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韩冰月腾的一下站起来,准备赶在不会太晚之前冲到图书馆去。
也许就是这个动作提醒了别人她的存在,一旁正窝在被子里抱着电脑的室长立即招呼了她一声:“冰月,我刚下了《玉观音》全剧,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看?”
韩冰月心里顿时犹豫,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看一部引人入胜的电视剧,既能分心,也会制止她放下身段跑到图书馆去那么明知道没出息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
于是她凑过去,眼睛一边往屏幕上找一边问:“谁演的安心?”
室长说:“一个新人,叫孙俪。”
“啊,我原来还以为会让章子怡来演呢。”韩冰月说。
“啊?为什么?”室长不解。
“因为小说里面的原话是说,安心长得可纯了,跟章子怡似的。”韩冰月看过原著,对这个细节印象深刻。
“嗨,人章子怡是演电影的,才不屑于演电视剧呢!”室长很专业地点评道。
韩冰月想想也是,便点点头,看了看已经开始播第一集的电脑屏幕,笑道:“不过这个孙俪的确比章子怡漂亮啊。”
室长托着腮,摆出一副又认真又挑剔的表情,沉吟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大有保留地说:“还不错吧,谁知道呢?演员都是化了妆的,也许她卸了妆根本就不如你呀冰月。”
说到这里,她抬起脸来对着韩冰月满脸堆笑:“真的啦,冰月,你去演安心都绝对没问题!”
韩冰月马上明白了她那番故作姿态的用意,便感激地笑了:“谢啦,我还是上自习去吧。”
不行不行,她办不到!她想萧远,想得心都开始疼了,想得连这样一部根据曾经让她那么神魂颠倒的小说改编、因而必定会令她觉得很好看的电视剧,也丝毫不能转移她的心神。
“哦,那好吧……哎,对了对了,你电脑现在不用是吧?借我借我,我在你电脑上挂q,就可以一边全屏看《玉观音》一边聊天,不用老切出来。”室长满脸兴奋的样子。
“行,我拿给你。”韩冰月点点头,正准备回身到自己桌上拿电脑,室长赶紧出言阻拦:“不用不用,瞧我这坐了一天了也该动动了,你肯借我就感激不尽啦,哪还能劳你亲自动手呢?”
一边说着,室长已经一边从床上一跃而起,因为动作太大,头顶一下子撞在了上铺的床沿上。
“哎哟!”她痛得龇牙咧嘴,憨头憨脑地两只手一齐举起来拼命一阵乱揉。
“怎么了你?没撞坏吧?”韩冰月目睹了这场事故的全过程,虽然关心室长的脑袋,却也被她那毛手毛脚的样子逗得发笑。于是一看见室长拼命从皱巴巴一张脸上挤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来,她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这场笑实在太厉害,以至于她站也站不稳,索性一头栽在室长床上,抱着她声嘶力竭地不停笑。
而这大肆喷薄的笑,在某一处语调一转,忽然就变成了大肆喷薄的哭。这个转变是如此地突然,以至于她自己都意想不到,因而束手无策。
室长的笑声便止了,她慢慢抚着韩冰月长发的头,另一手则安慰地拍着她抽搐的脊背:“哭吧宝贝儿,瞧你,明明那么难过,还非要憋着坚强,没人强迫你坚强啊……”
因为头一天晚上的痛哭,韩冰月清早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脑袋里肿胀地疼。时间还早,她昏昏沉沉地坐起来拥着被子发呆。往事轻飘飘地从四面八方拥来,她依稀看见当年刚满十九岁的萧远,既对女孩子没有任何经验,脑袋里又只有冰冷生硬的物理公式。那时他们刚刚开始在一起,每次遇到韩冰月哭,萧远都会手足无措,语言系统瞬间短路,只好绕着她团团转,反复说着一句话:“求求你别哭了,我让你打我一顿发泄还不行吗?”
