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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古庙风云

那黑衣人双手负在背后慢慢走进来捡起地上的十字架,青羽见这人服饰奇特非僧非俗身形消瘦年纪和洪秀全差不多,心想:“这人武功高强沉稳老练,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起来远远胜过这焦许二人。”焦亮上下打量他忽然道:“是你,杨秀清?”那人道:“没错,是我杨秀清,你二人大有身份来历,一个是天地会湖南分舵舵主,一个是白莲教四大圣使下任白莲圣母的人选之一,私底下却另有图谋,在这甘王庙里甘王爷的眼皮底下干那背叛教门杀人灭口的无耻勾当,这事要是传来出去,江湖上身败名裂,人人齿冷再也无立足之地了。”洪秀全站起来走到杨秀清身边一辑到地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转身对着许月桂道:“在下和二位素不相识,何以遽然下此毒手?”许月桂道:“你听到了这些不该你听到的话,还想活着走出这甘王庙?”杨秀清冷冷道:“这些话我也都一字不漏的听见了,你要杀人灭口可还得连我也一起杀了才行。”焦亮道:“杨兄弟武功高强,又足智多谋十年前在王家堡诛杀白莲教前圣母季素敏一役中便显露头角,当时在场的不乏大岳和铁桥三这样的武林前辈,那时你才十四五岁居然能令那些掌门人,武林前辈刮目相看,人人对你推崇备至,在下心中当真仰慕得紧,后来在湖南袁家冲客栈外的树林里杨兄弟你和萧烈水之子萧朝贵忽然不辞而别,十年来影踪不见,我们怀疑你们遭了季素敏这妖女的毒手,在下和五湖联盟帮曾几次上庐山去要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当真可喜可贺。”许月桂大声道:“此事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咋们赶紧料理了此人,你带着这小子先回去,有消息我再通知你。”话音刚落袖中白绫飞出朝杨秀清卷去。杨秀清右手从腰侧取出一根一尺来长的十字架闪身窜进了白绫卷起的圈子里。

青羽见杨秀清以一根十字架作兵刃觉得好玩,他少年人好奇心重不住打量,只见那十字架银光闪烁,中间雕琢着一个高鼻深目,卷发长须的异邦男子,那雕像赤身裸体仅下身围了一块窄布,双手绑在十字架两边样子甚是怪异。青羽从没见过这东西只觉得拿在杨秀清手里显得神秘莫测。他二人衣袍都甚是宽大,一黑一红,两条蛟龙般的白绫绕着二人盘旋翻滚,霎时间殿上满室生风,神像两边的布幔随风摆动。焦亮在一旁看得惊讶不已,十年前他在袁家冲树林里见过他和萧朝贵合斗凌十八,觉得他匕首上的招式虽亦颇为精妙但他身形瘦小内力浅薄,根本不是学武的材料,就算这十年天天苦练已远远不是许月桂的对手,这时见他以一根十字架作兵刃,招式奇诡无比,数招一过许月桂便已处于下风。他十七八岁便行走江湖至今已二十多年,见识不可谓不广,江湖上各种奇门兵刃见过不少,他自己的兵刃便是极其少见的一尊独脚铜人,眼见许月桂难以取胜当下手握铜人的独脚慢慢向二人靠近。青羽见焦亮意欲偷袭想要呼叫示警,可惜哑穴被封有口难言,心里焦急忙转头向洪秀全望去不断挥手示意,洪秀全点点头走过来抱起他退到门口道:“杨兄当心,贼子要施暗算。”就在此时“砰”的一声,焦亮扭动铜人独腿,一篷黑雾从铜人嘴里爆出。“呼呼”声响黑红两个人影窜到神像后,接着许月桂“哎呦”一声从神相后跌出倒在地上,神台边布幔飘动已不见杨秀清身影。焦亮心中一惊忙抢过去扶起许月桂只见她后背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黑芒针脸如金纸气若游丝已是命在顷刻。

