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一晃秋去冬来。北京的冬天干燥寒冷,出了门,萧瑟的寒风就跟磨得锋利的冰刀子一样,扎在身上,绝对有千刀万剐的效果。
作为一个南方人,我的抗冻能力毋庸置疑,当面对北方冬天的魔法攻击时,我也全副武装:暖宝宝、暖水袋、一次性发热棉。
我身经百战,本以为能轻轻松松地扛过北方冬天的物理攻击,可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北方的冬天的确是物理攻击,可人家是十级物理攻击,出手快准狠,让你连半分还手的能力都没有。而且室外冷,室内热,内外温差高达四十度,是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除了于小年,我们宿舍其余三人都来自南方。于小年看我们冻得像冰棍似的,还能潇洒一笑,独留我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能早上六点起床去上课的都是勇士,能顶着猎猎狂风约会的情侣也一定是真爱。
而我,两样都不行。
我对苏南说:“苏南,虽然我对你的感情坚定不移,日月可鉴,但外面太冷了,我们还是取消约会吧。”
苏南很淡定:“取消约会可以。”等我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可以取消复习的约定。”
我知道苏南说一不二的性格,要是我阳奉阴违,他可能会利用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蛋骗过宿管阿姨,然后把我从床上提溜起来。
相信我,苏南说到做到。
于是我斟酌再三,考虑了一下利弊,还是决定艰难地爬起来。
徐曼曼瞟了我一眼,挤眉弄眼地感叹爱情的伟大力量,我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咽。她不懂,我这一次去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等我到了图书馆,一眼就看到站在图书馆门口的苏南,他站得笔直,即便是这么冷的天,他也只穿着一件毛衣,外面披着长款军绿色羽绒服。
绿色很挑人,穿得不好,很容易给人一种土得掉渣的感觉。苏南皮肤白,气质好,身材高挑,加上那张即便他犯错,别人也不忍心责怪他的脸,这件军绿色的羽绒服穿在他身上如同模特走秀一样。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就是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出现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我朝他挥了挥手,步履蹒跚地朝他走去。我到了他面前,他低头打量了一下我,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你是突发奇想,COSPLAY(模仿)北极熊吗?”
我嘟囔:“我要是北极熊就好了,至少它厚厚的脂肪和毛还能御寒,而我靠一身正气御寒,可比它惨多了。”
苏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说一句话,你总能顶十句。进去吧,外面冷。”
“那你怎么不进去?”我看他连手套、围巾都没戴,颇为心疼,“我又不是不认路。”
“习惯了。”他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不由分说地牵着我的手往里走。
他的手宽大修长,十分有力,虽然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半天,但还残留着一些温暖。他手心的温度透过手套,径直传递到我身上。
进了图书馆,我才发现苏南还带了保温杯,保温杯中是枸杞菊花茶,醒神明目,我喝了一口,不由得偷笑。他知道我喜欢吃甜的,还往茶里面加了蜂蜜。
我喝完,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声说道:“苏南,你对我这么好,我都无以为报了,要不……”
“你不用特意感谢我,待会儿好好复习,少气我一点就成。”苏南翻开书,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戏精上身,做出一副西施捧心,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难道真的和她们所说的一样,男人把女人追到手了就开始不珍惜了?”
苏南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接着抬头凝视我:“她们是谁?”
