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有了寒假的教训，再到暑假的时候，韩冰月和萧远就学了乖，找了充分的理由留在学校不回家，而这个理由的确也够充分——到新东方上GRE班。
每天两小时的课，其他时候便可以尽情厮守。萧远给韩冰月下载了她最喜欢的《机器猫》全集存在他的电脑上，白天方便的时候，就让韩冰月到他寝室去看。有时候他们全寝室的人都出去打球了，回来的路上萧远会给韩冰月打个电话，问她要不要他带凉皮儿或者西瓜回来，然后他们俩一起头碰头地吃清凉晚餐，一边继续看《机器猫》。
韩娜打电话来的这天，韩冰月正好要出门到萧远的宿舍去，最后一分钟接到电话，听见韩娜掩不住欢喜和羞涩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冰月，我跟沈晗在一起了！”
终于。
韩冰月挂了电话，有一种宛如隔世的幽远情怀在心里缓缓膨胀，小小的心越胀越大，渐渐充满了一股她不得不承认的酸楚，而她其实应该为他们高兴的，不是吗？该来的毕竟来了……然而或许还是应该为自己难过吧？曾经拼尽全力，却不过是为了别人的美满结局，而且绕了这么一大圈，犯了那么大一回傻，不过还是和另外那个自己一样，是在猥琐地觊觎别人的东西。
——好在一切早就过去了。挂上电话走出门的时候，韩冰月振作地对自己笑笑。现在只是关于她最好姐妹的幸福，而沈晗，早已经不关她的事。
这天的天气热得异乎寻常。在往常，韩冰月总可以披着头发，但这个下午却热得让她不得不一直用手把头发握起来，好让脖子透透气。可恨自己偏偏是在男生寝室里，找谁借橡皮筋呢？
她环顾四周，一筹莫展，低头却看见手腕上萧远送她的那串手链，自从一开始套在她手上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手链就是用皮筋串起来的呀，可以代用一下！
韩冰月自觉得很聪明，除下手链就把头发绑起来了，还得意洋洋地亮了后脑勺给萧远看：“是不是很好看？”
“当然啦，也不看看是谁买的手链，也不看看是戴在谁的女朋友头上！”萧远宠爱地说。
然而乐极生悲，没过几分钟，忽听得“啪”的一声，韩冰月只觉得头发一散，随之便是“叮叮咚咚”小石头撒落一地的声音。
她怔怔地低头看它们无辜地四下滚开，忽然心口一痛，纵身扑下去手忙脚乱地追着捡拾。
“我的手链！我的手链！”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这样喃喃带着哭腔地念叨，又绝望又软弱，或许还有一点点害怕——
沈晗……沈晗已经没了……这回是真的、彻彻底底地没了……而我手中的这份爱情，萧远，不要……不要让我失去……我再也不能失去！
涕泗横流中，她的腰上突然一紧，整个身子猛地变轻，腾空而起。韩冰月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萧远的膝盖上。他扳起她的下巴，只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端的是楚楚可怜：“你送给我的手链……没了……被我弄坏了……”她哽咽而委屈地望着他，声音可怜巴巴的，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
“没关系没关系，手链坏了怕什么？我再给你买更好的！”萧远连声安慰她，满脸鼓励的笑，想让她振作起来。
“你……你真的不怪我么？”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个自以为犯下十恶不赦大罪的孩子，抽抽噎噎全心全意地祈求原谅，而当原谅轻易来临，自己又觉得难以置信。
“怎么会怪你呢？这么点小东西！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买个十串八串的！”他大度地挥挥手，表示那不过是鸡毛蒜皮的身外之物。
“可那不一样……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很有纪念意义的！我好喜欢它……我好恨我自己……”她还是想不开。
“傻孩子！东西算什么呀，第一个算什么呀，咱们还有好多个第一个呀第一次的，值得纪念的东西多了，没了它也没什么损失！再说，第一个只不过是个开始，重要的是我们以后的无数个呀！”他用他的额头顶住了她的，亲亲热热的，很有安慰的力量，她的眼泪才终于止了。
“冰冰，我要你答应我，以后不能对这些东西迷信。比如我送你的花儿，它们谢了是因为它们一定会谢，跟我们的爱情无关；甚至将来我们的戒指，就算是丢了，也只是丢了而已，不会代表我们之间将要出现什么问题。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不好？”他那么细心，已经想到了一切她可能做出的疑神疑鬼的推论。