这黑芒针上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药物,中在人身后片刻间便能致人死命,焦亮慌忙从怀里取出解药喂在许月桂口中,同时取出一块黑黝黝的磁石将她后背上的毒针吸了出来。游目四顾只见洪秀全扶着青羽站在庙门边,殿内神幔随风飘荡杨秀清已影踪不见,他手拿铜人运气于胸,全身劲气蓄势待发绕殿奔了一圈不见敌踪,他确定杨秀清还在殿里暗中窥伺自己,他手心流汗心跳加速只觉平生经历之凶险以此为最,忽然身后风声有异他霍的转过身来眼前银光闪闪十字架已点到胸口。他急忙挥动铜人格去着手空荡荡的,只觉眼前一花黑影一闪即没,灰白色的神幔卷了过来杨秀清人影又消失不见。焦亮眼光满殿扫射殿前静悄悄的除了神幔摆动外殿中更无任何动静。他眼皮开始不停跳动,额头上冷汗已开始滴落。就在这时身后又响起来急促的破空声,他不及转身挥手反撩“噹”的一声响过格开了背后袭来的兵刃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空荡荡的,不见杨秀清鬼魅般的身影唯有一根两寸来长的小十字架落在脚边,就在此时背后一股寒意袭来,感觉自己后心被一件物事抵住,杨秀清已悄没声息的拿着十字架站在了他的身后!洪秀全见杨秀清已制住焦亮拉着青羽又走进庙门来。焦亮道:“佩服!佩服!十年不见杨兄弟跟着那黑袍怪客梁发学得了一身高明武功,我心思计谋,武功身手都已远不是你的对手,杨兄弟如若不嫌弃愚兄蠢笨,从此我夫妻二人愿意追随杨兄弟一切以你马首是瞻,更无二心。”杨秀清微闭双目深深呼进一口长气缓缓吐出来随即眼睛一睁双眼精光暴射道:“你二人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在下却籍籍无名,二位怎肯追随于我?你们如能加入我们上帝会,咱们从此便是一家人了亲如兄弟姐妹过去的事情便一笔揭过。”焦亮奇道:“上帝会?江湖上从没听说有这样的一个帮派呀!”杨秀清右手在胸口画个十字道:“神爱世人,六日造成世间万物,人世间的一切都是上帝赐予我们的,一切信仰上帝的人都是上帝会成员,生时得享富贵平安死后荣升天堂。”焦亮当机立断果断道:“好,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天地会的分舵主,她也不再是白莲教的圣女,我二人诚心诚意加入上帝会”杨秀清收起指在焦亮背后胸口的十字架走到他身前扶起他道:“焦亮还是天地会的舵主,许月桂也依然是白莲教的圣女,你们入上帝会后可再取个名字,江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这些年闯下的名声不会有任何损失。”焦亮走过去抱起许月桂见他脸色已恢复如常体内毒性已解心下稍安道:“改个名字,嗯...”转头看了洪秀全一眼道:“以后在上帝会里我便叫洪大全,月桂便叫月香吧!”杨秀清点点头道:“好吧,你们这便去吧!日后自有用你们处。”焦亮抱起许月桂指着青羽道:“这小子如何处置?”杨秀清道:“你把他交给我,我来带他走。”焦亮点点头抱着许月桂走到门口正欲出门杨秀清忽道:“你黑芒针的解药给我留下一瓶!”焦亮一怔缓缓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杨秀清,杨秀清脸带微笑道:“你这黑芒针毒性奇特无比,我好奇得很想拿一瓶过来看看。”焦亮眼神不停在杨秀清身上打量半晌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笑道:“杨兄弟要,我如何敢不给,这便来拿吧!”杨秀清双手负在背后笑容满脸的走过去伸出手来,焦亮心中惊疑不定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将瓷瓶交在杨秀清手里头也不回转身下山而去。

洪秀全牵着青羽走到杨秀清身前道:“多些大侠相救之恩”说完和青羽一起一辑到地。青羽见杨秀清宽大的衣袍下摆不住抖动心中好奇抬头一看见杨秀清脸色大变身子摇晃不定连忙扶住他,洪秀全关切的问道:“杨大侠,你怎么了?”杨秀清脸如金纸双眼紧闭已然晕了过去。青羽想起焦亮离去时他二人的一番对话心念一动忙从他手里取过瓷瓶拧开瓶盖倒出两粒药丸塞在杨秀清嘴里,洪秀全扶着杨秀清在甘王爷神像前的蒲团上坐下,和青羽二人神色焦急一筹莫展。约一柱香的功夫,杨秀清忽然吐出一大口黑血苏醒过来,青羽大喜道:“他醒啦!他醒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洪秀全用衣袖将杨秀清嘴角血迹擦拭干净道:“怎么回事,不要紧吧!”杨秀清看着青羽手中打开的瓷瓶道:“多亏你及时喂药再迟片刻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活我了,这黑芒针果然非同小可。”茶安渡口江面大战他当时虽不在场可事后曾听萧烈水说起焦亮独脚铜人射出黑芒针,危急关头反败为胜的事情,刚才他和许月桂大战之时,焦亮窥伺在侧,他便一直小心提防,焦亮手刚刚扭动铜人独腿他便拉起许月桂身子挡在身前同时迅速窜进甘王爷神像后发掌将神幔拍得卷向焦亮身前扰乱他的进攻,他这一连串动作迅捷无伦如行云流水毫无迟滞,但黑芒针其细如发,被铜人体内强力弹簧催动爆射而出之时如暴雨骤至无处不在,他只觉大腿上一麻心知已被一根黑芒针刺中,他见许月桂倒地后片刻间便命悬一线心念电转:“我衣服宽大,这细如发丝的黑针射在我大腿上无影无踪,只要我不露出破绽来谅他也发现不了”当下潜运内力将毒性强行压住,他只中了一根毒针,毒性远不如许月桂中毒猛烈,再加上他跟随梁发学武十年内功已颇有火候,暂时将毒性压制一时三刻勉力亦能办到,他怕焦亮看出破绽不敢再于他正面交手使出梁发所授绝顶轻功满殿游走,焦亮见他身形飘忽如鬼如魅心里疑神疑鬼终于被杨秀清绕到身后自己后心要害被制。从头到尾他二人未交手一招焦亮便已认输投降而一败涂地。杨秀清不动声色和他交谈一番引诱他夫妻二人加入上帝会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等他二人离去之时漫不经心的索要解药,焦亮心里又惊疑不定起来,此时他潜运内力蓄势待发让杨秀清自己走过来拿解药,杨秀清心中雪亮此时他毒性渐渐无法控制,体内如惊涛骇浪面上却如沐春风双手负在背后闲庭信步般走过去取过解药,焦亮不敢冒险交出解药后出门下山而去。

