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不止,地动山摇。
摇晃之际,随着那道观上空冲天而起的光柱,天帝岭竟然一点点拔地而起,竟是在慢慢长高。
待光柱下压,光芒完全消散之后,那天帝岭终于停止了晃动上涨。只是此际的帝岭,已是比之前高出了数百丈之巨。
天空中电闪雷鸣,乌云滚滚,竟是齐往天帝岭上空压来。帝岭之上,狂风骤然大作,观门之内,枯枝残叶一片纷飞,尘沙弥漫。
风沙之中,杨婕妤御剑而起,悬浮于道观上空,向着山门外望去。
方源见状,急忙跑出观外,才刚踏出观门,便见那古树之下,梁大山口吐鲜血,躺卧于祝阿英膝上,一妙龄女子怀抱古琴,挡于二人身前。她抱琴的左手食中二指正紧扯一根断弦,右手拇指虚按弦上。与她三人对面而立的五人,三人身穿黑衣,站立三处,互为犄角,浑身杀气外放,手握长刀,正一步步逼近,另两人身着长袍,立于三人身后丈余,手提长剑,紧紧盯着那抱琴少女。正是殷素白梁祝一方同谷湘王王子朱丹麾下数人。
方源数步踏出,拦在黑衣人之前,猛喝一声:“滚!再踏前一步,生死自负!”。
“生死自负”此等又俗又粗的狠话,还是自诸葛胖子那小酒铺的门联上学来的。他年少时于老家镇子上带着一帮崽子横扫几个渔村干架时的话本应是“看爷捶不死你!”。
他左手拳头猛然攥紧,鳞甲赫然显现,覆盖手背,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在那电闪雷鸣之际,愈发迫人。
便是立于道观上空的杨婕妤,见状亦是不禁一愣。
那三人顿住脚步,相互对望一眼,忽地举起长刀,疾速前扑,一人挥刀劈向方源,另两人身影一闪,左右夹击,疾向殷素白劈去。方源身影一错,避过那人劈来长刀,左肩下沉,猛地侧撞,那人砰地一声,竟被撞飞出去。方源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借势腾空而起,左拳已是向右侧那攻向殷素白的黑衣人太阳穴轰下。那人猛然转身,刷地一刀,向着方源左拳劈来。金铁交鸣之下,方源身形坠地,后退了十多步方才止住身形。那名武道大宗师手中长刀断折,身子亦被震退三步。
另一名攻向殷素白的武道大宗师,手中长刀挥出之际,殷素白右手拇指拨动断弦,嗡地一声大响,琴芒化作气旋,疾向那大宗师胸间射去。铮地一声大响,将旋芒劈下。他再要挥刀向前时,方源已身如离弦之箭,拔空纵至,左拳带着一股金色拳芒,猛然砸向其后心。这名大宗师霍然转身,亦是一拳递出,和方源左拳狠狠对砸在一起。
砰砰两声,两人各自蹬蹬连退六七步,方自站定身形。那名大宗师的一条左臂,竟然生生震折。
电光火石之间,三名黑衣人,两名武道大宗师,一名宗师级中期,竟被方源连番击退。
杨婕妤心中又是一愣。殷素白亦已愣住。
杨婕妤落身于方源一侧,长剑入鞘,冷冷站立。
那五人之中,只一个照面,转瞬便被方源击退三人。此际杨婕妤又落下身来,虽是谁都未看,但那远远立在对面的两名手执长剑的衡山派修士,竟有如芒在背之感。
方源又是一声冷喝“滚!”,那五人退入岭间林中。
方源紧攥的左拳散开之际,那金鳞亦隐去不见。
天空中咔嚓咔嚓几声闷响,抬头望去,黑漆漆的乌云已是压至岭顶。方源忙架起躺卧的大山,将他向观内背去。阿英跟在一旁搀扶大山。抱琴少女紧随其后。杨婕妤微一踌躇,看着那乌压压的黑云,亦即走向破观院内。
隆隆雷鸣,狂风闪电,众人刚踏入那破道观内,大雨便如水泼一般,自天空倒将下来!
方源此际拳上金鳞隐去之后,手臂之上隐隐作痛,正蹲在那门槛边上龇牙咧嘴,方才那神武勇猛气息一丝全无。
阿英给大山吃下殷素白赠送的疗伤药丸后,放他躺好,便走来方源身边,双膝跪下,向着方源叩头,“多谢老爷救命之恩。”
方源一个趔趄,赶紧跳到观外廊内站着,哪愿受她如此大礼。他挠挠头,歪嘴笑道:“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要谢还是谢咱们这位杨仙子,没有她最后那一站,那几人哪里如此容易地甘心退去。“
阿英起身方要过来谢杨婕妤,她已背剑走至廊尽头,仍是一脸冰冷。
殷素白抱琴走来,款款施了一个万福,道声“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声音极柔极美。
方源忙执儒生礼回礼。
殷素白又走至杨婕妤身后,施礼问道:“敢问这位杨仙子,可是峨眉少七剑的杨剑仙?”
