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国子监颇有来头,自八百年前大秦设立国子监供贵族世家子弟读书以来,至大阳王朝也都对国子监保留完善。因此到了大阳王朝中期,国子监俨然成为全国最高学府,寒门子弟也可凭借科举同进士出身进入国子监读书。因西晋王朝入住中原,国子监便被迁到京城长安。
此时国子监一位讲师正在讲那黑白十九道。讲师名曰齐可修,是西晋十大国手之一。不过而立之年却在京中颇负盛名。因此面前勋贵家的孩童也大都凝神静听。但……总有那么几个不老实的嘛。
“星星,咱们晚上溜出去玩吧,听说今天晚上有花灯节。可热闹了。”一孩童满脸期待的看向另一人。“可是万一先生生气咋办。每次都是我给你扛着,万一陛下生气,咱俩不都完了吗?”那人两手一摊无奈道。“而且殿下每回都说没事,到头来我不仅得被先生打板子,爹回来了我还得挨骂啊。”那被唤作殿下的孩童悻悻然,说道:“你是太子还是我是太子?这是就这么定了!”
“……”
“行不行!”
“行!”
这两人正是当朝太子萧诺与林辰。
林殊将林辰带回西晋后便面见圣上,说了这孩子来历。皇帝陛下体恤林殊常年在外,便将林辰养在皇后别院处。林辰与太子年纪相仿,又一同长大。不过两人性格却是大不相同。萧诺虽贵为太子,行事却冲动毛躁,又天性贪玩。不似林辰行事沉稳,喜好读书。因此皇后娘娘常借林辰来训斥太子。圣上见林辰处事沉稳,便命他为太子伴读,侍立东宫,想着借林辰来影响太子的性子。毕竟一国储君,毛毛躁躁的自然不成样子。皇后也大为赞同。
不过两人想法虽是好的,却是低估了太子殿下的能力。例如这次约定出宫,六岁的太子都知道拿身份来压林辰。这种偷偷出宫的事已不下十次。每次都是林辰挨先生处罚,谁让萧诺是天家贵胄,又贵为储君呢。但太子回宫后,皇后娘娘自然是要打屁股的。陛下知晓后也会处罚太子抄书、面壁之类。
可就算如此,太子殿下却是屡教不改。这不,听说晚上有花灯节,便又要带着林辰偷溜出宫……
当晚,林辰轻车熟路来到宫墙外,太子一般得半柱香后才能脱身赶到。林辰年纪虽小,心思却重。自己父亲虽说是墨影指挥使,深得陛下信任。但墨影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杀手机构,而且历代指挥使有几人得以善终?自己虽被留在宫中,赐为太子伴读,这又未尝不是以自己做人质换林殊之忠心。因此虽说林辰年龄尚小,但是仍旧逼着自己读书,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位列群臣,让林殊不在因自己收掣肘,况且自己也想大展宏图,做那千古名臣,死后也能有“文正”“文贞”这样的美谥。
一阵脚步声打破林辰沉思。只见宫门外一群人向自己走来。定睛一看,大吃一惊。连忙走上前行礼:“林辰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原来来者正是皇后高稚与太子萧诺。皇后淡淡一笑:“辰儿无需多礼,今日正是花灯节,本宫已向陛下请旨。如今你等在宫墙外。怕是本宫不来,你二人也会出宫吧?”
不待林辰回话,萧诺抢先说道:“没有的事,母后可不能冤枉人。想来是星星觉得无聊,故在此处赏景罢。”又朝着林辰眨眼睛:“星星,对不对?”林辰无奈道:“对,太子殿下所言极是。”皇后贤德是天下皆知的,皇帝陛下更是不曾纳妃。此刻又怎会看不出两个稚童的谎话?但也没有点破,只是宠溺笑道:“今日母后带你们一同去赏花灯。”
因为皇后娘娘是微服私访。虽有十几随从,在这权贵颇多的京城中却并不引人注意。也大都当做哪家贵人出门游玩了。一行人走在街上,街上人熙熙攘攘,热闹的很。此时萧诺却突然说道:“母后,我带着星星自个儿出去玩了?”皇后哑然,但也应下了。只是派了两名随从跟着。
皇后走到河边,看到河里点点灯火阑珊,轻声道:“好一个长安。”
萧诺带着林辰在街上七拐八拐,轻车熟路的来到那家酒馆。这酒馆是萧诺每次偷溜出去必来的。无他,只是萧诺喜欢听这家的说书先生说书。果然一到酒馆就看到说书先生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萧诺领着林辰寻一处坐下,认真听书,那说书的说的正是一百年前我西晋入主中原的战事。其中自然少不了瞎编的逸闻。若是国子监各大讲师瞧见太子这幅认真劲,怕是要气的吐血……合着咱堂堂国子监还比不上一说书的?
对于这开国战事,林辰早已从书上看过。因此对此不感兴趣。心不在焉四处看时,看到一老头醉倒在桌上。桌上还放着狼芼宣纸。林辰看这老头单薄,入夜天气又凉,便走过去将身上裘子解下给老头披上。低头却看见纸上写着半句诗:月下白头轻声叹。林辰沉吟一会变挥笔写下“昨夜太平长安城。”
老头突然抬头,先是看一眼纸上的诗,半晌后抬头问道:“这是你作的?这裘子是你的?”林辰拱手道:“长安城入夜渐凉,我看老先生穿的单薄便给老先生披上这裘子了。这诗也不过是黄口小儿胡咧咧罢了。”老头又问:“你姓甚名谁?”
“林辰。”
老头闻言却笑道:“本可升天,却堕深渊。巨网临头,难逃生天啊。可惜,可惜了。”言罢摇摇头,转身便准备离开。林辰被一眼看出处境,隐约觉得自己想要登堂入室,这便是机遇!慌忙道:“先生留步,请先生教我!”老头闻言顿顿脚,说道:“明日拎上两坛好酒到国子监寻我。”然后又嘟嘟囔囔的离去:“要不然爱才老夫才不趟这浑水呢,不知道多少人抢着拜老夫为师。哼,你小子倒是走运。”
太子正被说书的新奇故事吸引,全然没有察觉。
林辰回到宫内别院后,令侍女去准备两坛好酒。侍女虽说纳闷,这小孩子要就干嘛?不过到底没有多问,大不了明日讲给皇后娘娘听,让她处理。想到这也就应声去准备了。
侍女离去后,林辰对着院中梧桐树呆坐到深夜。
“林辰当真写出那么一句?”皇后娘娘对那侍从问道。派去保护太子林辰二人的侍从自然不是单纯保护,更有监察之职。面对皇后的问话,侍从恭敬道:“正是林公子所写。”皇后又问:“左祭酒当真那么说?”听见娘娘声音冷了几分,侍从慌忙跪下:“属下绝不敢听错!”皇后闻言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喃喃自语:“昨夜太平长安城。”
随后冷笑道:“好一个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