焦亮前脚刚走杨秀清再也支持不住,若不是青羽及时喂药则他必死无疑。这黑芒针毒性虽然猛烈解药却也神奇灵验无比,片刻见杨秀清便已恢复如常。他见洪秀全脸色阴郁,闷闷不乐当下问道:“洪兄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莫非有甚么难言之隐?”洪秀全叹了口气道:“在下七岁启蒙读书,十年前我十六岁时第一次应试不中,我深知不经历十年寒窗之苦岂能轻易一举成名出人头地?十年来我终日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却在去年,今年连续两年屡试屡败,我心灰意冷只觉前途渺茫特地跑来庙里求甘王爷指点迷津,没想到有缘得和二位在此相聚。”杨秀清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应试中榜如此艰难洪兄不如弃文修武加入我们上帝会,日后天下大变像洪兄这样饱读诗书,气度不凡之人必能建立不朽功勋,到时候一样出人头地名留青史。”洪秀全默然不语半晌道:“杨兄之言真乃金玉良言,只是在下自七岁读书至今已逾二十年,终日以经史子集、圣贤经传为伍,一旦半途而废则前功尽弃也,且这些年终日读书其他一无所长,思来想去就算熬到须发皆白也别无他路。”杨秀清道:“好,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他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洪秀全道:“这本经书是我师傅所撰写,其中的微言大义于你此时大有裨益。”洪秀全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道:“多谢杨兄厚赐,他日在下若得遂心中所愿全仗杨兄今日活命赐书之恩。”说完一辑到地道:“在下先行告辞,他日有缘再得相见。”摸了摸青羽的头道:“小兄弟,再见!”青羽和他认识不到半天,但在杨秀清和焦亮剧斗之时他抱着自己避到门外离别之时又抚摸自己头顶只觉得他亲切异常,心中又感动又不舍,张口结舌想要说话苦于口不能言急得双手不停的比划手势。洪秀全笑道:“你以后跟着你杨大哥好好学本事,长大后行侠江湖咱们三人一起扬名天下才不负我们今日甘王庙相识一场。”笑声中转身下山而去。

青羽望着洪秀全的身影消失在庙门外苍茫的暮色之中心想:“爹爹妈妈这时候不知道在哪里,这杨大哥武功高强人又足智多谋不如请他帮忙去救回他们。”他心里正在措辞如何开口忽听杨秀清道:“师傅,是您老人家来了么?”青羽一惊转头四处张望,只见庙外空山寂寂,殿内神幔飘荡除了自己和杨大哥外那哪里还有第三人?他正要询问杨秀清忽然殿门口地上投进两个长长的身影,两个黑衣人幽灵般从门外走进来。此时最后一线日光已隐在西天的晚霞里,落日的余晖照在这二人身上在地上投下两个又长又细的影子,青羽定睛看去只见左首一人身形高大壮硕,浓眉大眼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和杨秀清差不多,另一人须发已微白,身形虽依旧挺拔但已略显沧桑老态。他二人正是黑袍怪客梁发和五湖洪泽帮的少帮主萧朝贵。杨秀清立刻迎上去喜道:“师傅你老人家怎么也来了?”梁发点点头道:“你的伤势不碍事吧?”杨秀清道:“已服过解药,只是这黑芒针细如发丝中在弟子大腿上无影无踪尚未取出。”梁发道:“解开衣服我看看。”萧朝贵帮着他拉开起裤腿只见大腿上一无已状,杨秀清道:“黑芒针已射进肉里,要取出来可还要费一番功夫了。”梁发伸手按在杨秀清大腿上潜运内力慢慢抬起手掌,只见一根头发丝一样的黑针从杨秀清腿上慢慢钻出,萧朝贵伸指将针拔出叹道:“这暗器如此歹毒确实令人难以防备。”梁发忽道:“你们跟我学武几年了?”杨秀清道:“自那日袁家冲树林里和师傅首次相遇至今已十一年了,可惜我和萧师弟根器驽钝虽苦练不辍但师傅所传绝艺领悟不到十之其一,弟子惭愧无地。”梁发道:“你二人天资聪颖且志向远大,日后都不是池中之物,天下不久就要大乱,我们上帝会若要乘势而起建功立业还需广邀同道中人来共襄盛举,至难得者人心也,你二人今日起便下山布道,传扬天国福音拯救世人将上帝和耶稣创世救世之名广为传颂。广纳善男信女昌大我上帝会的名头。”萧朝贵道:“师傅不和我们一起下山么?”梁发转头看了一眼青羽缓缓拔出背后的乌鞘长剑道:“我要去找到这柄剑真正的主人,日后天下大乱只有真正的上帝之子才能止战戡乱一统太平天下。”杨秀清道:“谁才是上帝之子?”梁发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很快他就会自己找上门来,你二人最近练元阳决可有甚么疑难之处?”杨秀清道:“进展顺利已练至意念周天之境。”梁发从怀里取出两本小册子分别交给杨萧二人道:“好,我再授你二人一套阴符经,你二人照此经修习,功成之日可与阴魂沟通。”萧朝贵道:“练这门功夫于我们上帝会还有何益处?”梁发道:“天下变乱在即,我们上帝会奉天诛妖重建一统太平世界,必须尊奉天父,天兄旨意,你二人练成这阴符经后天父天兄之灵可依附于你们躯体,秀清可代天父,朝贵代天兄传天父天兄旨意。”杨萧二人大喜跪受此经。梁发又道:“你二人势单力孤难成大事,行走江湖之时可代我再收三名弟子,你们五人结为心腹兄弟,从今日起,秀清又名神圣风,朝贵名圣神雨,另外三人为圣神云,圣神雷,圣神电。等到上帝之子持此剑出现便是你六人纵横天下,覆雨翻云之日。”杨萧二人跪拜于地俯首听教。梁发道:“你们去吧!”杨萧二人起身道:“师傅保重!”转身出门而去。

