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祥林嫂家门口的时候,我看见好大一群人在那里围着。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大的场面了我的内心十分的激动,一溜烟跑过去。
往人群里一瞅,看见祥林嫂正在地上圆转如意的打着滚儿,好像是在修炼一门极为高深的地堂功夫。
不过,她凄厉的叫声述说着深刻的痛苦。难道是走火入魔了?没有听说过祥林嫂是武林中人呢。
我拍一掌前面的小四。
那厮转过来,一口酒气差点喷死我。双眼迷离得好像梦游。
我不知道像他这么失败的饮酒人,为什么还死赖在酒坛上不肯挪窝儿?没有海量,却成天模仿人家的豪气万丈,真是不可理喻。
我说,小四,咋的啦,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把祥林嫂给欺负了,你倒是说来,我乐呵乐呵呀。
小四一把手抹了抹口水,说,嘿嘿,原来是无为哥啊。哈哈,我不知道,我在家里睡觉,不对,好像是在吃饭,或者是我在拉屎,突然听见外头吵闹,人都往这里跑。我晓得有稀奇事发生,双脚也不由自主地跟来了。还……还没有弄懂怎么了?
我一听,觉得小四完全是个废物,连说个真实的笑话都不会。就顺手给他一巴掌,
旁边的四叔看见我的手段和他原来打我的有些相似,打了一个寒颤,心中五味杂陈,内心一下子柔软了,凶神恶煞之气都是虚无。他挤出来,有委婉的想要庇护小四的意思。
他说,祥林嫂现在的状态是生不如死伤心欲绝啊。
我想,这不是废话么?谁会看不明白祥林嫂此时的状态啊?瞎子光听声音都了然于胸了。这不是癞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这人还真是越老越不像话,弯弯绕得比生命线还长,里面全是岁月干涸的无聊。
四叔接着说,说来这个事情还真是奇幻得很,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发展的。
我按捺不住,适应不了这慢节奏,就说,四叔,废话少说,我忙得很,听了这故事我还得回家呢。你赔得起我的时间么?
老头子忙点头,说,话说祥林嫂的牛好好的在牛棚里倒嚼着草料,津津有味的样子。从不远处摇摇摆摆的过来了一头风姿绰约的母牛。估计这牛是好久没见女同胞了,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一个小火苗在内心深处蹭蹭直跑脑门撞,努力想去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
我一听,畜生这事儿我还真的没有兴趣,不知道四叔是怎么的,还说得这么的条理清晰文采飞扬,敢情是老糊涂了。
四叔接着说,可是呢,你是知道的吧,牛的鼻子上有绳子啊,绳子拴在牛棚的柱子上呢。这牛急了,再不采取行动,一段美好的姻缘就这么成为泡影了,不是作孽是什么啊?
我说,得了吧,四叔,还说什么爱情,难道你还举双手赞成自由恋爱不成?咱们村子可不流行这个。
四叔咳嗽一声,说,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做的时候,咱们还是得遵从另一套吧。也就是把说一套和做一套相结合,为构建和平的村子无所不作。
我打断说,行了,四叔,还是说说牛得手了没吧。
四叔说,这个牛怎么会眼睁睁着看着幸福泡汤?吸一口气,硬着一个大鼻子,使劲地拽绳子,那叫一个牛气冲天。弄得尘土飞扬,动静多大。不料这个牛棚年久失修,有点脆弱,经受不住牛的折腾,就“吱吱”地叫起来。祥林嫂在里屋听见急忙出来,刚好看见一把一把的稻草簌簌地往下掉。
我说,这牛的破坏性还蛮大的嘛。那祥林嫂赶紧地去解掉绳子,傻愣着做什么,观赏牛棚壮观的倒塌?
四叔说,是啊,祥林嫂的反应还行,冲上去就解。可是,一来栓的时候以防牛脱逃,过于使用吃奶的劲,瞬间解掉有难度,二来牛拼命地拽着,绳子更加绷得紧紧的。祥林嫂一看,绳子保不住了,就冲到屋里找菜刀来割断绳子。
我说,祥林嫂倒是有些聪明,只是为什么要点名找菜刀呢?
四叔说,菜刀是女人的最好助手,使用起来顺手,再说了,菜刀又锋利。
我说,那不结了,菜刀在手,断掉绳子那不是小菜一碟么?
四叔一跺脚,说,关键就是花费了些时间,却到处不见菜刀的踪影。
我说,那然后呢?然后呢?
四叔说,祥林嫂被逼无奈,顺手在地上操了一把柴刀就走。才出屋,刚好看见牛棚歪歪斜斜的躺下来,牛也一溜烟儿的跑了。这还不算。原来牛棚与旁边的屋子有唇亡齿寒的关系,这牛棚一倒,旁边的这屋也跟着瞎凑热闹,倒得一塌糊涂。所以,你看见了祥林嫂哭得不成人样。
我说,原来如此啊,自己耕地的牛和别人家的牛私奔了,好好的牛棚和偏房崩塌,是该发泄一下内心的万分痛苦。不过,这个牛棚和偏房也太脆了吧。
四叔说,说来话长,我就简单点吧。这偏房倒还有些来历。当年,李家反了姓杨的,要招募新兵冲锋陷阵。为了吸引年轻农民弃农从兵,告示说不但可以发放优厚军饷,还负责给新兵家提供房屋一间。祥林家当时困苦,就冲着房子去了。这一去,就这么去了,也没见回来。所以,偏房也就成为了一个念想的存在。唉,官府提供给农民的房子其实也就这样,比不得铜墙铁壁。
我说,这样啊,那也只有说是祥林嫂最近晦气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菜刀不好好的在厨房呆着,自己又没有长脚,会到哪儿去了呢?
我话音刚落,突然感受到腰间的寒气,我才意识到自己是铸成大错的人。可是不能够表现得太明显,我一定得稳住,不漏声色。
我接着说,这天灾人祸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也只有表示下惋惜了。
说完,我还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摇头不止。那么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溜之大吉。
去往家的途中,遇见胡三儿一群人过来看热闹。
他们看见我行色匆匆,就叫我的名字说,杨无为,你家着火了还是你爹娘回来了,这么的急忙。
其实,我老早就想修理他们了,但是他们人多势众,我怕我万一失手打不赢,他们就会因为胜之不武而坏了名声。
我不得不为他们着想,都是亲朋邻里的,何必吹胡子瞪眼睛的。
于是,我装作没有听见,直直地走过去。
他们见我不理睬,知道这里酝酿不出热闹了,就丢下我,往祥林嫂那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