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均率领军队征伐商部落的战事彻底结束了,而契也将之前扣押的食盐等货物全数交还给了伯夷,还补充了一些当地特产作为赔礼。除此之外,在战后的部族会议上,契遵守了对禹的承诺,从此废除外人,特别是西方人不得来通商及居住的禁令,理由是以避免日后再导致不必要的争端。
当然,以巫阏为首的保守势力当然对此提出了反对,但经过此战,商部落实在也是损耗极大,没了实行闭关锁国的资本,所以连那些老神权贵族内部也出现意见分歧。最后在大部分人的强烈要求下,巫阏也不得不对此妥协,同意了契的政策。
而在惨烈的战争之后,商部落当然要展开一系列修整重建工作,但在这之前,契还是决定先好好表彰一番这次胜利的几个关键人物,也就是益和那几个外乡人。
这日,禹等四人受邀来到了部落中央的广场上,全部落的男女老少则都围在了广场边,兴高采烈地观看这场表彰大会。而契依然像他们初次见面一样,坐在高台之上,身边也还站着那面目丑陋的大巫师。
“这形势可真是完全不一样了,没想到我那晚上没被火烧死,现在竟还能有这般待遇,实在想不到啊,哈哈哈哈。”禹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向周围欢呼的群众们挥手示意,俨然一副大英雄的样子。
相反,站在他身边的益却低头沉默不语,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
禹连忙捅了捅他,问道:“哎,你小子怎么回事,这下你也是英雄了,高兴点。”
可益却并没有理睬禹,这让禹有些奇怪,他还想继续询问,高台上的契却发话了。只见他先伸手示意让下面的群众安静下来,然后慢慢喊起话来。
“多亏昊天神保佑,以及我部将士们的奋战,终于战胜了敌军,保卫住了我们的家园。不过除此之外,予还要特别感谢这四位勇士,正是因为他们居功至伟的表现,我们才能够再次聚集在这里,欢庆胜利。可之前我们部落却因一些误会而怠慢了你们,予代表全部落的人民向你们致以最崇高的谢意和最诚挚的歉意!”
说罢,契起身向禹等四人弯腰行礼,而周围的群众们也纷纷跟着一同致谢,四周鼓号齐鸣,场面一时非常壮观,不禁让禹感动不已,急忙也向众人回礼。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巫阏,他仍然板着那张丑陋凶狠的脸站在台上,身子连动都没动。
行完礼,契又端坐下来,继续说道:“你们对我部落的恩情,实在是难以回报,金银珠宝自不必说,除此之外,朕还精心准备了几样礼物,准备送予你们,希望四位笑纳。”
说着,契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卫便捧着几样东西从高台上走下,来到了禹等人的面前。
契继续宣讲道:“皋陶,你身为炎黄部族的理士官,能坚守原则,反过来帮助我们商部落调停了战争,不得不让予对你表示尊敬,因此我特别赠你一根水火梃,以此作为你们西方人与我们东方人之间的友谊证明,并希望你能永远秉持公正之心,惩戒不端,宣扬正义。”
说罢,侍卫将一根齐眉棍交给了皋陶,木棍两边分别被漆上了红色和黑色,就如皋陶的那根短棍一般。
“多谢首领赠赐,我皋陶一定不负您的期许。”皋陶接过棍子,恭敬地回礼道。
“开,予虽不知你是人是妖,但你愿意帮助我们部落守城,像其他的战士一样奋勇作战,并对同伴不离不弃,这种侠义之心恐怕许多人都不及你,予看你身上的衣服也为血污所脏,因此特赐你白裘一件,此裘乃是我部巫师所制,据说能消灾避火,今赠送予你,一表谢意。”
说完,侍卫便又把一件白色的裘衣递给了开儿,可开儿却只是楞在原地打着哈欠,完全没有伸手接礼物的意思。毕竟契这一段段长篇大论对他来说确实有些无聊了,一旁的禹连忙伸手帮忙接过皮裘,并小声提醒他。
“开儿,赶紧说谢谢啊?”