青羽在旁边听到他们师徒的一番对话只觉得神秘玄幻之极心里寻思道:“这老先生自己武功已高明之极,再加上杨秀清这样的风雨云雷电五名弟子那确是厉害无比,我妈的白莲教,焦亮他们的天地会远远无法和他们上帝会相比。如能说动他们帮忙则救出爹爹妈妈来倒轻而易举。”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梁发已走到他身边上下不停打量,眼神奇怪之极。青羽眼睛和他冷电似的目光一触只觉得全身一震,心想:“这老先生愁眉不展眼神黯然销魂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他武功如此高强心里也还有甚么疑惑伤心的往事?”梁发宽大的袍袖在青羽后颈拂过,青羽只觉得颈后麻痹的感觉消失胸口一畅脱口而出道:“多谢老伯!”梁发道:“你现在有甚么打算?”青羽道:“我爹爹妈妈被恶人抓去少林寺和江西庐山,我要去找他们回来。”梁发转身望着庙门外苍茫的暮色道:“就凭你一个三尺小儿能去少林寺和白莲堂救出你父母?”青羽转到梁发身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望着梁发道:“老伯武功如此高强,若肯帮忙那救出我爹妈便轻而易举,请老伯念在青羽孤苦无依的份上再帮我个大忙救出我爹妈。”梁发道:“少林寺和白莲堂里高手如云,你我素不相识我怎能为帮你而冒此大险?”青羽摇头道:“不对,我们以前一定见过,从你走进这甘王庙我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眼神特别熟悉亲切,就好像...就好像在你眼睛里依稀看到了我妈的影子,你肯定是我妈的亲人。”梁发全身剧震,神情大变。盯着青羽半晌不语,眼神渐渐变得爱怜无比,就像一名慈祥和蔼的长者在看着自己的子侄一样。他伸手抚摸着青羽头顶道:“好孩子,起来吧!”青羽站起身来只觉得这老伯一定和自己渊源不浅,他从小在山谷里和父母长大身边从没第三个亲人,这时见到梁发神情举止和蔼可亲简直和父母无异,想起此时父母天各一方不由得心里一酸。梁发叹了口气道:“你年纪还小,大人的事情你还不懂,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父亲是少林寺的四大神僧,你母亲是白莲圣教的白莲圣母,他二人都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人物,因缘际会之下结为夫妻生下了你,虽时势所逼也是前世因缘所种。但自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少林寺和白莲教都是江湖上声名显赫,年代久远的名门大派,你父母私下结为夫妻大犯门规,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他们如今的业报都是自己所种的因由,我如何能帮你去强行要人?”青羽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天各一方,我们一家再难团聚?”梁发沉吟半晌道:“你想要救出你父母一家团聚只能靠你自己。”青羽道:“我小小年纪又不会半点武功,怎么能从卧虎藏龙的少林寺和白莲教里救出他们?”梁发目光炯炯的望着青羽道:“你拜我为师,我收你为关门弟子,十年之内我将毕生武学全部授予你,你做我衣钵传人,十年后天下将有大变,你持此剑号令天下群雄将满人逐出关外,到时候你君临天下要少林寺和白莲教放了你父母团聚他们又如何敢不依你?”青羽一听大吃一惊道:“要再等十年才能救出我父母,那我们一家岂不是要分别十年不得相见?”梁发怒道:“十年不见又怎么了?我和她这辈子都不再相见了谁同情我?他们身犯如此大戒只罚他们十年不见那是大大的便宜了他们。”青羽听得莫名其妙,不知他何以突然翻脸。见他气得脸色大变忙走过去关心问道:“大伯,你怎么了?”梁发自觉失态摸摸青羽的头顶道:“怎么了,你还教我大伯?”青羽慌忙双膝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青羽一拜。”

梁发扶起青羽道:“好了,我们走吧!”师徒二人携手出门下山而去。此时庙外天色已黑,一场大雨过后满山凉风习习暑气尽减,二人翻山越岭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处所在,朦胧月色里只见四面环山,山脚下是一片镜子般的小湖,一条长索竹桥通往湖心。小湖中心用粗如人臂的楠竹建有一栋两层竹楼,青羽跟着梁发走到竹楼门口,只见大门上横挂着一方匾额上书“天竹湖”三字。

走进门里,梁发点起油灯,只见屋里陈设简单精雅,一应桌椅家具都是竹子所打造,中堂上用朱笔绘着一副巨大的十字架,中间写着神爱世人,左右两边写着“基督耶稣降世”“为要拯救罪人”。

从这一天起,青羽便在这天竹湖上的小楼里跟着梁发学习武功,梁发和季素敏师从武林异人朱九涛,武功近似道家的路子。青羽一心要救出父母练武勤奋刻苦之极,梁发传授武艺之时尽心竭力,将一套内功心法《元阳决》和《六甲剑法》倾囊相授,这套心决和剑法是梁发毕生绝技,玄幻奥妙,深不可测。青羽虽勤练不辍,可限于年月,领悟有限。梁发平时生活起居亦对青羽照顾颇周,练功闲暇之余教他背诵劝世良言里的经文。春去秋来,星移斗转。一晃八年过去,青羽已从一名十岁少年长成十八岁的青年,这八年里他白天练武晚上跟着梁发诵读经文,二人相处融洽时间倒也过得很快,青羽有时想起父母和自己天各一方不免心下黯然神伤。这八年里,杨秀清和萧朝贵二人每个月都会飞鸽传书将外面的消息传来,其中多半都是向梁发禀告上帝会的发展势头,说道这些年上帝会势力越来越大,信徒愈多,英吉利的洋人在我朝东南沿海凶焰日炙,朝廷遣将征剿屡战屡败。天灾人祸,人心思变,天下变乱在即。青羽从小在山谷里长大,从未和外面的世界接触因此对这些事并不如何关心,一心只想着练好武艺早日救出父母脱离困境一家人团聚。

