以便颤抖的呼吸系统足以得到足够多的氧气排解身体的不适。吴梁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颤抖的男孩眼神中漂浮的那一丝脆弱的灵魂经历过什么。
“啊.......是是是.......是你啊......是好久了,是好久了,好久了......”男生的身体还在颤抖,就像发烧的前兆,寒冷正一步步侵袭他僵硬的躯体。
“你认识亮亮?”母亲慈祥地问候吴梁说道,“你也和这件案子有关系吗,同学?”
“当然认得,那次球场干架还是您、校长、我一起处理的,您记得吗?”吴衡说道。
“哦,对。唉,上次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亮亮这孩子性子太野了,还跟这孩子动了粗。也是我们的原因,他一直被我们惯到现在。所以出了这样的事,亮亮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行了,阿姨。以前的事儿就不用多提了,说说正事儿吧。要是想缓平心态不需要到警局来,不用绕弯子了。”吴梁说着,眼睛直直盯着阿亮的脆弱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