开儿歪着脑袋看了看禹,嘴里嘀咕道:“姐……姐……?”
“不是姐姐,是谢谢!”禹连忙纠正道。
不过契也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示意不必多礼,便又接着说了下去:“禹,你身为一个外乡人,和我们部落毫无任何关系,甚至一开始还被误认为间谍,然而你却不计前嫌,愿意挺身而出前往议和,最后又不顾个人安危,只身擒住敌方统帅,彻底终止了战争,你的恩情我实在是无以回报,但将我随身佩戴的玉斗一枚转送给你,以后如有困难便凭此来见,我商部落所有人必听你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侍卫把一个精致的玉斗交给了禹,禹连忙回礼谢恩。
最后,终于轮到了益,契看着他说道:“益,你本就是我们部落的一员,这次战斗你表现出色,特别是一个人阻挡住了从后方偷袭而来的敌军,整个部落的存亡都仰赖你这次英勇的行为,因此我希望你能留在部落,担任军官,统帅部落的战士们,你的母亲也不用再为别人帮佣了,我会亲自派人去照顾他的,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承接受我的一番美意?”
契向益发问,可益却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用充满怨恨的眼光望向了台上。这不禁让那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巫阏十分不满,跳出来呵斥道。
“真是不知好歹!!首领在问你话呢!你为何不做回答!!!”
“我回答什么?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这些奸诈的阴谋家,卑鄙的小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话!!!”益突然开口说道。
“大胆!!!我们好言好语对你!!你却为何出言不逊!!!”巫阏厉声说道。
契却让巫阏暂且息怒,疑惑地问道:“益,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益狠狠地瞪了一眼台上,说道:“哼,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你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年你们谋害了我的阿爸大业,篡夺了他的首领之位,如今却在这里假惺惺,还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听到益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广场上立刻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益,你说什么?你父亲是被他们杀害的?”禹惊讶地询问道。
“胡……胡说八道!!!简直是血口喷人!!!当年大业首领明明是染病而亡的,这一点我们都清楚,不要以为你有功,我们就能无条件地容忍你,你要是再在这里胡言乱语,部落可不会轻饶你!!!!”巫阏愤怒地吼道。
“是啊,大业首领已经去世多年,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是被谋杀的呢?”契跟着追问道。
“因为我亲眼看见的,多亏鬼神保佑,叫我阿爸的尸体数年不腐,才能令我得知真相,原来我阿爸是被人从耳朵里灌了毒药毒死的!!!!!”
益说完,周围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片嘈杂声,而那大巫师阏则惊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契也坐不住,从草席上站了起来,高声问道:“你所说的可是事实?”
“你们杀了我阿爸,现在却还装傻,我阿爸的尸体还在棺中,你们敢不敢随我去他的坟墓里,当着我阿爸的尸体和我对峙!!!”
此话一出,周围又响起了大片的讨论声,一时间人情恟恟,大家纷纷站出来,要求必须去开棺验尸。
契见现在群情鼎沸,连忙回应道:“皇天可鉴,大业首领之死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我也愿意同你一起去查验尸体,若是果如你所说,我定会彻底调查,严惩凶手!!”
契同意了益的要求,可巫阏却站出来阻止道:“首领,仅仅因为一个小孩的要求,我们就要去重新开棺验尸,恐怕这有失身份,何况墓地乃是幽冥之地,以您高贵的身份亲自前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可担待不起。”
听到巫阏的这番说辞,益不禁冷笑起来:“哼,我就知道,你们这是做贼心虚。”
这反倒坚定了契的决心,他命令道:“来人啦,立刻随予一同前往墓地!”