一日清晨,青羽起床照例去给梁发请安问好。他走到梁发卧房门口只见房门紧闭他心下暗暗好奇:“师傅每日天刚破晓便起床祈祷念诵经文,今天怎么还未起床?”他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道:“师傅,师傅。”等了一会门里没有半点声息。他好奇心更甚,当下轻轻推开房门走进房间里。

只见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哪有师傅的影子?他眉头微皱自言自语道:“师傅去了哪儿?”猛回头,看见桌上放着一张书笺上面写着几行字迹,青羽走过去拿起来只见上面写道:“苏格兰长老马礼逊神父已到广东府,为师现带秀清和朝贵赴广东接受洗礼,羽儿已年逾十八,和为师在天竹湖学艺八载如今已成年,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久困于这荒谷斗室之中?今日便收拾下山,一来拜谒双亲,解父母八载思念悬心之苦,二来游历江湖建功立业方不负父母师长养育教导之恩。”字迹力透纸背,遒劲有力正是师傅的字迹。

青羽拿着书笺反复看了两遍自言自语道:“师傅去了广东请马礼逊神父帮杨萧二位师兄洗礼,让我自己下山去拜谒爹妈,就凭我现在的功夫要去少林寺和白莲堂救出他们那谈何容易?不过我们一别十年,爹妈一定为我日月悬心,救不救得出先不管,好歹要去见他们一面,慢慢想法子总有救出他们的办法。”

他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拿了几锭银子打成一个小包袱顺便塞进一册劝世良言,取过一柄长剑挎上包袱出门而去。他走过长索竹桥来到谷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水平如镜的天竹湖和湖心竹楼。此时正当阳春三月,朝阳初生,晨雾未散,满山鸟语花香湖面波光粼粼宛如仙境。青羽心想:“救出爹妈后我便接他们来这里和师傅一起居住,从此远离少林寺和白莲教的那些恩恩怨怨,让他们三位老人家安享晚年。”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出了山谷。

来到谷外山头上他临高下望,只觉天高地远,大地苍茫。他胸怀一畅心想:“白莲教的那些人除了妈妈和哪位冯雪瑶外其余个个凶残狠毒,要在他们手里救出妈妈那是困难重重殊无把握,少林寺的和尚中不乏一些有道高僧,跟他们善言相求或许能有一线希望。”他打定了主意循着东北方向取路往河南而去。

一路上晓行夜宿,走了几天后在市镇上买了一匹劣马,骑了马又走了二十几天。这一天来到湖南岳洲地界,走到傍晚来到一处所在只见一大片开阔的水面豁然出现在眼前。层层叠叠的荷叶掩映着星星点点的荷花,交错铺在一眼望不尽的湖面上,岸边一排翠绿的柳树,几叶小舟轻轻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阵湖风徐徐吹来,暗香浮动清新怡人。

青羽自小在广西紫荆山山谷里长大,从没见过如此奇景不由得叹为观止。只见一栋两层小酒楼临湖而建,门前一根旗杆上随风飘荡着一面小旗,旗上写着三个大字“芙蓉里”。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远远的便听到酒楼里厨子刀杓声和跑堂声响成一片,一阵阵酒肉香气从楼里飘出来。

青羽走了大半天路,肚子本已饥饿难耐,这时闻到酒肉香气不由得垂涎欲滴。当下牵了马儿快步走过去,到得酒楼门口已有店伙含笑过来招呼,青羽把马缰交到店伙手里信步走上楼来。只见楼上靠窗摆着四张桌子,小楼东西北三面临湖。此时北面西面两张桌上坐着两名年轻女子正在吃饭,他一瞥之下见二人年龄和自己不相上下,生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他脸色微红不敢多看,在东面临湖靠窗的那张桌上坐下,点了一碟姜汁莲藕,一碗莲子羹,一碗清汤素面一边吃一边欣赏窗外荷花美景。此时夕阳西下,满湖荷叶在漫天晚霞的映衬下现出瑰丽的色彩。

青羽嘴里吃着甘甜清香的莲子羹,陶醉在湖面梦幻般的景色里正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急促而又嘈杂一下子就打破了这宁静又安详的湖面美景。青羽把头伸出窗外寻声看去,只见十几骑马正一路奔驰而来,转眼间来到酒楼下,马上乘者一提马缰十几匹马一齐人立而起,散在酒楼四周隐隐成包围之势。这些人大都一身玄色长袍年纪在三十岁上下,酒楼正门一人身形高大,颌下留着修剪得整齐干练的短须,相貌堂堂,约四十岁上下。一身黄色长袍立马在十几名玄衣乘者中间如鹤立鸡群,气度不凡。

青羽见到这等阵势,心中暗暗吃惊心想:“这些人身手矫健,骑术精湛一看武功不弱,中间这位黄袍人更是气度从容,神色威严,看起来不是一帮之主便是一派掌门。”只见楼下那黄袍人手一挥十几人一起翻身下马,那黄袍人抱了抱拳向着楼上道:“五湖鄱阳帮张乐行前来赴李帮主之约。”青羽心中一惊转过头来,搂上只有自己和两位姑娘心想:“这里就我们三个人哪有甚么李帮主?”心里正感奇怪,楼下张乐行又道:“在下率属下兄弟千里迢迢的一路从鄱阳湖赶来。李帮主竟不肯赐见一面么?”青羽心想:“这里有没有甚么李帮主上来一看便知你如此大张旗鼓的扑了个空,可丢人了。”忽然身旁西面靠窗的那名女子哼了一声道:“好,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你们要找我就跟我来吧!”话音未落她推开窗户“呼”的一声窜了出去。