我怎么会出卖莫须有的同伙,遂垂下眼睫,越演越上瘾:“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结果苏南不按常理出牌:“是,如果你多做对一道题,我就多喜欢你一分,反之,分数递减,直到负分。”说完,他自然而然地拿过我手里的书包,精准地从里头掏出试卷,摊开弄平整后放在我面前,还体贴地把笔放在我手里,微笑道,“你可以开始了。”
戏台子被拆,我自讨没趣,埋头认真做试卷,有不懂的地方,就用笔小心翼翼地戳一戳他的手臂,他便放下手里的事情教我。
那种校园偶像剧或者言情小说中情侣含情脉脉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说实话,苏南没被我气得吐三升血就算不错了。
我又做错一道题的时候,苏南拿着试卷长吁短叹,我在一旁干咽口水:“苏南,你别生气了,气死了多不划算。”
苏南听了我的话,更无奈了。他屈起长指,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如你所说的,货物既出,概不退货,我能怎么办,只能好好……”
好好怎么样?好好爱我,好好陪我,好好喜欢我?结果苏南语不惊人死不休,话锋一转道:“好好教育你了。”
我一听,更加悲伤了。
时间的齿轮缓缓转动,在苏南严密的监督下,期末考如期而至。
考试前一晚,我把苏南的照片打印下来后贴在床头,希望考神苏南能保佑我科科都过关。
期末考试结束后,我心中卸下一块大石头。徐曼曼提议我们回去之前好好放松撮一顿,毕竟寒假一个多月,大家过完年才能再聚首。
徐曼曼是天生的交际家,才上大一就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随便拉出一条交际链都能让人瞠目结舌。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她攻不下的人,如果有,那么对方一定不是人。
当然,徐曼曼之后为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只是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期末考完第二天,徐曼曼组织了一个小型聚会,我和苏南耽误了一小会儿,等我们到达指定包厢,一眼就看到了朝我们友好挥手的赵燃。
我看到赵燃的那一眼,明显感觉到苏南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龇牙咧嘴地看着徐曼曼,她瞥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眼神,接着去巩固她的人际网了。
因为我们来得晚,一张大圆桌几乎坐满了,所以只有赵燃身边还有两个空余的位置,而赵燃朝我们热情道:“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苏南拉着我的手坐下。
聚会无非是吃饭喝酒吹牛,换作以前,我和方晓静、方子聪三人就能整出一个世界来,可是我身边有苏南,我想,要是我真整出一个世界来,苏南分分钟将我就地正法。
于是我乖巧地吃饭。眼见大红虾的盘子转到我面前,我伸筷子去夹,结果盘子飞速转开,我的筷子落空,尴尬地停在空中。
突然,我碗里多出了两只红彤彤的虾,以及两双筷子,右手边的筷子是苏南的,而左边的……
我抬头,赵燃一脸坦荡:“你看什么看?吃啊。”
我能吃吗?我看向苏南,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伸手夹过我碗里的红虾,流畅地去皮取虾线,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他手中的那只红虾是我。
“吃吧,我帮你剥另一只虾。”苏南将处理好的红虾蘸了酱料放在我碗里,之后拿走另一只。
饭吃到一半,徐曼曼敲着碗提议:“光吃饭多没意思啊,我们来玩游戏吧。”
有人起哄:“别又是真心话大冒险,老套。学妹,玩个新鲜的吧。”
“好,那咱们就玩个新鲜的。在座的各位有的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有的还单身,比如我,为避免有‘家室’的沾上其他桃花,抢夺了单身狗的资源,大家畅所欲言,可以说说自己喜欢的另一半的类型,那么就从我开始吧。”
徐曼曼落落大方道:“我,徐曼曼,十八岁,单身,喜欢的男生属于木村拓哉这一类型的,汇报完毕。”
我汗颜,徐曼曼这口味还真是多变,前几天她还在宿舍嚷嚷着要嫁给吴彦祖呢,可真是一个朝三暮四的小东西。
我和苏南默默吐槽:“你就听徐曼曼扯吧,每个人在憧憬未来另一半的时候,总是添加了各种光环,像装饰蛋糕一样,尽可能给它抹上最鲜亮的颜色,可事实往往和你想象的相反。”
苏南很会抓重点,他直接无视了我文艺的比喻,单刀直入:“那你曾经憧憬的对象是什么样的?”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让我连插科打诨的机会都没有,我只好说谎不打草稿:“就是你这样的。”
他不说话,只是轻笑。
我和他认识这么久,怎么会读不懂他的眼神,这家伙明显不信我的鬼话呢。
我以前的确有憧憬的对象,当然不是像木村拓哉、入江直树以及苏南这样的禁欲系学霸,而是阳光男,那种一笑咧开一口大白牙,生气撒娇的时候会和小奶狗一样在你怀里蹭蹭的类型。
