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河小心翼翼走到恒帝面前将臣书递上,那落款处清清楚楚写着“二帝子翊坤”五字
早记不清楚这是第几封臣书了,康河不敢直视恒帝的眼睛,等恒帝慢悠悠地在落款处划画上一个红叉扔回康河脚下
灏亲王献礼后走近,从康河身边捡起成臣书招手让康河退下,“王兄”
“讲”
“昨日翊筠与翊淮去王嫂那看了青夫人,回来说青夫人恐怕废了”
恒帝将毛笔放下问道,“青渠可知道了?”
“下头人瞒得好,尚不知道”
“那么便好,万不能让青渠知道。班苏那个老顽固也是,明知穿庭府对朕有多重要,还要将他家独女逼上绝路”
灏亲王惋惜道,“班铭自幼丧母,班苏又是个半残之人,生怕唯一的儿子只顾儿女长情”
“这也是让朕心头愧疚,只是如今主要的却不是她,而是翊坤这个不孝子”,恒帝将手信折好递给灏亲王,“传班铭到陵郡”
灏亲王刚踏走出两步,又听到恒帝几声急咳
“王兄这遭怕是难了”
......
“左公!请左公留步!”
鹿环公一听,谁敢在官道拦住大臣?不由得转身看去,那人穿着的服饰一看便知是朝班府的侍卫,斜眼上下打量他,“你是谁?”
“下臣是朝......”
“得了,不用说了”,她立马打断侍卫的话,“班铭呢?杜宾呢?你们侍卫长官呢?”
侍卫支支吾吾答道,“回左公,大人回府了,杜尉长如今还在地牢里关着,由小的替任”
鹿环公本就为了青棠的事情费尽心思,也懒得拿一个刚上任的小厮出气,直白道,“回去告诉班铭,本公再厉害也是臣,王后娘娘不放人,本公无能为力,他既然要将自家的夫人迎回去,便亲自到宫中来求,躲在朝班府的高墙后求人,他班铭好大的面子”
小厮走后,鹿环公一路上叹息不止,便后悔若是自己不与东苍琅决裂,兴许还能让他帮帮忙,毕竟他是前朝老臣,起码对班家还是有些震慑力的
灏亲王骑着高马注视鹿环公的身影
身边侍卫道,“亲王想到办法了?”
“没有”,灏亲王深深叹息一声,“让人将班铭请到我府中喝茶”
“是”
......
班铭回到蔓越山后在青棠原来住过的寝殿门前张望,许久了又不敢进去,小海棠的父母捧着一件罩衫出来,正好撞见班铭
恭敬道,“大人”
“嗯,小海棠近来怎么样?”
“禀大人,您甚少来看世婧,她之前是日日闹着要母亲父亲,如今怕是习惯了二夫人不在身边,又闹着要去找左公,说左公可以帮她找到母亲”
班铭不发声,只是远远看着小海棠的一丝轮廓
“大人......要进去陪陪世婧吗?”
“有你照顾就好”
说罢便走向饶顺雨的寝殿方向,似乎班碲夫已经哭闹很久了,饶顺雨坐在榻上冷漠地盯着乳娘哄孩子
自青棠出事后她吓得不轻,班苏多次让她将孩子抱给老夫人带着,她却怕自己的孩子也遭暗算,却又讨厌这个不受班铭宠爱的孩子日日啼哭
顺手拿起一件小小的衣裳折着,还记得这是青棠送给她的,也多亏自己怀着碲夫时被青棠拉着吃养胎正气的膳食
她抬头问侍女,“近来宫中可有消息?大人可去看过那个女人?”
“回夫人,不曾看过”
“那便好,青渠一家趾高气昂,就算大人不签那离合书,他青渠也断不会再将女儿送回来,他们这一关系,不断也得断了”,她从枕下抽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件递过去,“你将信送去我父亲手上”
“是,夫人”
听到门外的侍女叫了一声,“大人”
她立即起身张望
又听到班铭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烦死了,给我抱出去!大人平时都是住大书房,极少回蔓越山,这都走到门口了居然也不肯近来看一眼,说到底是这个孽障不争气!”
侍女安慰道,“夫人莫慌,那女人走了,终究还是您能陪着大人走下去,大人不会不念这些情份的”
“也没想到我终有一天也会可怜这个女人,毕竟孩子的名字都是她给取的,愿她出了朝班府的门以后好生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别再回来了”
灏亲王的侍卫怀揣着恒帝的亲笔密令到朝班府,原以为能见到班铭,却没想到在大殿内坐着的却是班苏
看到侍卫,班苏却问了一句,“亲王召户长史大人有何贵干?”
侍卫行礼道,“是有要事,具体的,小人也不知”
班苏摆摆手才让侍女带着侍卫去找班铭,人人都知到班铭是户长史,但只有朝班府中的人才知道他一直在自己父亲的手底下,被有意无意的操控着
难不成当初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班苏又回来了,从前那是有东苍琅与他抗衡,如今东苍琅也不在,怕是要变味了
......
青棠终日躲在房中不出来,她不过是想理解出那句“执拐为殒,掷拐为灭”的含义,不过将拐放在一旁,却怎么也跨不出一步
日日扶在案边行走,刚走一步便重重倒在地上,枣儿心头比任何时候都焦灼,骨瘦如柴得身体如何再禁得住这样日日磕碰
“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禀告娘娘,夫人终于多吃一点了”
贺后与枣儿交谈的声音掠过门缝透进来,她知道所有人都在担心她,可她如今的心里只想着如何将自己饿死,也再不投胎转世了
待贺后走后,青棠再受不住如此跌倒,便又拿着拐杖沉思,不自觉地眼眶又红了一圈
不知她如何想的,拄拐走到桌边吃下一口肉糜,再美的山珍海味在她口中都味同嚼蜡。她尝试着将拐杖离地用双脚站立,却抵不上双腿一整酸麻倒地不起
枣儿听到声音跑进来查看,她趴在地上用双手使劲往前够着仅有一步之遥的拐杖,她甚至不愿要枣儿的搀扶,才那么一点距离就感到浑身无力,不免心酸
大哭间用尽力气拿起拐杖往墙上砸去
枣儿捡起拐杖哭着喊道,“夫人,这是陵郡侯为夫人做的,夫人将它敲烂了,还如何走路!”
她讪讪笑道,“哪那么容易烂,又不是朽木”
“真的烂了!都怪夫人!”
枣儿还是太过幼稚,竟不管青棠就将拐杖扔到一旁自己跑了出去
拿在手上一看,果然又一处巴掌大的裂缝,她摘下发髻上的簪子插入裂缝左右摇晃,缝隙又更大了一些,里头似有异物闪着一丝光泽
对着门外大喊:“来人!枣儿!拿块石头来!”
枣儿跑到池边拿起一块石头,“夫人莫不是要吃石头!”
青棠接过石头掂了掂重量,朝着裂缝一下一下地砸去,不知她哪来的力气,随着木屑掉落下来,能清楚地看到里头是一块锃亮的铁,她又起身举着拐杖向地板劈去
一瞬间,木头断裂,一段锃亮的剑身映入眼帘,她用布匹包裹剑身将剑拔出,心里头从未有过的痛苦在此刻转化
可这剑没有打磨过,剑身刻着“举”字
“举?”枣儿凑近了看,“夫人,这里头怎会藏着一把剑?”
青棠不多说,只是让枣儿拿去收好,连贺后都不能禀报,于是光着脚下地慢慢挪到桌边坐下,宫女又将汤药端上来
她张望着那碗汤药道,“娘娘可在寝殿中?”
“回青夫人,娘娘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