这一下突兀之至,楼外三面临水,她这一下冒冒失失的窜出去哪有落脚之地?青羽忙探头出去一看,只见淡紫色的人影一闪那女子一足已点在一片荷叶上,那株荷叶轻轻弯了下去随即弹起来,紫衣女子又腾空而起,往前掠出两丈后身子下落,另一足又点在一片荷叶上,几个起落后身影已隐在湖心莲花深处,身法优美灵动之极。楼下那十几名汉子见那女子突然窜往湖心,大出意料之外纷纷跃下马来。张乐行抬头看了一眼青羽随即转眼望着湖心道:“我先去追上她,你们找条船随后跟来。”一名汉子道:“帮主,需防那女子使诈。”张乐行眼睛一眯道:“咱们不远千里而来,岂能轻易在她面前示弱。”他一手提起长袍下摆慢慢走到水边忽然双足在地上一点豹子般冲向湖心,一眨眼便消失在湖心深处。余下的十几名帮众快步走到水边登上两艘小船操浆往湖心划去。

青羽在楼上看得桥舌不下,心想:“鄱阳帮的那些人个个龙精虎猛,武功高强不足为异,那紫衣女子最多十七八岁,亭亭玉立的哪知身怀如此武功,中原大地果然卧虎藏龙,我若一辈子不出山谷焉知这世上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想到这里不觉叹了口气坐回椅中,喝了两口莲子羹忽又想:“这女子轻功虽高但和张乐行比起来似乎略逊一筹,他们这些人对那女子满怀敌意,倘若动起手来那女子可要吃亏。”

他和那女子虽素不相识但见她被十几名狠霸霸的男子不怀好意的跟踪不免替她当心起来。心里正思潮起伏,忽然身后那名黄衣女子道:“独酌不如共饮,如此良辰美景兄台何不移步过来共谋一醉?”青羽一怔回头看去见那黄衣女子睁着一双剪水双瞳望着自己手中举杯相邀。他脸上一红支支吾吾道:“小姐是和在下说话?”那女子笑道:“正是。”说完站起身来。

青羽辟居山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陌生年轻女子说话颇感难为情,拿起桌上碗筷走过去在那女子对面坐下,眼睛也不大敢盯着那女子看。那女子取过一只酒杯放在青羽面前满满的倒了一杯酒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道:“相逢即是有缘,我敬公子一杯。”青羽深深呼吸一口定了定神,紧张腼腆之意略减,说道:“惭愧得很,在下不会喝酒,姑娘请自便。”那女子奇道:“公子手拿长剑一看便是行走江湖之人,居然不会喝酒?”青羽道:“我从小到大从没喝过酒,不能陪姑娘尽兴,惭愧惭愧!”那女子瞥了一眼青羽颈中的佛珠道:“公子尊姓大名如何称呼?”青羽不敢隐瞒道:“在下姓钟,名青羽。”那女子道:“钟公子认识那位洞庭帮的李帮主?”青羽摇摇头道:“还未识荆,刚才那位姐姐便是李帮主?”那女子笑道:“她叫李咏荷,正是五湖洞庭帮的帮主,在我们两湖一带名头响得很。你连她叫甚么名字都不知道却对她关心得很呀!”青羽脸一红道:“她是姑娘你的朋友?”那女子笑道:“她是大名鼎鼎的一帮之主怎么会认识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她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泯了一口忽然微笑着凑到青羽耳边低声道:“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她身子紧紧的靠在青羽身边,吹气如兰,青羽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女儿体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虽不甚浓,但幽幽沉沉,甜甜腻腻,闻之让人心神激荡。忽然听到那女子的说话吃了一惊心想:“我此番出来是要设法救出爹妈,怎能再多管闲事?倘若因此卷入他们门派纠纷之中惹祸上身哪还能分身去办正事?”当下道:“那是她们五湖帮内自己的事情,我们何必去管她们的闲事?”那女子坐回椅中道:“她孤身一人在这湖心里和鄱阳帮的那拨人周旋定然惊险刺激的很,难得有这样好玩有趣的事情,错过了可惜得紧,你不去我一个人可要去了。”说完起身下楼而去。

青羽目送她下楼而去,想到邂逅一场连她叫甚么名字都不知道,她这一下楼,此后再无相见之日不免心里怅然若失。他吃完那碗莲子羹下楼会钞出门,此时西天最后一线霞光已隐在云层之后,夜色已慢慢笼罩大地,远山在暗红色的云彩下淡淡的若隐若现像一幅淡淡而又意境深远的水墨画。

青羽牵着那匹瘦马沿着湖边慢慢往前走着,此时湖风习习夜凉如水。他心想今晚找条船荡在湖心里过夜倒也风雅得很。只见远处湖边柳树下泊着一条乌篷小舟,他快步走过去见舟上无人心中一喜忙将马缰系在柳树上,他解开船上的锚绳跳上小舟,板动双桨,小船在水里不停打转。他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原来划船也有技巧,我从没划过船怎能轻易将船划到湖心?”正在手忙脚乱之时,忽然左手荷花丛里一女子笑道:“笨蛋,像你这样划船不翻了才怪。”青羽脸上一红,手脚更是慌乱。荷叶丛中水声响起,一名黄裳女子撑着一叶小舟从荷叶深处滑出。青羽定睛看去更是发窘,那女子正是酒楼上约他去看热闹的女子。

那女子浅浅一笑,伸手拨了拨額前被晚风吹乱的秀发望着青羽道:“钟公子准备划船去哪里?”青羽甚是尴尬苦笑道:“找不到投宿之处,准备把船划到湖心胡乱将就一晚。”那女子笑道:“公子倒是个风雅之人,请上我的船吧,我送你去湖心过夜。”青羽颇感踌躇。那女子笑道:“快上来吧,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青羽长吁了一口气跳上那女子船头。那女子竹篙一点小船划向湖心。