我现在才明白,什么阳光男,什么小奶狗,哪儿敌得过苏南半分。他要是愿意,可以在大狼狗、小奶狗、牧羊犬……总之各种类型中无缝切换。当然,前提是他愿意展现这一面给我看。
不过我想,苏南应该更愿意站在我面前为我遮风挡雨,扫清一切障碍,而不是等着向我撒娇。
“好吧,我承认,我以前和方晓静一样喜欢阳光男,现在和徐曼曼一样喜欢木村拓哉这一类型的男生。”这暗示已经十分明了了,苏南不可能听不懂。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南一听到阳光男三个字,原本带笑的眉眼倏然沉下。下一刻,赵燃开口了。原来不知不觉中,交代自身单身与否的接力棒已经传到赵燃手上了。
赵燃耸了耸肩膀:“我今天要是有女朋友,坐的位置就不会这么尴尬了。”他的话一出,大家乐不可支,我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的确被两对情侣围在中间。
而我和苏南还算低调,只在吃饭期间交头接耳,那对情侣显然在热恋中,恨不得黏在一起,难怪赵燃一直往我这边靠,我想他是不想被那对秀恩爱的情侣亮瞎眼吧。
我情不自禁地哈哈笑了一声,结果一转头,苏南依旧一副晚娘脸,丝毫没有融入如此欢乐的气氛中。
我说:“苏南,你怎么不笑啊?”这孩子,笑点太高了吧。
他递给我一个“这有什么好笑”的眼神,低头默默吃菜。
赵燃说完,轮到我和苏南了,现场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对。当初我对苏南的告白可是轰轰烈烈,而且徐曼曼等人还特别“不小心”地传播了一下我和苏南青梅竹马的故事。他们一个个感叹的同时,也觉得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得到苏南的垂怜。
我就不服气了,为什么是我被苏南垂怜,而不是我垂怜苏南?对此,徐曼曼的解释一针见血:“一对情侣中,总要一强一弱,这样才能正负平衡,达到世界和平的境界。”
论胡说八道,徐曼曼第一是也。
如今随着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在温饱之余会向往多姿多彩的娱乐活动,而载歌载舞往往是当之无愧的首选。
将桌上的饭菜解决完,我们又转移阵地去唱歌了。赵燃认识KTV老板的儿子,老板当即大手一挥,不仅给我们一个大包厢,还给我们打了半折。
对于我们这些穷学生来说,打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女士们纷纷感谢赵燃,甚至几个单身的还向他抛媚眼。
我拉了拉苏南:“刚给赵燃抛媚眼的那几个女孩,你看到了吗?”
苏南给我倒了一杯鲜橙汁,不在意地回答:“我没认真看,不知道。”
“啧,就你左手边那几个女孩啊。”我指给他看,“你看左边那一个,长发披肩,看上去很有女神范;中间那一个也不错,娇俏风;右手边那个也行,柔弱风,和林黛玉有点像。不过我觉得赵燃可能不太喜欢这种娇娇弱弱的,估摸着中间那个娇俏风的适合他。”
我自顾自说着,一抬头见苏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眼神盯得我心中发毛,我干咽了一下口水,问:“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你很关心他……的终身大事?”苏南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橙汁,估摸橙汁太甜了,他微微地皱了皱眉。
我听到前半句,吓得心跳加速。听到后半句后,我拍了拍胸口:“大哥,你说话别大喘气啊,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吓你,为什么?”苏南看着我,“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我心里有什么鬼,我可坦荡得很。你看我的左脸,上面写着单纯;你看我的右脸,上面写着直白。而且我肚子里有几根肠子,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苏南绷着脸不说话。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从我们在一起后,我发现苏南越来越有小怨妇的气息了。用方晓静的话来说,现在的苏南就像是一颗新鲜饱满的柠檬,我怕他有朝一日把自己酸死,所以赶紧给他吃下定心丸。
我悄悄握住他的手,他怔了一下后没有挣开,下一刻反手扣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
我瞪眼看着他,明明该是我吃他的豆腐,怎么一瞬间就反过来了?我怎么也要占一次上风,于是挣了挣,小声道:“我要在上面。”
说完,我恨不得掐死自己,或者拔掉自己的舌头。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可某人显然误会了。
他那张万年冰山脸终于融化了,笑起来的模样终于是我理想中阳光男咧开一口大白牙的画面,不过我现在全无心思欣赏,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自己埋起来。
