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方青媛酷酷地甩给女儿两个字，先一步走在女儿前面，得到指令的小兔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跟着进了一家咖啡馆。
迈进咖啡馆前一步，陈小兔望了望头顶上的太阳，眼看艳阳即将变身为夕阳，灿烂的金光也将转为温和的余晖，而她，是不是也会如这余晖一样，在夕阳西下之时，被黑暗尽数吞没……
认命地叹了口气，听话地跟着老妈，老妈坐哪里她就坐哪里，老妈点啥她就点啥，一切以老妈的行动作为参照，借此希望将自己隐形，从而让老妈轻拿轻放，饶过自己。
“说说你和陆井扬的事吧。”老妈出声了，开口直击核心，声音如刚才一般，毫无起伏、没有情绪、四平八稳。
小兔抬起头，看着老妈依旧柔美却没有笑意的脸，嚅嚅道：“就是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是好朋友、好同学，毕竟一起长大的，难免亲近一点……没什么啊。”
“这样说，你们不是在早恋？”
“不是！”底气还挺足。
“没有暧昧？”
“没……没有。”头开始往下低。
“你对他没感觉？”
“没……有吧。”回答变得模糊，头已低至极限。
“是没？还是有吧？”
“妈！”
小兔没忍住，低到极限的头触底反弹，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们没有早恋，这我肯定。我很清楚我们现在是学生，学习、高考是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但我不能保证我对他没有除了友情以外的其他情愫，我应该、可能、好像……是喜欢他的……”
当说出“……应该、可能、好像是喜欢他的……”这句话时，小兔自己也愣了，她竟然当着老妈的面，承认了对陆井扬的感情……啊，真要命！
女孩羞红的脸被双手捂上了，以至于没有看到坐在桌子对面的、刚刚还很严肃的老妈正重新展开了她熟悉的柔美的笑脸。
“哈哈哈……你承认了，有勇气！”
听到老妈的笑声，小兔倏地放下手，吃惊地看着老妈的笑脸，“妈，你不生气？”
方青媛喝了口咖啡，语气轻松地答：“我女儿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好事情啊，我干嘛要生气？”
“那你刚刚还虎着张脸，吓我的？”
“谁让你没有第一时间和我分享这好消息的？人家陆易之都知道了，我还被蒙在鼓里，我能高兴吗？”
回答理直气壮，小兔哭笑不得，她老妈……正常吗？
“你真的……不是因为我跟陆井扬的事，生气？”
“少女怀春，很正常啊。你妈当年也是少女，明白的。何况，陆井扬很不错啊，很优秀的小伙子。我就说我家女儿的眼光很好！”
面对老妈的一脸骄傲，小兔再次懵了。
“话说……你们到哪一步了？牵手？”方青媛化身狗仔，双眼闪着八卦的光。
“……”小兔无语。
“牵手了。”女儿的不吱声，成功转为方青媛眼中的默认。“拥抱？”
“……”
“肯定也抱了。”
“其实也……”小兔想挣扎一下。
“接吻？”八卦的光更猛烈。
“没有！”这次的否认很及时，“妈，你别问了，我们很清白。”
“哦……哦……”第二声的上扬音，和第三声的转折音，表明了方青媛的理解，“不错不错，还知道底线。其实，亲个小嘴……也是在妈妈能接受的底线范围。”
“妈！”
“行行，我不八卦了。接下来说正经的，”方青媛又喝了口咖啡，“不准影响学习，不准越过底线，不准为了爱情丢失你自己。这是我的三不准，你必须办到。OK？”语气表情一反刚刚的嬉闹，变得极其认真严肃。
“OK！”
小兔的回答相当果断肯定，这些即使老妈不说，她也一定会办到。
“妈，我的八卦打听完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聊一下，您的感情了？”语气一转，攻方守方位置互换，小兔进攻性极强地提出一个话题。
这个话题，对于方青媛就像扔下的一颗炸弹，将她之前的神采飞扬、精神抖擞瞬间炸没，紧接着出现在小兔面前的老妈，像颗含羞草，一碰就全身拢起。
“哪有……什么感情？！”
否认。
有用吗？
怎么可能？！
小兔既然将这话题扔出，就已经做好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准备，“刚刚我在病房里，看陆伯伯对你的态度，可不像是没有什么……真的没有？”
“含羞草”彻底合拢，“我要回去照顾你陆伯伯了，他病房里不能太久没人……小兔，你乖乖回家，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诶，妈……”
出声也无法阻止“含羞草”的“逃跑”，可是——
“老妈，你居然连单也不买！简直是‘落荒而逃’……只不过问了个问题，至于嘛……”
念念叨叨数落着老妈、心疼着荷包的陈小兔索性大口喝完自己的咖啡，又把老妈的那杯咖啡给全数灌进肚。
两杯咖啡入胃，打了个响嗝，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小兔心想：反正逃不过出钱的命，那就撑死也不能浪费了。