此时暮色已深,星月初升。水面倒映着满天星斗闪烁生光。小船在湖面滑行船身和水面荷叶摩擦发出“萨萨”声响,荷叶深处蛙声此起彼伏,青羽深深呼吸一口荷叶的清香沁人心脾。他转头望着那女子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那女子笑道:“我姓铁,叫...”一句话未说完忽然前面荷叶丛里一人粗声道:“是谁?半夜三更的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作甚么勾当?”青羽一听不免脸红耳热,偷眼向那女子瞧去却见她神色如常,心里暗叫一声“惭愧,那女子落落大方远胜于我拘谨小气。”水声响动,一艘快船从荷叶丛里箭一般冲出,两名头戴斗笠的灰衣汉子矗立在船头手中的长刀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一名汉子粗声粗气的道:“兀那男女鬼鬼祟祟的跑这里来干甚么?快掉头回去,不然老子对你们不客气。”青羽听那人说话粗俗无理心头有气,但随即想到看他们的样子不是鄱阳帮的便是洞庭帮的,人家这里正有要事,自己和铁姑娘冒冒失失的闯进来确实太过鲁莽。当下小声道:“铁姑娘,算了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掉头回去罢?”那女子并不做声,手上竹篙一撑小船飞快迎了上去,那汉子大声呵斥,一人突然腾身朝青羽船上扑来,他跃上船头伸手便向铁姑娘胸口抓来。青羽见那人如此无理正要抢上,只见铁姑娘放下手中竹篙低头往那人怀里钻去那人忽然大叫一声“哎呦”声音惊慌失措,叫声中仰天倒在船头一动不动。另一人大吃一惊伸手到唇边要吹哨示警,铁姑娘提起竹篙脱手射去,随即飞身跃过去,那人伸手格开竹篙震得他手臂发麻,猛抬头眼前黄影一闪一只纤纤玉手已重重拍在胸口,他呼吸一滞眼前金星飞舞晕了过去。

铁姑娘在那边船上向着青羽招了招手道:“快上来!”青羽见她轻描淡写的三招两势便将两名大汉放翻在地震惊不已,问道:“你要干甚么?”铁姑娘道:“快点,前面热闹得紧,你要不去我可就走了。”说完板动双桨作势欲去。青羽见一名汉子倒在自己船头,自己又不会划船,铁姑娘一走这小船泊在湖心如何是好?当下一咬牙跃过船去。铁姑娘指着对面船头的那人道:“你去脱了他的衣服穿上。”说完她自己蹲下去脱另一人的衣服。青羽道:“你到底要干甚么?”铁姑娘嘻嘻笑道:“我能干甚么,去瞧瞧热闹而已,你放心保证精彩得很,你手脚快点。”青羽道:“不行的,穿了他们的衣服有甚么用?人家瞥一眼就要露馅。”铁姑娘道:“你放心,只要咱们不出声,夜色朦胧的谁注意看你。”她一边说话一边已脱下那人外衣套在自己身上,她身形娇小好在那汉子块头也不是太大,但饶是如此那汉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宽大异常,她将长出来的袖子裤腿卷起扎住,再戴上斗笠将帽檐低低的遮住眉眼夜色中看起来倒也似模似样。她拿起那汉子手中的长刀反复检看,见刀刃靠手柄处刻着“洞庭武建烈”五个小字。她将长刀在空中虚劈两记沙哑着嗓子道:“在下洞庭帮武建烈。请教尊兄大名。”说完“噗嗤”一声笑出来。青羽见她脸上神采飞扬显得兴奋之极,他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跳到那艘船上将自己和那人的衣服换过,戴好斗笠取过那人手中刀来见刀身上刻着“洞庭谢超群”。他将两名汉子抱进船舱回到铁姑娘身边,铁姑娘手中竹篙顶在那小船用劲一推,那小船摇摇晃晃冲进了荷叶深处,一阵晚风吹过,湖面荷叶随风摆动,那小船便消失在荷叶中、夜色里。

铁姑娘摇动双桨,小船慢慢向前滑去,青羽坐在船头将双脚浸在水里,随手摘下一朵荷花在鼻间闻了闻,只觉甜香袭人,他道:“和姑娘相处了大半夜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当真失礼得很。”铁姑娘“嘘”了一声道:“别作声,有人来了...”青羽一怔,抬头看去,果然溶溶月色下一叶扁舟飘来,转眼间和青羽座船交错而过,船上共三人,一人摇桨两名汉子手握大刀站在船头。船头二人朝青羽点了点头,青羽心里“咯噔”一跳,忙向二人也点了点头。小船继续前行沿着水道转了两个弯,只见前面不远处水面上一幢小楼里透出灯光,十几艘小船散在小楼四周将小楼团团围住。

铁姑娘将船靠近小楼,只见一段木梯从楼上伸到水面。她将船缆系在楼下的木桩上登上了梯子向青羽招了招手,青羽环视一下四周,只见人人聚精会神的盯着小楼亮着灯光的窗户里神色紧张,有几个人转眼看了看自己和铁姑娘立刻又紧盯着小楼窗户。

青羽硬着头皮走上楼梯和铁姑娘并肩走到楼上窗户下。窗户下也站着十几人,青羽和铁姑娘站在那些人身后伸长脖子朝窗户房间里看去。

屋子里巨烛高烧,灯火辉煌。上首五张太师椅上坐着五人,酒楼上那紫衣女子赫然坐在五人之末,身穿黄袍的张乐行坐在五人之首。另三人一个身材高大一个矮矮胖胖还一人须发皆白甚是苍老。这五人正是五湖联盟帮的五位帮主。身材高大的是洪泽帮的萧烈水,矮矮胖胖的是巢湖帮的李光文,花白胡子是太湖帮的顾志超。青羽从未见过他们并不认识。五人下首客位上十几人垂手拱立。

