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个茶铺,我把马拴在外面的柳树上,就去茶铺。
小二过来问我,客官,您要吃些什么?
我说,你们这个小茶铺有什么招牌菜没?
小二笑着说,客官也不要小看了我们的茶铺,俗话不是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么?
我说,得,那你说说你们铺子都有些啥招牌啊?
小二掰着指头就开数,清蒸猪蹄,焖兔头,爆炒驴肝,水煮鱼,风干牛肉,叫花鸡,腌制马肉,回锅肉……
我说,行了,你们这店是怎么的,怎么胡乱杀生呢?手段太残忍了,杀了人家,还不让有个葬生之地!
小二望着说,客官,你是来行善积德的?还是祭奠五脏庙的?
我说,哈哈,当然是来吃肉的,来点猪肉吧,这个显得不那么残忍。另外再来一壶茶,一壶酒。
小二说好的。
一会儿,茶和酒上来了。
想起有些黑店喜欢用蒙汗药麻翻了过往行人,收刮了财产,再一刀了结的事情。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就先尝了一小口茶,好像没事儿。再尝了一口酒,还是没事儿。我就把酒和茶混在碗里,一口下去,静坐了许久,发现我还是好好的,那这店应该不是黑店了,是正规经营的正经老板,可以放心就餐。
不过我这奇怪的饮用方式,引得在座的人纷纷侧目。少见当然就多怪。
这肉还没有上来,酒水就被我收拾干净了,肚子就饱满了,我决定要去释放一下,给猪肉腾点位置。
本来,我想骑着马去茅房的,这样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但是听说茅房太小,装不下一人一马。
我就捧着肚子,挪过去了。
等我放松了回来的时候,发现扬柳树下的马儿不见踪影了。
我扯住小二就问,小二,我那马呢?
小二说,被一个络腮胡子的精瘦汉子牵走了。
我急了,那你怎么不叫我啊?
小二说,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要是我砸了他的饭碗,他也会来砸了我的饭碗。我犯不着为了你,得罪了人家吧?我还想一直在这里安分的上班呢。
我生气了,说,小二,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到你们店里来吃喝,把马栓你们柳树上,难道你们就没有责任照顾下我的马儿?
不料小二说,客官,你误会了。外面的杨柳树不是我们店的,说起来应该是本县县令管的,你的马拴在那里不见了,你可以找县令说理去。
我说,小二,你太不像话了,是不是在强词夺理?
小二说,得,那我就说理。我还是那句话,本店小是小了点,那只是你的错觉。本店针对往来客商的坐骑,还专门开设了特色服务。比如,刷毛,剪毛,洗澡,修饰铁掌,掏耳,等等。也就是说,如果你的马,真的在我们的管理范围之内,它一定享受过其中的一项,或者多项特殊服务。现在的事实是,你没有把马交给我们,现在出了事情,也只有你自己负责了。自认倒霉吧。
我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失误没有征订服务,导致了马儿丢失,怪理屈词穷的,就问,那么,小二哥,你能说说那厮朝哪里去了么?
小二把手那么一指,说,快点的话,兴许还有人赃并获的机会。
我就奔了出去。追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在一个岔路口,围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交通事故,应该是谁奔驰的马儿撞翻了谁散步的驴子,或者是谁的疾风般的马车惊吓了路边小脚的老太婆,或者是马车跑着跑着,马跑掉了,车在原地。
唉,十次事故九次快,还有一次是意外!虽然如此,我还是想参与进去,因为我还想对事件有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比如相撞的瞬间,有没有电闪雷鸣?比如,相撞双方实力如何,有没有两败俱伤;比如,官府火速来人没有?这个事件最后又会怎么解决?
通过收集信息,可以积累经验,以后在人面前吹牛也可以多些素材口若悬河了。大大的长脸!