而韩冰月每一次大哭之后,萧远总是要教育她:不要哭,哭一场一定大伤元气,不知会死掉多少个细胞。然后他会带她去下馆子,说要补回她损失的盐和水份,并且补充营养,促进新细胞生成。
他的这套理论总是会弄得韩冰月哭笑不得,在大快朵颐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太息着想:失策啊失策!当初只想到了假如另一半儿是学生物的或学医的,就难免会把我看成一堆丑陋的细胞,殊不知理工科男生竟然全是一个德行!
到后来,不记得在什么时候了,萧远又读到了一篇理论,说哭有利于身体健康。因为人在悲伤的时候体内会产生有害物质,而哭泣不仅能宣泄不良情绪,有害物质也会随眼泪排出体外。女人多比男人长寿,也与女人多哭有关。
从此他就转变态度,只要韩冰月哭,他绝不阻止,唯一的要求是一定要到他怀里去哭,不可以一个人偷偷伤心。
去年夏天,韩冰月和萧远到北戴河去旅行。在海边尽情暴晒一天,晚上回到宾馆,韩冰月的脸上就开始紫外线过敏,一连几天都是在半夜奇痒发作,直把她难受醒。
那些天里,萧远夜夜要起来给她搽药,尽管如此,她的双颊还是在睡梦中被抓破了,急得萧远睡觉时也总是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她是他的在出水痘的小女儿。
沉沉酣睡中,她手上最最轻微的一个动作都会把他惊醒过来,柔声相询,让她又是痛苦又是感动,忍不住一流泪,伤口就火辣辣地疼。
于是她那一遭好了之后,萧远又养成了另一个习惯:再遇到韩冰月哭,就算两个人还在气头上,他也会立即噤声,蹬蹬蹬跑去绞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回来,细细地替她揩脸,再揉一手暖暖香味的润肤露,强行捉住她还冒着火气倔强挣扎的小身体,在她脸上抹匀。因为这样,萧远甚至放弃了男士润肤霜,而长期地备一瓶最最便宜实用男女通用的大宝。
一想到萧远的大宝,韩冰月就能立即在鼻端撩到一掬清清甜甜的青花香味。她下意识地试图抿一抿嘴绽一个微笑,嘴唇一紧却变成向下一扁,扑簇簇的眼泪又啪啪嗒嗒打在了被子上,在清晨静谧的空气里脆声可闻。
这天的课,多倒不多,就是分布不均衡,全都挤在了中间,把早晨十点到下午两点这个时段占得满满当当。因为中间时间太紧,而韩冰月又不甚有胃口,决定干脆等到两点钟下课之后再去吃东西。
然而缺乏食欲和饥饿是不能互相抵消的。过了一点钟,韩冰月的小胃已经叫得痛了起来——如果胃里也有个小喉咙,所有的声音都是从那个小喉咙里发出来的话,那么这会儿应该算是小胃叫得喉咙痛了吧?
韩冰月被胃痛搅得心烦意乱,开始走神,而就在这时,一条短信息发进了她的手机。
点进去一看,发信人是萧远:“冰冰,这回你一定要回复我!刚才二食堂发生了爆炸,我知道你现在就在电教上课,中午是不是在二食堂吃的饭?求求你告诉我你还好!”
这不是她提出分手之后萧远第一次发来短信,而之前她对他的短信几乎都是置之不理。但这条短信的内容让她震惊得半信半疑,同时也不敢造次,便迅速回复了一句:“我没去二食堂,谢谢你问起。”
萧远的短信很快就回过来了:“小傻瓜,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谢谢你好好照顾自己,没有让我太担心,没有让我更难过。”
韩冰月看着短信里最后那个“更”字,心里软软的,像是猛然触到酸味的牙,不能再尖利生硬。
但她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是将这条短信保存下来之后,还特意进到收件箱里去,确认它的确已经好好地被藏在了那里。
这堂课下了之后,韩冰月们才知道这天果然就在电教旁的二食堂里,发生了小型的爆炸,同样的情况在当天也发生在了不远之外的Q大。这个案子在后来相当一段时间里,很是轰动了一阵儿。
这不是萧远编出来要给她发短信并得到回复的理由——韩冰月的心里,不知是该忧、抑或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