“嗯！”韩冰月心里最后的一点点难过也被他这番话抹去了，终于甜甜地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梨窝。
“那你答应我，永远不会让我们之间出现任何问题，永远让我们像现在这么相爱！”她仍是由失去一串手链而窥见了假如失去他这个人、失去这份感情，她的世界将会怎样惨绝人寰地崩塌陷落。这是她第一次要他发誓，尽管她从来都不愿意用誓言去束缚她爱的人，而只要她的爱情原原本本纯纯粹粹地强大。
“那还用说吗？你不要我答应，我心里也早就非要答应不可了呀！唉！小家伙！”他不管俩人身上都汗津津的，抱紧了她。他担心她这么多心而过虑，却也为她这么在乎俩人之间的一点一滴，而觉得甜蜜。
安慰好了韩冰月之后，萧远仔仔细细地把散落了一地的小石头一粒一粒地捡了起来，存在自己抽屉的一个小盒子里。她总是粗心，保管不好东西。那么就让他为她保管好了。
B大每年都会有十佳歌手大奖赛，韩冰月早已不再当众唱歌，也没想过要去参加。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在心里悄悄决定，从此只唱给萧远一个人听了吧？
但是他们俩很喜欢去比赛现场听别人唱歌。有一次他们见到一个女生，纯净姣好的面容，在复赛上唱《雪人》。
在仿佛带有雪落声音的安安静静的前奏响起来的时候，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楼上的观众席：“我今天在这里，却不是为了参加比赛。我的这首歌，只唱给这里的一个人听，我希望他能听得见，我希望他能听得懂，我的心。”
然后，正好前奏结束，她便幽幽地唱起来了：
好冷雪已经积得那么深
Merry Christmas to you
我深爱的人
好冷整个冬天在你家门
Are you my snowman？
我痴痴痴痴地等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拼出你我的缘分
我的爱因你而生
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在天空静静缤纷
眼看春天就要来了
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她那样执着又执着地，一遍一遍地唱，唱到最后一段的时候，终于有骚动声夹杂着越来越热烈的掌声响起。然后，一个男生从楼上冲了下来，跑到台上，两个人紧紧拥抱。
韩冰月感动得快要掉下眼泪来，赶忙抱住萧远的胳膊，在他的肩膀上擦掉自己已经溢到眼角的泪花。
萧远察觉了，转过来低声问：“有这么感动么？”
韩冰月用力点头，情不自禁地感叹：“这个女孩子对那个男生，不知已经爱到怎样无以复加的地步！”
想了想，她又凑到他耳边说：“要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要像她这样，跑到你楼下去，对着你的窗户不停不停地唱这首歌，直到把你唱下来为止！”
萧远也凑到她耳边说：“我永远永远，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不要你。不过，要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要像她这样，跑到你楼下去，对着你的窗户不停不停地唱这首歌，直到把你唱下来为止！”
韩冰月还没感动过来呢，仔细一想，萧远？大男生？跑到女生楼下去唱《雪人》？
那幅场景在她脑海里迅速勾画成型，然后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咕咕笑了起来。
萧远郁闷：“你怎么笑我呀？”
韩冰月嬉皮笑脸地说：“因为我想啊，到时候我们楼其他人肯定会说：怪不得那女生不要这男的了呢，敢情他gay倾向这么严重啊！”
萧远气恨不过，抓住她的手狠狠捏了一下。韩冰月吃痛，赶紧告饶。不过其实就算她不说，他也已经不忍再来第二下。小小闹过一场之后，俩人便相视着笑了，为了他俩谁也不会不要谁，谁也不会需要跑到对方楼下去唱《雪人》。
而对韩冰月来说，她更有些为了自己而震动。她那么欣慰地发觉，她并非是为了甜言蜜语而说说就算的。她是真的能够做到，假如真的要她这么去做的话。
而能让她这么去做的，在这个世界上，从开始到现在，就唯有萧远，唯有萧远这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