可能苏南也觉得这么笑自己的女朋友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于是收了笑容,只是眼角眉梢残留着笑意。
他说:“胡乐,你可真逗。”
我嘿嘿一笑:“终于逗你笑了,我也算有成就感了。”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笨蛋。”
恋爱中的女孩听到笨蛋两个字都觉得甜蜜,苏南骂过我无数次“笨蛋”“白痴”,如今细细数来,也不知道他哪一次说的笨蛋是真骂人,哪一次说的笨蛋纯粹是语气词。
徐曼曼走过来:“你俩别光顾着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来,唱首歌,我给你们点了一首歌。
“什么歌?”我说,“我只会唱《两只老虎》。”
徐曼曼一副不想认识我的模样:“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我相信是个人就会唱。”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把我和苏南推到了前面,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首歌——《私奔到月球》。
这首歌的确耳熟能详,里头的歌词我都会背了,不为其他,就因为这是徐曼曼洗澡时喜欢哼的歌。
我听多了,自然自学成才。
我会唱这首歌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苏南会唱这首歌。据我所知,他对唱歌并没有兴趣。
随着前奏响起,苏南唱到“其实你是个心狠又手辣的小偷,我的心、我的呼吸和名字都偷走”的时候,目光紧紧锁住我,害我差点忘了歌词。
“多幸运,有你一起看星星,在争宠……”我俩对视一笑,苏南竟不管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牵起我的手。
后面一堆起哄声,不过我唱到忘我,也没在意,只是余光不经意瞥到坐在角落的赵燃,他正打开一罐啤酒,安安静静地喝着,和平日里的他不太一样。
我想,他估计是在苦恼三个女孩,到底该选择哪一个吧。
热闹过后就是谢幕,我和苏南已经买好车票,收拾好行李,准备第二天回家。除了于小年是本地人,徐曼曼、周菁菁和我都要舟车劳顿才能到家。
回家途中,我和苏南依旧坐火车。虽然飞机速度快,但飞机对我们这些学生来说还是比较奢侈的交通工具。只是苏南说了,等毕业旅行的时候,他带我去坐飞机。
不过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另一些事情。
车上,我小心翼翼地问苏南:“我们真要和他们开诚布公吗?”
苏南递给我一个凉凉的眼神:“你说呢?”
“要不我们缓一缓吧,万一他们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怎么办?咱们可不能图一时爽快,而忽略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苏南听着我东拉西扯,最后总结:“第一,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主选择以及做决定的权利;第二,我相信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了,高兴会大于震惊;第三……”他突然俯身过来,压低声音道,“不告诉他们,难道我们回家后要偷偷摸摸约会吗?”
我难得扭捏,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哎呀,这样不是更有挑战性吗?就像当初我大半夜跑到你房间一样。”
“我更喜欢光明正大。”苏南不置可否,“何况我们不说,你觉得以阿姨的火眼金睛,她会看不出我们之间的变化?”
我想想也是,我妈走过的路比我们吃过的饭还要多,我俩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
他拍拍我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到时候一切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说。”
回家途中,我一路睡过去,中途醒了几次,吃饭或者解放内存。等快到家的时候,我突然开始坐立不安。
我这人就有这毛病,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当我第五次起身准备去如厕的时候,苏南伸手按住我的肩膀,蹙眉:“又上厕所?”
“嗯,水喝多了。”我弱弱说道。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薄唇轻启:“我不是告诉过你,别紧张吗?”
“我不能不紧张啊,待会儿他们四个人都要来接我们,要是我爸知道我们在一起了,我总觉得他要么拿着四十米的大刀砍死你,要么就是把你推下站台,总之你没有好果子吃。”
“放心,不会发生这么血腥的事情。”苏南无奈道,“你把叔叔想成什么样子了?”
