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还记得你爸爸的理想吗?记得你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吗?”
——两句如此简单的问话,却逼得陈小兔当场丢盔弃甲,慌乱心虚起来。
她当然记得,父亲生前是一名报社记者,这也是他一生的理想。当初也是因为采访出了意外,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在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曾跪着发誓,将来也要成为一名记者,继承父亲的遗志。
这两句问话,其实并不是陆井扬第一次问她,早在父亲刚去世不久,她悲伤得无心学习时,他也曾质问过她,帮她敲醒了警钟,提起了精神面对中考的难关。
她要感谢他的,若不是他,她的中考一定不会那么顺利,她可能连考进这青元中学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
进了高中以后,他并没有怎么刻意靠近过她,随便她如何,他都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好像他们就只是同一班级的普通同学似的,并无其他交集。
小兔呢,对他也一直是敬而远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心态。他不靠近,她也不愿意自找罪受去接近火源——事实上,她很怕他。
因为当初的那两句点醒她的话,太过惊心;又因为那段中考的备考阶段。她承认,他的辅导效果很好,她很感激。可他的辅导又实在太恐怖,在她的心里深深地埋下了阴影,打成了烙印。面对这张清俊的脸,对其他女生而言是一种享受,但对于小兔,就会条件反射地想到那段痛苦的补习时光……
没想到,时隔三年,会再一次面对他相同的质问声,小兔震惊地望着面前这张俊雅的脸,嚅嚅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晌才轻声地辩了一句:“我没忘,只是那些数学题我真的不会,就算陈玉珠和我讲了,我也还是不懂……开始只有几道题,后来越来越多,现在好像完全接不上了……”
在整个学生时期,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开始也是想好好学习,次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的。可后来在学习的过程中,就是有一些题怎么也不懂,遇到考试时相关的变换题型就完全犯了难。慢慢的,不懂的题越来越多,直至多得将自己的信心彻底埋没,这时候就有两个自己,一个是潜意识的不甘心,一个是行动上的不作为。渐渐的,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是在用不作为的态度掩饰心底的不甘心,还是因为无可奈何所以索性无所谓……
陈小兔就是如此,她是一个偏科生,早在初中时她的数理化就不好,要不是中考前陆井扬的魔鬼式补习,她可能根本考不上高中;如今,尽管选择了文科,可数学这块硬骨头始终还在,而且更难啃。面对怎么也登不上的高峰,小兔灰心了,颓废了,想要放弃了,于是她给自己寻找退路、寻找理由,让自己思想麻痹放松……
看着眼前越压越低的脑袋,陆井扬叹了口气,“不懂,你可以来问我,我一直都在啊。”
仍然低着的脑袋传来了懦懦的声音,“……我不敢……而且,你也忙……”
她知道,他除了学校的学业以外,还要学习其他很多东西,还要学习中医,帮着他外公去给病人诊治,他的理想是成为最顶尖的医者,从未变过,也一直在为此努力着。
与他相比,她就成了地上的泥,没有毅力、没有勇气,只会退缩的胆小鬼和失败者,她相形见拙。于是,更想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加上中考补习时的阴影,更加不敢靠近他,更何况去请教他。
“胆小鬼,这么胆小以后怎么去采访别人呢?连迎难而上的勇气都没有,难道你真想放弃对父亲的诺言了?”
问话很犀利,但可以听出那问话人的声音放柔了许多。只是小兔根本无心留意,也压根没有抬头。她沉浸在问话里面,全身发着颤,那是愧疚,更是不甘心。
“小兔,敢接受挑战吗?”又一个问话传来,换了一个语气,也终于让陈小兔抬起了头。
“之前我说过,会补偿那迟到的三分钟,我说话算话,并且愿意翻倍补偿——翻两百倍,怎么样?”陆井扬挑了挑眉,微长的碎刘海挡住了他眼里的光,他在挖坑。
小兔的眼皮跳了跳,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坑,可他前面的话此刻都成了诱饵,心底越来越多涌起的不甘心让她抗拒不了这个提议,她只能跟着他的步骤往他的坑里走,“你……要怎样?”
陆井扬的唇角终于轻轻弯起,露出了漂亮的弧线,让本就俊秀的脸更加的迷人。看在小兔的眼里,此时的他就像一朵巨毒的曼陀罗,她即将被迷晕。
在意识晕厥以前,她听到他说:“你说呢?”
然后他又说:“跪下给你爸爸磕个头吧,告诉他,你不会放弃,你会实现诺言。”
她听话地照做了。
待她回过魂时,她已经跟他吃过了午饭,回到了她家,一起坐在了她那可爱的书桌前,他在说着两天的复习计划:“一共十个小时,今天复习四个小时,明天六个小时。现在离三点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复习到七点钟……”
陈小兔闭了闭眼,灵魂归位了,理智也回来了,她意识到害怕好多年的“魔鬼补习”又开始了,本能的她想退缩,可刚刚在父亲墓前说过的话再次响起,她逼着自己不准逃避……再一次闭眼睁眼深呼吸之后,她深深地看向男子的眼,很真诚地说:“谢谢你,陆井扬。”
陆井扬,谢谢你再一次点醒了我;谢谢你牺牲自己的时间来帮助我;
谢谢你……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