我挤进去一看,一个年轻的小生和一个络腮胡子的精瘦汉子。哈哈,原来这厮才到这里。
听说是这厮骑着马把小生的驴子给撞倒了。我看他是偷盗成功后,急于离开作案现场,而十次事故九次快,他这个就不是纯属意外了。
我走上前去扯住他,说,小贼,偷了我的马,怎么才到这里就出事了?可见真的是苍天有眼。
络腮胡子手一甩,说,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这马怎么就是从你那里偷的了?这马儿是我家三代单传的神驹,我都是它陪着长大的。我爱它胜过爱自己。
说完,过去搂了马头,那马乖乖的亲吻他的手掌,伸出舌头来舔。
他口中说道,你们看看,这马和我多么的亲密,难道这都不能证明这是我的马?
我没有想到这厮这么快就使出了杀手锏,让我没有机会还手,难道我就这么引颈就戮了?唯一的优势是,真理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只有凭借这一点凭着感觉走了。
面对这样的虚假的铁证如山,我想,可能无赖撒泼加上真情流露会比较好一点,最好能够引起围观者的情感共鸣,让大家一致决定这马是我的!
所以,我开始哭诉,马儿啊,我对不起你啊,以前你没日没夜的干活,辛苦劳累,现在我终于出息了,想带你回到家乡享享清福,却被这不知廉耻的贼子偷走了。没有你的陪伴,剩下的日子,你叫我一个人怎么过?
那小生看见我也找络腮胡子的麻烦,在一旁把事出缘由听了个明白,也许被马的凄苦身世感动了,就站出来说,我说络腮胡子,你说这马陪着你长大的么?
络腮胡子把脖子一梗,说,是,当然是,我对它的事情了如指掌。
小生说,哦。只见他上前去两手分别捂住马眼睛,说,我是一个做马生意的人,对马的细节颇有研究。那么,现在你说,这马的哪只眼睛是假的?
络腮胡子想了想,脸色阴晴变幻一瞬,说,这有什么难处,右边。
小生把左手拿开,说,很遗憾,马的右眼是完好的。
络腮胡子微微一笑,说,我说的你是右手捂住的眼睛。
小生微微一笑了,说,不好意思,马的左眼睛也是完好无损的。我说胡子,你是不是在坑蒙拐骗,已经很明显了吧?自己还不滚开。
胡子眼见事情败露,灰溜溜地跑路了。
我上去对小生说,在下杨无为,多谢兄台拔刀相助,才可以找回自己的马。恕在下冒昧,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小生说,客气客气了,我也只是路见不平,踩了两脚而已。承蒙兄台询问,在下江南慕容熙,
我说,幸会,幸会。不过,慕容兄,为什么那马会和那厮这么亲密?
慕容熙说,这还不简单,手心有蜂蜜。嗯,你不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么?怎么这么差劲,落到耍赖皮的地步?
我不知脸红没有,说,刚出来混的,学习学习就进步了。这样吧,我请慕容兄到前面的铺子小酌几杯,恰好刚才我要的东西还原封不动。
慕容说,这样还不错。只是我的驴子被你的马欺负了,你看……
我说,这个是小事一桩。您骑我的马,我把您的驴子牵着。
慕容也是豁达之人,说,一言为定。就翻身上马,看着我牵驴子。
我们朝着那铺子去了。
小二见我们回来了,说,客官,怎么去去就带了个人回来?哟,看来你把那人搞定了,你没有把我抖出来吧?
我瞄他一眼,说,废话少说,我一点不高兴你。过来,把我们的坐骑请过去,做一个全套设备的体检和全方位的按摩。要是怠慢了,我掀了你这屁股大的地方!
小二像是只妖精,我稍微显现点博大精深的佛法,就立即领悟了。他说,客官,你真是大手笔,还和我这下等人记啥仇呢?千万不要自掉身价,我不值得你火冒三丈。
我说,哎,你这小二是找我摩擦生火来的,还是显摆嘴皮子来了?信不信,我到掌柜的那里投诉,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小二呵呵一笑,说,客官,不要那么认真,我只是在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用得着让我丢掉饭碗么?
