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兄,‘数’也是六艺之一,怎么就不重要,怎么就没有什么用了?”陈少铭反驳。
李仁也想到陈少铭会这么说,就又反驳了回去:“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又接着说:“但是礼、乐、射、御、书、数,这里面‘数’也是排在最后面的。”
“少铭老弟,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有读书,以后才能做官,才能成为人上人。你现在就算算术学的再好,又有什么用?你这样,以后做什么?还不是只能给别人做账房,给别人做做帐吗?就算你的算术再好,你给别人做的帐再仔细,主家还是想扣你的钱,就扣你的钱。帐算的再明白,再精打细算,主家还是能把你扣成穷光蛋。要是再狠一点,你就要欠他的钱了。”
李仁端起一盏茶,用茶盖抹了抹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少铭老弟,不做官,就什么也不是。不管是种地还是给别人做工,都是一样的。就像这两年,这老天爷也不赏口饭吃,收成大不如往年。有地的,卖了地,继续种这块地,只不过变成了佃户;本来就是佃户的,这回连自己都不是自己的了,卖身为奴,一辈子就交代出去了。签了卖身契,以后任劳任怨,认打认罚,就是把你打死了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官府都不会管你的。
你看这些正在玩耍的孩子。你以为她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们也是有父母的;他们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啊。这两年有孩子的家里,但凡,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把孩子卖了。卖了就算人家的孩子了,就是这个孩子以后有出息了,也跟你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那些有儿有女的,为了保住儿子就把女儿卖了,卖给那些大户人家和青楼。聪明伶俐,模样好的,那些大户人家和青楼就会把她们收了,从小养着。到了十几岁豆蔻年华,就做了通房丫头。如果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就给抬做了妾,还是做不得主人。
而这些去了青楼的女孩子,从小就被教一些取悦客人的手段。就算教一些琴棋书画,读书写字什么的,也不过是想让她们光鲜亮丽一些,卖个好价钱罢了。就像二道贩子卖牛卖马之前都要给它们梳洗梳洗,好卖个好价钱。
在大户人家做妾的女孩子,天天被正妻辱骂打压,只要牙缝里敢蹦半个不字,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这些青楼女子最好也就只能当个角儿。看似被一大堆人捧着,说着海枯石烂的爱情,风光的不得了。但他们那是爱吗?他们就是馋她的身子。这些人发誓赌咒,一定要娶她回家当正妻。过一段时间腻了,就摆在家里当个物件。说不定哪天就送人了。
这些花魁名角什么的?外表看着光鲜,千人捧万人爱的,名利双收。
其实最终大头都让青楼拿了,都给了背后的一些大人物。她们被吃干抹净,肉里都被炸出了油,骨头都给磨成了粉。樱花为什么那么灿烂美丽?还不是它的根早已扎在了一大堆死人的骨头里。
我们读书人为什么受尊敬?那是因为我们可以做官。只要做了官,我们就和他们不一样了。天子牧民于野,做了官就能代天子牧万民。你要是一辈子做个账房,一辈子去做这个算术,一辈子当不了官,那别人怎么还敬你,怕你呢?
少铭老弟,我看你天庭饱满,是一个有福之人,千万不要在这个地方委屈了自己,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我先回家读圣贤书了,趁着我还年轻,还是要搏一搏的!”
陈少铭静静的听完他一盏茶的话,感觉有些奇怪。这位仁兄似乎有些交浅言深了。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他在意的东西吗?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罢了,还是去给我的学生们上课吧。
陈少铭走进学堂,发现根本没有几个人在学堂里。他拿起戒尺往桌子上一砸,学堂内外都安静了一下,然后这些学生就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他心想:仁兄说的那一段话,不管其他的有没有道理,至少有一句话是很有道理的,那就是这些孩子们的玩性很大,自己根本镇不住场子。陈少铭费了好大的力,才把这些学生弄到了学堂里。
陈少铭自我介绍:“我姓陈,耳东陈。你们可以叫我陈夫子。从今以后我就要教你们算术了。你们说好不好?”