“真的。”我吓唬苏南,“你可不知道,以前我爸和我妈说过,要是我以后交男朋友了,他要给对方设难关,闯关程度不亚于唐僧师徒四人取经,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苏南同志,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苏南朝我一笑:“我一开始就准备好了。”
“那你的一开始是什么时候?准备得充分吗?虽然你很厉害,但我爸也不是吃素的,我是真的不忍心看着你被我爸虐得死去活来。”
我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潸然泪下了,企图让苏南回心转意,结果我的话反而坚定了他的信念。
他说:“你这么说的话,那我更要早些坦白,免得拖得越久,叔叔越生气。”
我哑口无言。
火车到站了,我已无力回天,不过还是垂死挣扎了一阵。眼见我妈和苏阿姨站在远处翘首以盼,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我爸没来。
苏南同样看到了她们,腾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我挣扎不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们一走近,我妈和苏阿姨便看到我和苏南紧紧相握的手,苏妈妈愣了一下,笑笑:“看来我家南南还是沉不住气了,不过也差不多了。”
苏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正想问个明白,结果我妈叹息一声:“兜兜转转,最后我家铁板棉袄还是黏上苏南这孩子了,我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我多嘴问了一句:“妈,你忧愁什么?”
我妈递给我一个“你说我愁什么”的眼神,接着笑得跟狼外婆一样:“苏南,以后我家铁板棉袄就交给你了,你不用顾及我和她爸的面子,她要是闹腾或者做错事,你尽管替我们教训她,我不会心疼的。”
我欲哭无泪: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苏妈妈还是比较矜持,却也十分开心:“今晚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先别站在风口说话,我们回去吧。”
车上,我拉了拉苏南的衣服:“你别以为过了我妈这一关就可以松懈了,待会儿我爸要是知道了,他可能会把碗扣在你头上,所以你今晚来我家吃饭之前最好先别洗头。”
苏南一脸无语的表情。
我刚回到家便闻到菜香味,我爸正在厨房忙碌着。他听到脚步声,拿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一脸心疼地看着我:“你瘦了瘦了,出去受苦了吧?今晚老爸做了你爱吃的菜,你待会儿多吃点。”
“她哪儿瘦了?我看有人天天投喂她,她没胖就算不错了。”我妈不客气地拆台。
“谁投喂她?”我爸常年看报纸,不像我妈与时俱进,又虚心请教,“投喂是什么意思?喂饭的意思?”
我妈哈哈大笑,去厨房帮忙了。
我爸这人是典型的勤学好问,从我妈那儿得不到答案,又准备从我身上下手:“女儿,谁投喂你了?投喂是什么意思?”
我想着能逃避一时半会儿也是好的,于是支支吾吾道:“爸,我先上去洗个澡,我好累。”
我爸一听我累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急忙催我:“你赶紧去洗澡,我做好饭喊你哦。对了,待会儿记得叫苏南他们一家过来吃饭。”
我心虚地应了一声,心想他待会儿要是知道我已经是苏南的女朋友了,会不会后悔得要剁了自己的舌头。
洗完澡,我换了一身衣服,打电话给苏南,他几乎是光速接起。
“我家饭菜快做好了,差不多可以过来吃饭了。”我说。
“嗯,好。”他应道。
十分钟后,我家门铃响起,我过去开门,苏南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穿得极为正式。一身西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肩宽腰细腿长,加上养眼的小脸蛋,简直像漫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我爸夸了一句:“苏南真是越长越帅了,还高了不少。”他继续感叹,“也不知道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姑娘,我想对方一定会和他一样优秀,能被他看上的姑娘,肯定是有着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之人。”
因为我爸不怎么会说话,所以夸人的话说得颠三倒四,最后我给他总结了一下:能被苏南看上的女孩,绝对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
只是他现在还没意识到,那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就是本人我。
我妈和苏妈妈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大家热热闹闹吃完饭,我妈切了水果,我们几人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聊到一半,我妈突然说道:“苏南,你不是有话要和大家说吗?”
我看了一眼苏南,心跳得飞快,他倒是十分淡定地整了整衣服,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爸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举动。
苏南见我临阵退缩,一把拉住我的手,带着我来到我爸面前。
我爸看到这一幕,瞪圆了双眸,刚用牙签插起来的苹果都忘记送进嘴里。
他先反应过来:“苏南,胡乐,你们这是……”
“叔叔,阿姨。”苏南握紧我的手,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和胡乐在一起了,希望你们能祝福我们。”
这下,我爸手里的苹果直接掉在地上,接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你们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在一起了?”
