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斗
“谢叔，这里挺好的。初曦不喜欢热闹的地方，这里清幽雅致，倒是遂了我的心愿了。”慕容初曦轻声说着，对着老管家一笑，“谢叔，麻烦你告之夫人，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如此。”老管家微微沉吟，他原是人中之精，才几秒钟便通透彻底。
“如此甚好。”他作揖，“也罢，没什么事老奴便告退了。”说罢，率领着一干众人离开皖香院。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红绡和慕容初曦。
天边，一片淡淡的绯红。原是夕阳西下时分，流云飘过，炊烟袅袅，轻染素霞，如淡淡一抹轻愁。皱眉远眺，却见夕颜如画，斑斓红霞，恰若眉间一点朱砂。
“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看着浮云千万，缓缓流动，流云似水。心头，涌上一股无以名状的苍凉。
或者，这原本就是一个苍凉的季节。虽然外面是繁花满树，春日烂漫，但心，却似乎老了更多。
“小姐，我不明白。”红绡在身后，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淡淡的粉红，娇俏的身子，乖巧而灵动。
“你这么小的年纪，不明白也就罢了。”慕容初曦微微一笑，回首捏了捏她粉色的脸颊，手感嫩滑，有滋有味。
“讨厌！”红绡脸色微红，羞怯地低着头，淡淡的，柔柔的，笑靥如花。
“平静背后，总隐藏着风起云涌。”慕容初曦淡淡一笑，拉着红绡的手，走进她现在的家，或者她永远的家。
屋子简陋，狭小，却五脏俱全。可贵的是有阳光照耀进来，还有一间小小的书房。
对这，慕容初曦已经心满意足了。
空地上可以种上一些蔬菜，后院可以种上些有用的草药。周围种上些花草，重新刷漆，贴上对联，写好牌匾。
正是，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天嘉十二年，春。
农历三月十五，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清早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小小的窗子照耀进来的时候，慕容初曦还在睡梦中。红绡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看到了站立门外已久的石溪。
脸色微红，微微垂首，红绡低声轻语，“早，不知石管家有什么事情？”
“红绡姑娘。”石溪微微作揖，温润有礼，“王爷请小姐过去一趟。”
“王爷？”微微一愣，心中暗暗担忧。
“不知王爷急招我们小姐有什么事情？”红绡小心翼翼地问道。
“主子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怎么会清楚呢？”石溪微微笑道：“何况，这等事情……”
“红绡明白。”听到石溪的这一番话，她只觉得面红耳赤，头脑发热。
“管家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低头，转身，跑进屋子里，只留下一个娇俏可人的背影。
“灿若烟霞，有女红绡。”石溪微微感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摇头离去，只轻飘飘的传来一句话，“王爷在绮云殿……”
温润却有力的声音飘远，红绡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他走向阳光里，青色的背影映出一地的光芒，坚毅而疏远。
发愣，垂首，遥望。
红绡暗自叹了一口气，刚要回头，却看到石溪猛然转过头。两双眼睛相对，默默不语。
脸，通红如同朝霞。红绡心如小鹿在乱撞，慌张之际，低头快步跑到屋内，只觉得甜蜜而酥麻。
这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石溪来过？”慕容初曦刚刚醒来，抬头便看到脸色通红，面容娇羞的红绡。
“哟，灿若云霞，这是情字心中坐，见面若蜜糖啊。”调笑，却见红绡红的不能再红的脸。
“我们的红绡害羞了。”慕容初曦捏了那粉色的脸，“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小姐，讨厌。”红绡转过头去，娇羞不已。
天边，但见云霞隐隐，明灭可睹。
“上阳节，本王未来的王妃是不是应该穿的娇艳一点呢？”