按照套路,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异口同声的说一声:“好。”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一个人吭声。其中后排还有个年龄大点的女孩子,开始抄起了论语。陈少铭心里感到憋气,但是打人又不敢打。一个是这些孩子都是玉树阁的摇钱树,打坏了可负不起这个责任。二是他还不算是正式的夫子,要是他们不满意,自己就要走人了。
“后面的正在写论语的同学把笔停下来,现在是算术课,可不要做其他的作业。抄写论语的,可以到下课以后去做。”陈少铭点出后面那三学生。
“夫子,我一会儿下课后还要去上女先生的琵琶课。现在不把论语抄完,今天就没有时间玩儿了。再说了,像我这样的人学算术有什么用呢?只要会数数就行了。学那么多又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学一点儿琵琶,对以后有用。”
陈少铭被气得大喘气:”你怎么能说算术不重要呢?我问你,你知道现在班里有多少同学吗?以后如果有人问你玉树阁有多少人,你怎么回答?里面有多少个伙计?多少个姑娘?这个月赔了还是赚了,赚了的话赚了多少。这个月赚的有上个月多吗?这个月比上个月涨了多少?按照这个情况下个月能赚多少钱?“
“这些不是我要考虑的地方吧。”那个小姑娘嘟囔的说道。”我就是一个玉树阁普通的姑娘,根本就用不到,也不是靠这个吃饭的。”
陈少铭语气温和的劝导:“现在靠青春吃饭,以后也能靠这个吃饭吗?你能一直这样,你想一直这样吗?任何花都有凋谢的时候。你不需要找一条出路吗?你如果把算术学好了,就算年老色衰不做这个行业,你也不会饿死。再说没有谁嫌弃自己会得少的,技多不压身嘛。”
听了这些,小姑娘低下了头,似乎在反思他的话,也可能想着自己的未来。
陈少铭感觉自己的威严已经立住了,至少这些学生觉得她们的夫子讲话还是有道理的,还是愿意听的。不过就是现场的氛围有些压抑,应该让他们体会到学习的快乐,学习的成就感,她们才有可能坚持下去。
“那好,今天就来学习一加一等于几。”
“是二。”
“好。都会抢答了!看来大家还是很聪明的。那接下来...”
就这样,陈少铭开始了他的第一天教学。
虽然后面几天,这些学生还是对他的算术课兴趣寥寥,但至少不在抵制了。陈少铭算是在这里站住了脚,成了正式夫子。
陈少铭成为正式夫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预支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不管是在这边还是在那边,这都是陈少铭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他拿到工资感到无比的自豪,这是自己的劳动所得,是自己劳动的报酬。
他决定先去外面吃一顿饭,毕竟老是在这里蹭吃蹭喝的,也很不好意思。
这顿午饭很简单,只有一碗刀削面和一碗店家赠送的清汤。但是却花了他三十分之一的工钱。
陈少铭默默地问候了玉树阁的老板。果然,剥削在哪个地方都是存在的。
他们在劳动者身上剥削下来的价值,是他们付给劳动者工资的几倍,甚至十几倍,几十倍。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小姑娘们的未来。她们被那些大人物趴在身上吸血,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全进了他们的腰包。而留给那些姑娘们的,只有没有希望的未来。
资本来到世上,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淌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不过自己也没有可怜别人的资格。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出人头地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
陈少铭给学生留下了好几天的作业,然后跟玉树阁告了假,在午夜子时回到了现代。
看到现代城市的灯红酒绿的进步社会,又想起了那古朴落后的世界。这边是未来,但是出头很难;那边是落后的过去,但代表的确是充满机会的明天。
玩了一天的手机电脑,过了现代电器的瘾后,陈少铭决定再次到那个世界去。肚子咕咕的叫了。
陈少铭只好拿出泡面。好不容易等水开了,就着急忙慌的,把泡面泡了起来。眼看就要到12点了。他可不想再一次饿着肚子过去,然后饿到明天早上了。
他呼呼的吹着方便面,又马上往嘴里面塞。12点到了,陈少明从光明到了黑暗,只是一不小心被泡面呛得不轻,一下子把嘴里的面喷到了地上。
看到这些面,陈少铭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了猪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