杨婕妤闻言,略点了点头。
殷素白心中一喜,继言道:“天鹰教殷素白,有幸识得杨剑仙。敢问剑仙可晓得。。。。。。周掌门。。。。。。仙踪?”
杨婕妤略一踌躇,言道:“我师尊自十多年前将倚天剑赐与我后,便同师公一起离了芙蓉谷,下山游历去了。此后我派弟子,再未见过她老人家,亦未有音讯。”
殷素白闻言,极是大失所望。
山门之外,那五人离去又返,立于门坊下。显是被这暴雨所阻,又回了道观躲雨。两拨人便这样隔院而立,各有戒备。
天已大黑,幸得柴房储有枯柴,方源自回廊绕去抱了些,于观内升起火堆,照明驱潮。
众人围着火堆,唯有杨婕妤,仍是立于观外廊内。
梁大山自吃药之后,直昏睡至深夜,方渐渐好转,他又要挣扎着给方源道谢。
被方源一把按住肩来,笑道:“干嘛哩,一点也不爽气。”,大山方才作罢。
几人正在言语,忽见那院中,自地面蓬起一片五彩异光,那光芒渐长之际,竟形成一重光幕,暴雨竟是滴不进去幕中。
光芒显现之际,殷素白怀中所抱号钟古琴,竟然嗡嗡而动,那被她打结续上的琴弦,微微颤抖。
院中光芒大作,嗡地一声大鸣之后,一方光芒凝聚的古琴虚影悬于光幕之下。
山门坊下,衡山派两名剑修见有异宝出世,纵身院内,便要穿过光幕去夺。初一靠近光幕,那幕中古琴嗡地一声大响,两人皆都一声闷哼,身子往院外疾飞出去。另三名方要前争的黑衣人见状,忙退至门坊下。
观内四人此际亦已立在廊下。
便见那光幕之下琴影铮地一声颤鸣,旋即飞出光幕,飘至方源身边。而那五色光幕亦即飞速旋缩,旋即化作一点五色异珠,光彩夺目,亦疾速飞向方源,嗖地一下,钻入方源眉心。
院中众人,便连杨婕妤,亦是愣住。
那光影古琴围着方源一番旋绕之后,嗖地隐入殷素白所抱号钟古琴之中,与古琴凝为一体。
那号钟古琴本自结节的七根琴弦之上,光华凝聚,竟自舒展开结节处。断弦处竟是自动相连凝聚,片刻之后,七根琴弦,完好如初。
铮地一声轻响,之后,众人竟然迷糊睡去。
而后万籁俱寂,空明入灵。
短暂寂静之后,叮叮声响,若水滴落磬,又若泉入幽潭。继之,那潭内,鱼儿戏水,荷叶露尖,清风拂过,翠珠滚玉盘。其后暖阳煦煦,柳枝纤纤;燕语呢喃,穿枝点水;鸳鸯交颈,双双追旋。旋即琴音婉而高转,
方源已是醉入其中,置身山涧。但见春阳日暖,冬雪渐融,松苍竹翠,水流潺潺。山谷之间旋即已是嫩芽吐绿,蓓蕾初绽。继而,蝶飞蜂鸣,百花争妍。一声凤鸣,婉转旷谷,万鸟齐和,仙舞翩翩。恍惚间,方源已是身化彩凤,被那无尽珍鸟仙禽,纷飞簇拥,舞之蹈之,鸣之和之,其乐无尽,其愉无穷。
道观廊下,殷素白怀抱号钟,闭目静立,琴弦不抚自动。
此际道观院内,再延至外边深山密林,渐至道观所在之整座帝岭山峰,其上一草一木皆是枯复又荣,荣复又枯,随那琴音变幻不停。
随着琴声渐次激扬,那草木山林经历无数次枯荣后,整座帝岭嗡地一声轻鸣,而后霞光炫目,瑞彩大放。那霞光绽放之后旋又渐次凝集,便若凝成实质一般,化作无数道长虹,划破黑夜雨幕,急向道观之内集结而去。及至进了破道观内,无数彩虹竟是凝聚成一枚枚奇异笔画,如金石古篆一般,将方源笼罩,围着其密集疾速旋转,而后竟是自其头顶百汇处猛地钻入识海。
此际方源却尤是恍若身处谷中,化作一只七彩凤凰,若王者一般,于祥云瑞彩之间,被无数仙禽簇拥,翩翩飞舞。头顶嗡地一声霞光大放,但觉识海之中豁然大开,宛若醍醐灌顶一般,极是玄妙舒畅。
那些得自磬钟壁室之内的河洛二图图画,连同一些古文字,竟自隐隐同此际钻入他识海的一枚枚奇异金石古篆相应,于方源识海之中缓缓显现出来。
便在这异状大盛之际,戾——地一声尖锐细长鸟鸣,隐隐约约,似是穿破重重虚空,自无量劫无尽远处时光长河,疾速掠来!
方源但觉识海似要被那戾鸣之声震裂,啊地一声大叫,旋即晕了过去。在其识海深处,无数霞光凝聚成形的“乱占诀”三个金石古篆体大字,重又化作一枚枚符号,也便隐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