嬉笑间，忽有冷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慕容初曦措手不及，只来得及披上素装的外衣。
门，被风吹开，一身宫装华服的端木琰摇着轮椅走了进来。
慕容初曦微微一愣，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在闭眼休憩在阳光里。
黑色镶金的锦绣袍子映衬在阳光下，暗金织就的白云花纹点缀着下摆，盖住乌金镶嵌的长靴。袖子上绣着五翟雪花纹，另有黑金色龙凤呈祥，盘曲缠绕。点缀腰带上的虎睛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星光闪烁，透着迷离繁杂的皇家贵气。
慕容初曦不仅看呆了。
这样的贵气天成，威严逼人，他绝色倾城的容貌里，更多了一份无以伦比的王者贵气。
绝美到惨绝人寰。
“我未来的王妃，看够了吗？”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端木琰依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倒影成一片迷蒙。
“我……”慕容初曦突然缓过神来，想起刚才的发呆，脸色微红，“啪！”的一声便将门关上。
金色的流苏穗子挂在两边，一摇一摆的，摇曳生姿。黑色的帐子被掀开，露出豪华的内装。精致的桦木熠熠生辉，镶嵌着宝石花心，贵气雍容。
这便是端木琰出行使用的交通工具。
极尽奢华和腐败。
端木琰斜躺在舒适的座位上，双眼依然紧闭，双腿交叉搭在一旁的扶手上，慵懒的如同躲在冬日阳光里的小猫。
小猫！
慕容初曦心中暗笑，此刻，闭着眼睛的端木琰像个婴儿一般，放弃了一切的戒备，她，竟然在那长长的，长长的不像话的睫毛里，感觉到了一丝可爱。
对，是可爱。
暗暗咋舌，她嘴上却不说什么。两人相对而坐，却是都闭着眼睛，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伴着嘚嘚的马蹄声，端木琰脚踝上的银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回响在狭小却华丽的空间里，似乎穿透了空气，声声刻在心坎上。
一种沉默，两处思索！
站在宫殿面前，慕容初曦立即被这有着浓浓的古典韵味的建筑所吸引。
浩气磅礴的建筑高高耸立，高大的树木整齐排列在两边，长长地琉璃石大路绵延向前，不知伸向何方。阳光下，琉璃石反射着星光点点，才一进宫门，便感觉到了历史的厚重和建筑的威严。
朝云春树，韶光淑气。原是春日美景，只是在高高的建筑之下，有种阴凉厚重的触感。
凡入皇宫者，无论尊卑，均要下车。
慕容初曦站在端木琰的身后，推着精致的轮椅，迎着彩云朝霞，缓慢地向前走去。
端木琰依旧闭着眼睛，绝美的脸颊在阳光下更加白皙通透，通透的，有些苍白。
高高的围墙，静静地伫立着，不知岁月几何，只有沉重的沧桑，洇在金碧辉煌的建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穿过雍和殿，转过几座小亭，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路前行，不多久，便到了后宫深处。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雕梁画柱，屋檐飞起，宫殿层层交叠，直入云霄。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蜿蜒到深处，深不见底。
长长的走廊上方绘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灵芝草镶嵌其中的和玺彩画，沥粉贴金，晕开一段天然贵气，在霞光万道，朝云如画的清晨时分，更雍容华贵。
看着这样的建筑，慕容初曦心中微微发怔。金碧辉煌，光彩无限的后宫深处，自古便是埋葬青春，草菅人命的地方。
正如闪过脑海的那一幕幕悲惨红颜，宫女秋风泣泪，年华渐老，圣宠不再，在这样华丽丽的坟墓中，古老终生。
如此华丽丽的，带着无限恐怖噩梦的坟墓！
是不是她的以后也会在这样的深宫大院中自怨自艾，白头对红颜？
手，突然变得冰凉。
“嘚嘚嘚……”
还在思索之间，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清脆的风铃声伴着马车摇动哗哗作响，依依呀呀的，如一首古老的曲子。