说罢,在侍卫的簇拥下,契便从高台上走下,同禹等人一道往墓地而去。而那巫阏看起来好像有些不情愿,但身为大巫师,他也只得跟着首领同往了。
契带着随行的侍卫、贵族出了城,来到了河岸边的部落墓地外,此时墓地全无人看守,阳光照耀在那些隆起的土堆上,驱散了夜间令人胡思乱想的雾气,使得整个茔域显得安静又祥和,之前阴森恐怖的氛围一时荡然无存。再加上此时除了契带来的人外,还有许多城中群众也尾随了过来,围在周围吵吵嚷嚷,把个墓地弄得好像是在开宴会一般。
益迫不及待地就要进墓地里去,急匆匆地催促道:“还等什么?赶紧跟我走啊?”
见他如此着急,契便也连忙准备带人跟从,可一旁的大巫师却又站了出来。
“首领,老夫还是觉得此事颇为不妥,一则现在人员众多,贸然进入墓地,恐怕惊扰了祖灵,二则,我听闻这墓地最近有噬人的恶鬼出没,不如先派人祭拜清扫一番,再选个吉日进去不迟。”
益听到巫阏的这番说辞,立刻嘲笑道:“哼,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小人奸慝不敢去见我阿爸,寻这些借口推三阻四,定是想找时间毁尸灭迹,如意算盘打得实在不错。”
“大胆!!放肆!!你一再对尊贵的首领言语不敬,老夫实在不能容忍了!来人啊!!!”
说罢那大巫师招手就要叫卫兵前去捉拿益,可益也不是吃素的,他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箭,也准备反击。眼看现场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益母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跑向益,拉住了他拉弓的手臂劝阻道。
“益儿,不要动武!”
“阿妈,和他们这帮小人不动武不行。”
益母看着激动的益,摇了摇头:“益儿,你这样太鲁莽了,听阿妈的话,千万要忍耐。”
禹见状也连忙站了出来,从中调解道:“各位先冷静冷静,没必要搞到这么僵吧,哈哈哈,要说这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合,我可是有名的祛魔师来的,要是真有恶鬼出没,我一定想办法将其驱除,希望首领不用为此担心。”
“哼,什么吃人的恶鬼?那是我阿爸的鬼魂,就是他引导我发现了事情的真相。”益不屑地说道。
“简直是无稽之谈!!!大业首领死的时候你才是个几岁的稚子,如何识得那鬼魂便是你阿爸。”巫阏反驳道。
“我当然记得!!!比你们这些在杀死他后,就把他对部落的功绩忘得一干二净的篡位者记得更清楚!!!!”益激动地喊道。
“住嘴!!!老夫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野孩子!!!”
巫阏又被激怒了,嚷嚷着要派卫兵上前抓人,禹只得站在了中间,尽力从中调解。
“冷静!!冷静最重要!!!不管益有没有看到鬼魂,我们进去墓地就知道了,不需要在这里争吵。”
说罢,禹又转向益,劝解道:“益,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事实还没有确定,希望你能先控制下自己的情绪,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是不是?”
见禹这么说,益只得暂时先压下对部落上层的不满,低头不语了。而禹则看向契,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少旋,契终于开口道:“既然禹说他能驱鬼,那予就相信他,至于惊扰祖灵一说,等会儿我只带少量人进入即可,其他闲杂人等现在外面等候,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契还是做出了进墓地的决定,这让巫阏非常不满,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契不耐烦地打断了。契命令巫阏立刻和自己的亲卫队一道,陪同自己进入墓地,不要再多说其他的话了。无奈,大巫师只得听从首领的命令,不再多言了。实际上,自从战争胜利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威信大不如前了,契通过亲临战争赢得了人民的爱戴,并不再那么遵从自己的话了,这让他非常不满,可又无可奈何。
于是契只带了巫阏和一队亲卫,在益等人的带路下进入了墓地,包括益母在内的其他群众则只得留在墓地外,焦急地等待着里面的消息,毕竟大业首领到底是不是为人谋害的,这可是一件骇人听人的丑闻,如果属实的话,那整个部落上层的统治恐怕也就不那么稳固了,这可关系到许多人的未来,所以商部落的每个人都在密切关注这件事的发展与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