……嗝……
陆易之明显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又变了，而这改变并不是朝自己预期的方向。
面前的方青媛对他的照顾还是悉心周到，可态度却回到了以前的客气有礼又疏远，脸上明明还带着温柔的笑，可看他的眼神变得平静，理智的平静。
是之前的表白惊到她了？
应该也不是。
当时她的神态分明是愉悦的，而且还亲口答应他了。
即使后来带小兔一起进来的时候，她的反应也很正常。
一切的异常，是从送小兔下楼再回来之后，开始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可以改变她的心意？
陆易之暗自思忖，也不敢轻易询问，深怕将她推得更远。
安静得连银针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病房里，明明坐得很近却感觉隔了一整座银河的两人之间，看上去都是带着笑容的温和表情，可气氛却有些压抑变味……
“……我们都憋着真话，我们都让爱先发芽……
越退让越不会表达……
我不需要证明，我不需要声音，
我就像一个哑巴一样……
我举止要限量，你可以当我哑巴一样……
请别怕我受伤，我自己会圆场……”
陆易之的手机铃声响起，一片安静里，那作为铃声的歌声清晰地传入两个人的耳里，并起了作用，使得两人脸上勉强的笑容略微停顿，方青媛本来闪躲的眼神不自觉地朝他看去，被一直凝视她的陆易之轻松捕捉到，并奉送一个真实的、恳切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坦荡荡的笑，然后不等她再次躲开，就在与她的眼神碰撞中自然地接起电话。
电话号码很陌生，接起电话后，那头的声音倒还熟悉，是方青婉的声音，有些着急，“陆总，我姐和你在一起吗？她的手机关机，我找不到她……”
“在，你等一下。”听到对方着急的语气，陆易之没二话，将手机递给方青媛，“你妹妹，你手机关机了。”
方青媛边接过电话，边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没电了。陆易之很顺手地将床头柜上的充电器递给她。
“青婉，怎么了？”方青媛很顺手地接过充电器，单手将手机放在柜子上充电。
“姐，你手机怎么关机了啊……那打伤陆总的胖女人家属到店里来闹事了，说要求我们放了那胖女人。”
“闹事？她打伤陆易之，是警察抓的她，他家人来闹什么事？”方青媛一听也有些火了，“影响餐厅其他客人了吗？要不再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倒也没太影响其他人，那帮人只是站在那里吵着要见你，并没有动手也没有砸东西，这……报警也没用吧。”
“那……”方青媛为难地看了看病床上的陆易之，皱眉想了一下，“那我现在过去吧……”
“好……”
刚听到方青婉说了一个字，手机从方青媛的手上被拿走了，转而陆易之的声音响起，“青婉，你把电话给那帮人的代表，我来跟他们说。”边说边用眼神安抚住了方青媛。
“哦，好。等等。”可能是声音变成了陆易之的，方青婉一愣，又快速反应过来。
没等多久，一个像漏风的破鼓被敲响的声音传来，“喂，方青媛，老子告诉你，把我妹妹放出来，不然老子不会让你好过！”
“哦？怎么个不好过？还想继续闹事，像你妹妹一样被抓进警察局吗？”陆易之不慌不忙地反问一句，又接着道，“我劝你，如果是来求人办事的，那态度是不是应该好一点。不然，在你让我们不好过之前，我会先让你们不好过！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音。
方青媛很担心，小声道：“他会不会现在就闹事啊？店里只有青婉在，我怕……”
“放心，相信我。”陆易之一手捂着手机，一手抓起方青媛的手牢牢握在手里，眼神脉脉地看着她，和之前对着电话里的狠硬语气完全不同，变得轻声细语，温柔得很。
像是回应他的话，电话再次有声音传来，却是惨叫声和求饶声，紧接着换了个声音响起，“方老板，有什么话好说。我老公比较冲动，你让你的人放了他吧，再下去，他的手要断了！”
陆易之慢悠悠地说道，“放心，他的手不会断，我的人有分寸，他们只是负责店里的安保，若非你老公先动手，他们不会出手。对了，你们好像忘了，店里是有监控的，《刑法》里有一条罪叫寻衅滋事罪，很符合你老公刚刚的恶劣情节。所以，别以为人多势众、蛮横无理，就可以胡作非为。我们偏偏不吃这一套！”
电话里刚刚还算平和的女声听到这里，开始拔尖着叫骂起来。
陆易之直接挂了电话。
“你挂了？怎么能挂？事情还没解决呢！”方青媛有些着急了，想抢过电话回拨过去。
陆易之侧卧过身，将手机高高举起，方青媛抢手机的动作有些大，站在床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前扑倒过去，正好扑在陆易之的怀里，闷哼一记后，陆易之很坦地将高举手机的手放下，很顺手地环住了倒在自己怀里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