慕容初曦转过头，只见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正迎面驶来，旁若无人的穿过皇宫精美的琉璃石，快速的向着远方奔去。
“这！”
看到这辆绘着龙凤呈祥的马车，她心中讶异万分。自古以来，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凡进入皇宫者，除皇帝的龙辇和皇后太后娘娘的凤辇之外，均步行，违令者当论藐视皇权。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停下。”端木琰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冰色的眸子带着无限的冷意。
“飞扬跋扈，终有一日会自食其果。”一向不问世事的端木琰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仇恨一般的光芒。
冰冷，仇恨，苍凉。
这一切，都在这华服绝美的男子身上冰冷的呈现。
慕容初曦微微一愣，这样的端木琰，为什么让人觉得无助呢？
“其实，我知道那件事不怪你。”过了许久，端木琰突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什么？”慕容初曦正在发愣，下意识的反问道。
“没什么。”再次看他时，那双冰冷的，充满了邪恶与冷漠的眼睛已经缓缓地闭上。
两人再次沉默，相顾无言，只能各怀心事的向前走去。
“哟，三弟，好久不见，越发绝美了。”同样装束的华服男子手拿折扇，从对面走来，同样的华贵与俊美，只是那精致的眼睛里，带着隐藏的邪佞与深沉。
慕容初曦暗暗惊讶，同样是皇子。端木琰是冰冷的华贵，而这位，则带着邪佞的狂妄。
她，从来不会看错人。
“好久不见，越王爷。”身后出现了一个声音，温润如珠，声声柔和，如同出谷的黄莺，甜美而圆润。
听声音，便是绝代美女。
慕容初曦好奇地向着男子身后看去，首先看到了的是樱红褶皱裙摆，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在往上看去，只见那粉红色的对襟小褂外面穿着细丝软烟纱衣，上面点缀着点点水晶，和金银丝线相映成辉。
头上戴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面若桃花，眼若春星，一颦一笑，正是倾城。
“原来是风蕊郡主，一向可好？”端木琰微微一笑，第一次，他的笑容里没有冷意和讽刺，只是不掺杂任何色彩的问好。
“好，自上次长亭一别，王爷增诗一首，风蕊戚戚然半月，心下懊悔，这次，吵着闹着要跟父王进城，这不，向王爷讨要墨宝来了。”声音软软，字字珠玑，这一番话说来，款款大方。
慕容初曦不仅对她刮目相看，这女子不仅仅长相绝美，更是得体大方。
“如此，风蕊可要仔细喽，这位是我们传说中的越王妃。蕊儿是不是要听一下王妃的意见呢？”华服男子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初曦见过二皇子，风蕊郡主。”慕容初曦神情淡淡的，不卑不亢，声音委婉，如同一朵青莲。
“这位便是传说中的王妃？”风蕊似乎有些惊讶。
“二皇子，古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臣妾将要嫁入皇家，嫁给越王，必定会以夫为天。夫君的事情，臣妾怎么好多加干涉？难不成，祁王爷做事之前也要请示王妃么？”
慕容初曦淡淡的说完这句话，微微低头站在端木琰身后，面容卑谦。
“哈哈哈……”端木瑜突然大笑了两声，“果然是不同反响，三弟这下有福了……”
听不出是讽刺还是祝福，慕容初曦抬起头，看到一双深沉邪佞，毫无一丝笑意的眸子。
心下凌然，便不再作声。
“好了，好了，皇后娘娘和梅贵妃已经等急了，我们还是快过去吧。”风蕊似乎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不对，打圆场似的说道。
“也罢，我们走吧。”端木瑜深深的看了慕容初曦一眼，眼中光芒大盛，拳头却攥得紧紧的。
农历三月十五，是朔风王朝传统意义上的上阳节。上阳节是祭奠祖先的节日，有点像现代的清明节。
上阳节，皇子大臣均要齐聚在丰和殿，前往宫陵祭拜祖先，由皇帝亲自登上望月台，祈祷天下太平，苍生安康。
祭拜祖先之后便是节俭，所谓的节俭便是大臣皇子亲自到皇家园林打猎，朔风王朝是马上得来的朝廷，极为重视狩猎功夫。每次都要设定一定的奖项，至于奖励什么，便是有皇帝或者皇后亲自公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