我正要再说,慕容开口了,说,小二,我不大喜欢说话,特别是和你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现在,你看好了。
只见慕容熙伸手从我背上拔出剑,迅如疾风,快如闪电。飘乎乎的一剑,直奔桌子一角。没听见任何声响,剑又回到鞘里了。
我一看,桌子角完好如初,料想是慕容熙失手了,但是我得替他遮掩,不能让大兄弟丢面儿,说,小二,这不是吓唬你,我兄弟已经把剑气植入桌子里,早晚这桌子会崩塌的!你要是再废话,给你也来一招,就等着自爆好了。
慕容熙就看着我,有点惊异,不过,看我一本正经地样子,又笑了。
小二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没有异状,说,客官,好手腕,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吓唬我这个端茶送水的,我受之有愧。
小二才说完,桌子角“砰”的掉下来。我瞬间得意了,说,小二,你也别求爷爷告奶奶了,快快闪开一边去,给爷刚才的好酒好菜弄上来,我要和慕容兄不醉不归。
小二怔了半晌,一溜烟跑了。端酒菜上来的小二就这么换人了。估计那厮跑腿到镇上的医馆做检查去了,要是真的有一股剑气时刻在体内游走,也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的死的,不枉此生。
酒菜上桌,我的老毛病就犯了,抓起茶杯就要混合酒水。
慕容熙看着我,说,杨兄,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用对付下三滥的手法把我打发了?那恕在下不奉陪了。
我才发现冒失了,说,慕容兄不要见怪,我这是检测酒的好坏。话说,要是好酒,遇见茶水,必然变红。这个方法是我祖上秘传下来的。你看,这酒微微呈现褐色,可想而知,这样荒山野岭的小酒馆是没有什么上品的了。不如,我们只略略的吃几杯,等到了前面的姚市府,我再请慕容兄开怀畅饮。不知慕容兄意下如何?
慕容熙说,原来是秘法,我错怪了你。我先自罚一杯。
我说,怎么全怪兄弟呢,是我没有事先说明,我陪罚一杯。
慕容熙说,既然杨兄如此通情达理,我怎么会不感谢上天的赐予?我喝一杯。
我说,慕容兄是性情豁达之人,我喜上眉梢了都。高兴之余,饮酒一杯。
慕容熙说,杨兄把高兴传染给了我,我也喜笑颜开了。同喜,饮酒一杯。
我说,说来我们都是容易欢喜的人,算是共同点,祝贺相同,饮酒一杯。
慕容熙说,这说来话长,要感谢偷你马的人,要不是他来撞了我,我们怎么会在茫茫人海之中遇见?感激之情,饮酒一杯。
我说,那就扯得远了。我要感谢送我骏马的左清明。谢他一杯。
……
最后好像我找不到理由了,我说,很高兴,你我都是男人,为了这一点,干一杯。
慕容熙说,我附和一杯。
这就是酒鬼,首先,他会找到各式各样的理由,把自己往酒坛子里推。然后,再想一堆千奇百怪的理由,让自己在酒坛子里漂浮。最后,想出五花八门的理由,连酒坛子都抱着走了。
几个你来我往下来,我有点醉意微醺了,绝对是酒喝多了,站起来,摇一摇,走一走,就会听见酒在肚子里叮咚响。
我说,慕容兄,这个回合就先到这里,我们还是启程到前面的姚市府了吧,不然今晚要在僻静蛮荒之处过夜。
慕容熙说,对对对,赶紧走,晚上黑灯瞎火的怪恐怖,还是城里舒服安逸。到时候,大战三百回合。
我说,那走吧。小二,过来收银子,把大爷们的坐骑请出来。
小二乖巧的出来,还准备十八相送,谁受得了?就吩咐他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