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的眼光投过来,男孩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来。
一向慈悲为怀的王母看着孩子,走了过去,慢慢蹲下,看着孩子低垂的眼目,看不清脸,但身子还微微发着颤。不忍的问道:“孩子,没事吧”
男孩缓缓摇了摇头,随即低沉又小声道:“谢谢你们。”
王母却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却在脑海里找不到这个声音的来源。
疑惑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家住何方。”
孩子突然眼目如黑夜里的黑洞一样,适乎有些难受。但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下怀着淡淡忧伤的说出:“我叫沈辞,本地人,已经没有家了。”随即抬起了那一直回避的目光。
王母看到沈辞的脸,灵光一闪,一下子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孩子,原来是那次在夕颜满月酒上被小混欺负的小孩。
没想到又一次见面,竟又是这般。随即眉头一皱。
沈辞也认出了这是当年那个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的王家祖母,一次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流淌。
王曾注视着孩子的背部。
那背部的伤赫然在目,一条条如蛇形的疤痕印在上面,有些是新伤有些是旧伤。汇集在一起,十分的吓人。
谁能想到一个才几岁的孩子身上竟然
王曾吩咐王府的人将这孩子带回去,不然这样下去,伤口恶化就不好了。
王母也是十分感慨,第二次遇见这孩子,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缘分。
而一旁看着别人将小哥哥抱走的背影,也想跟过去,却被王曾一把抓住,一下子抱了起来,小小人儿苦恼的看着爹爹。
王曾严肃的道:“你胆子倒是大得很,要是爹爹不在,你遇到这样的歹徒,可怎么办”。
夕颜被问得不知道如果回答,但脑瓜子转过弯一想,卖着乖道:“爹爹可是女儿的守护神,一定会在女儿有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出来,女儿最爱爹爹了”。
这么几句甜言蜜语,倒是把王曾说到心里去了,那叫一个甜呢,笑得憨憨的。
一旁的尹世心里翻着白眼,心里暗想到就这么几句话就把官人迷成这样,自己回去也试试。
梁世一直看着若有所思的王母问道:“母亲,是在想什么吗。”
王母回过神来,她刚刚心里想的便是那孩子,沈辞,其实在王母的心中,一直觉得这孩子像一位故人。说起这位故人就说来话长了。
那是王母年轻时,和家人去庙里供香,那时需要在庙里住下几个月。
王母就这么日日住在寺里。
突然有一天,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来到庙里,他的头上却是鲜血直流。
原来是家中母亲卧病不起,这少年为了给家母积德,一路祈求跪拜着过来的,师祖们都被他这份孝心打动了。
为他超度经书。
王母生性仁慈,更是触动不少。而后,时常留意着这少年。
在寺中相处的日子里,两个人都被对方的善良吸引。他们相爱了。
可这爱却被无情的斩断,自从王母的家人知道后,坚决不允许王母嫁给这样一个家道中落的穷酸子弟。一向乖巧懂事的王母,第一次和家里人吵架。可还是拗不过家里人的打压,
他和他再无相见。
再后来,王母出嫁了,嫁的就是王曾的父亲,那天,细雨不断,他也来了,却只能在街上看着王母上轿,那些爆竹唢呐的声音格外的刺耳。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嫁给别人。他却无能为力。
王母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现在想起那少年只有心里还有些悸动,还伴着一些遗憾罢了。
回过神来看着儿媳梁世笑道:“就是在夕颜满月酒时见过这孩子,这次又见到他,觉得十分的有缘分,再考虑到他家里已经没人了,想把他留下来。”
梁世也觉得也正常,母亲一向仁慈,今天看到这孩子,无家可归的,更是心疼。想把他留下来的想法也算合理。
再者,梁世也是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有些难以想象,这孩子过去都经历了什么。
开口道:“儿媳也是正有此意,这孩子看着逐时可怜,将它收到府中也是应该的。”
夕颜听到小哥哥可以留在府里,里面欢声叫道:“太好了,这样小哥哥就能陪我玩了。”
王曾本没有这个意思,打算将这孩子托付给孤儿所,但看到母亲的意思,是想将他留下来,便也无所谓,就点点头道:“听母亲的罢。”
一家子都这么决定后,本来的兴致全无,北风吹佛着悬挂的灯展,天开始转变,貌似要下起雨来,都上轿后决定打道回府。
经过一段时间的路程,大家都开始打起瞌睡来,王曾闭目养神中,夕颜早已经碎过去了,在王曾肩膀旁边安详的爬着。
梁世和尹世互不说话,一个在左边端庄的坐着,一个在右边四仰八叉的摊着。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王母一个人在车上手持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她需要用佛经镇定一下自己的凌乱的心。十几年前的少年似乎又一次重现在自己心中。她本以为自己这把年纪不会再为情所困,却当见到那孩子时,一切都被瓦解了,那尘封的回忆一下子瓦解,他应该也如自己一样过了花甲了吧,又是否早已经离开了人世。
王母睁开眼睛,看着北风带着的细雨缠绵的飘在空中,秃然觉得几十载的光阴一下子就过了,仿佛如雨般脆弱又如风般空灵,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她18那年出嫁,好不风光,大家说她嫁了个好夫家,都羡慕的祝福她,可她并不爱她的夫君,几十年的相处他们都各司其职,让本应该甜甜蜜蜜的婚姻生活过得冷冷清清,生下王曾后,他们的联系紧紧只是牵连与儿子。
他也知道,自己不爱她,所以并没有为难自己。一直维持着几十载的平静生活。
可那噩耗一下子让我与他阴阳两隔。
突然有一天,听说他在朝中被人诬陷,被关进了皇宫的内狱中,拖人偷偷给自己传来一块帛书,什么的红色字迹明显是人血绘制的,所以这是封血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惠云,我这次恐怕回不去了,我知道你不爱我,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所以我也装做不爱你的样子,可每当我看到你你的笑容时,我总忍不住悸动,所以,原谅我,没禁过你同意,我却想要霸占那微笑。我心里总是想着,兴许有那么一天,你回眸,我们相望彼此,你定会对我微笑。可惜这辈子我再也无法看到了。
答应我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
我那时已是三十而立了,但还是经不住心里万千种兹味搅拌在一起。独自一人前往宫中,想为他正明。
可惜一切抵不过他死在狱中的消息,我一下子感觉到身上某处阵阵发疼,无法相信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到他,我哭着抱着他的骨灰带着他走回家中,为他风风光光的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独自带着只有10岁出头的王曾,靠着身前他为朝廷卖命的俸禄养活了儿子,儿子也十分争气,再一次继承他的职位,为他尘埃昭雪,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暖了岁月。都令她难以忘怀。
鬓角上的丝丝白发被风吹了起来,眉头舒展,一切都已云烟成雨。
微风和细雨依然在空中缠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