上首五人中那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顾志超咳嗽一声道:“说来说去李贤侄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们分道扬镳另起灶炉了?”那紫衣女子李咏荷道:“顾伯伯言重了,先父临终之时侄女年幼,这些年全仗几位叔伯照料,我洞庭帮才有今日。我洞庭帮上下人人受惠不浅,侄女感激不尽,几位叔伯吩咐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只是这五湖帮合并之事侄女万万不敢答应。”顾志超道:“贤侄千万不可因固执己见而废了我五湖帮上下数千名帮众的远大前程,我顾志超今年已年逾古稀还有几年好活?五湖帮合不合并老朽能从中得到甚么好处?只是咱们身为一帮之主可不能光顾着自己一人打小算盘,还要顾念全帮大多数人的前程福址。”矮矮胖胖的李光文脸色和蔼可亲笑咪咪的道:“侄女呀!听人劝吃饱饭,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你父亲和周维信副帮主惨死于白莲教妖女手中的大仇至今未报,那是甚么原因?还不是她们白莲教声势浩大,你洞庭帮势单力孤奈何不了她们,只要侄女点头同意,咱们五湖帮合并为一个大帮,从此以后不要说她白莲教,便是少林寺、武当派、丐帮、天地会也不敢小觑了我们,咱们找上白莲教的门去,要报你父亲的大仇那不是轻而易举?”李咏荷低头不语,张乐行站起身来道:“如今朝廷腐败,满清气数将尽,那些外洋番邦虎视眈眈,天下变乱在即。乱世之中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安身立命,我们只有真正归并为一家才能自强自立,否则必将一个一个被别人吞噬,我们自己帮主作不成倒还罢了,这几千名兄弟又何所归依?”李咏荷始终默然不语。

青羽在窗外听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李咏荷,心想:“这几人所说也颇有道理,不知这位姑娘何以始终不予答应,他们五人中已有四人意见一致你一人势单力薄再固执己见又有何用?”这时候萧烈水站了起来,青羽并不知道他便是萧朝贵之父,见他身形魁梧,不怒自威的样子心想:“这人和萧朝贵师兄倒有八分相似,只是年纪大得太多。”

萧烈水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听说最近有一批东洋武士渡海而来,这两个月浙江,江苏已有东海门,长乐帮,长青岛,铁剑门的掌门人死在他们手上,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要找到我们头上,本来我们学武之人比武较技输赢自是难免但出招之时点到为止,讲究致胜而不伤敌。但那些东洋武士刀法狠剌一出手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败了就非死不可。”那老者顾志超道:“岂有此理,那些东洋浪人在我们国土上滥杀无辜江南武林同道岂能袖手不顾?”萧烈水叹息一声道:“人家光明正大的公平比武,事先有言在先刀剑无眼生死在天,你自己技不如人有何话说?我所以说到此事乃是要问问李咏荷侄女那些东洋人要来中土武林扬名立万为何不去找少林、武当、丐帮和天地会的人物却偏偏找上东海门、长乐帮这样的帮会门派?”

李咏荷道:“少林、武当是中土武学的发源地,丐帮和天地会是江湖上人数最多,声势最盛的两大帮会,高手如云,卧虎藏龙。那些东洋人岂敢轻易去招惹他们?”萧烈水道:“贤侄所见极是,我们五湖帮倘若分散开来和铁剑门、长青岛有何区别?那些东洋人迟早找到我们头上,贤侄自忖武功修为上和铁剑门的掌门孰高孰低?”李咏荷道:“铁剑门掌门我并不认识,武功如何我也不清楚。不过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咱们学武之人身为一派掌门比武不胜死在人家手上那是天经地义,那些人若找上门来我自然全力以赴出招绝留情,倘若我技不如人死在他们手上我也无怨无悔。”萧烈水性子暴躁,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用得勃然大怒道:“你和你死去的父亲一模一样,自以为是好勇斗狠徒有匹夫之勇哪里配做一帮之主。”李咏荷见他辱骂自己先父心中怒火中烧,一甩手一把寒光闪烁的短飞刀闪电般朝萧烈水胸口射去。

萧烈水大怒骂道:“臭丫头...”喝骂声中黄影一闪飞刀已被张乐行抓住,他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影,怎么动不动就出刀伤人?”萧烈水拔出腰间长刀便要扑上,一旁李光文一把抱住劝道:“萧兄息怒,何必和晚辈一般见识?”顾志超摇头道:“李贤侄脾气火爆,又一意孤行,顽固不化,确实不是帮主最佳人选。”李咏荷“嚯”的站起身来说道:“五湖帮合并归一之事我洞庭帮绝不同意,此事再也休提,诸位远来是客请自尊便,时候不早了,在下先告退,有事明日再议。”说完转身出门。

走到门口只见一人站在大门中间挡住了去路正是自己的副手江中天,李咏荷一怔道:“让开!”江中天一动不动大声道:“四位帮主的倡议合情合理,帮主怎么如此不通情理,这并派之事兄弟们都乐见其成,帮主一意孤行不是寒了众兄弟的心?”李咏荷见他如此心里举动暗暗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张乐行四人脸色古怪的望着自己,她沉吟片刻突然道:“好、好、好”转身慢慢走回去在太师椅上坐下,一言不发。屋子里众人人人戒备,气氛骤然紧张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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