“孩子她爸,你是复读机还是耳背?苏南明明说得很清楚,他和我们的铁板棉袄在一起了。”我妈重复了一遍。
“等一下,我理理头绪,不是……”我爸依旧处于震惊中,我可以理解他,他现在的世界观一定崩塌了,你说脑内大地震的人,还考虑什么耳背不耳背的。
“你们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爸现在不仅脑内地震,还失去了理解语言的能力。
我妈抚额,看着我俩:“你们别理他,我非常看好这段感情,你们再接再厉,争取三年抱俩。”
“喀喀。”苏爸爸轻咳了一声。
我妈立马转了话锋:“当然,前提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不能耽误功课是吧?不过我很赞成你们毕业就领证。”
正在进行天人交战的我爸听到了最后一句话,顿时拍案而起:“领证?什么领证?我同意你们领证了吗?”
自此,我爸彻底被我们惹毛了。
当晚,我爸只差拿扫把将苏南扫地出门,完全忘记了他之前对苏南的赞美,现在在他眼中,苏南就是一只大灰狼。
苏南回家后,我爸举行了一年难得一次的家庭会议。
我在这里提一下,我家的家庭地位是这样的,我妈凌驾于我和我爸身上,我次之,我爸处于弱势群体,所以他空有一家之主的尊称,却没有一家之主的实权。不过这一次,他决定拿出自己一家之主的气势,好好说道说道。
我爸平时跟弥勒佛似的,笑起来忒和蔼可亲了,不过一旦严肃起来,相比苏南有过之而无不及,总之很可怕,让人提心吊胆。
我爸敲了敲茶几,沉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的双手规规矩矩地摆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老老实实回答:“刚开学没多久吧。”
我爸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抖动:“那是谁先告白的?肯定是那臭小子。”
你看,不久前苏南还是好孩子,现在转眼间已经是臭小子了,男人的心可真是海底针,分分钟反目成仇啊。
“是他。”我赶紧给苏南树立好印象,“爸,他是真心待我,可以说是十年如一日,每天对我嘘寒问暖。你看,他为了喂饱我,自己都瘦了一圈。”
结果,我爸反而被我的话惹得吹胡子瞪眼:“什么十年如一日?我看他那是有备而来。这臭小子的心机可真是深沉啊,难怪老是叔叔长、叔叔短地叫我,还隔三岔五给我提提东西,打扫打扫卫生,收留一下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原来他早就步步为营了。”
我凑过去问我妈:“老爸最近看什么电视剧了?”
我妈嫌弃地噘着嘴:“《××传》,一群女人追着一个一脚即将迈进棺材的男人的故事。”
“你俩在交头接耳什么呢?”我爸在气头上,气势总是很足的,往往忘了待会儿恢复正常的家庭秩序后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罢了,他好歹被我妈压迫了这么久,我这做女儿的暂时没法报答他,就让他感受一下做父亲的威严吧。
我低着头忏悔:“爸,我错了,我应该一早和您说的,不过您应该知道情到深处自然浓的道理。您也是过来人,我和苏南其实早就互相喜欢了,只是缺了一个契机表明心意。我想你们也不希望我被其他不知根知底的男人骗了吧?苏南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女儿和他在一起,你们可以放一百个心。”
“放什么心,兔子都不吃窝边草,结果那臭小子居然一早在打你的主意,还隐藏得那么好,连我们都没发现一些苗头。我要是发现了,一定将这苗头掐死在摇篮中!”
我在心中默默腹诽:不仅您没发现苏南的小心机,我也没有啊。
我妈不乐意了:“掐死什么?我们家铁板棉袄能被苏南收了,那是祖上烧了高香,你还有哪里不满意?我看你纯粹是大男子主义作祟,接受不了现实罢了。”
我爸被我妈堵得哑口无言,吭哧了半天,终于气鼓鼓地上楼了。
我妈拍拍我的肩膀:“别管他,你大胆地谈你的恋爱去,他只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把你当成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看待呢。”
“妈……”我感动地攀住她的手臂,准备撒娇的时候,她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说真的,你们才大一,现在学业还是比较重要的,而且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当外婆。前面我只是觉得气氛太沉闷,说笑调节调节气氛而已。要是你把持不住,或者苏南那孩子把持不住,记得做好措施,我小时候教过你这些了。”
我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险些心肌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