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寒坐在椅子上,缓缓拆开了漆封的信件。信上详尽描述了叶家庄的近况,甚至还附上了叶家庄的地形图。但其实很多事情他四年前已经知道了。信中唯一有价值的,便是叶家庄这几天“比武招亲”的事件。
叶家庄庄主叶天霸,准备于豪杰宴期间举行比武招亲。赛制为豪杰宴前两天为初试,第三天为决战。第一天与第二天战至最后的人,将在第三天进行最终比试。获胜者即可成为叶家庄的乘龙快婿。
“或许,这是个渗透入叶家庄的好机会!”水月寒单手托腮,开始默默盘算起一系列的计划。
不知不觉,窗前的大理石日晷指向午时三刻。门也在此时被敲响了。
“谁?”他像是随口问了一声。
只听门外传来两句诗:
“月落湖山不献影,莫入尘埃叹离愁。”
“进来吧!”听到对方说出了暗号,他便平静地回应了一声。
门打开了。两个看似弱冠之年的少年剑客走了进来。他俩皆着白色劲装。头发都用红色束带束髻,蓝色波纹的佩剑也以相同的形式别在腰间。水月寒抬眼看了看二人,面容竟然也都完全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人神情严肃,一人神情俏皮。
水月寒明白,在水月宫中执行外勤的人员,时常都被要求易容成相同的模样,既是为了方便执行任务,也是为了事后容易抽身,因此,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稍稍抬了抬手,向二人吩咐道:“行了,解开易容术吧!不然我也不好分辨你俩谁是谁。”
“是,少主!”二人领命,将手伸向颈脖处的风池穴,拔出了内里的银针。霎时间,二人的面部开始扭曲,聚拢,而后又舒展开来。过了一会儿,两人的面容居然变得和刚才完全不同。神情严肃的白衣少年眼睑稍长,鼻尖较挺,另外一个则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他好奇地打量着房内地陈设,活像一个小孩子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
这二人,眼睑较长,一脸严肃状的叫“莫心”。大眼睛,童颜般的那位则叫“莫雨”。此二人便是“哨兵”,且皆在年少时受训于他,故他仍有印象。信件的最后有提到过他们两个会在“哨站”激活后的一个时辰内来找他,供他差遣。
“哇!凌霄楼的老板那么有钱的吗?这么富丽堂皇的房间真想好好住上几晚!”莫雨两眼目露金光地说道。
“莫雨,不得在少主面前无礼!”莫心喝道。
“好了,莫心,不必如此拘谨。”水月寒微微笑道。
“哈哈!看吧!少主也觉得你这个人刻板得很!”莫雨调侃道。话语间,他已自顾自地坐到了水月寒的对面,竖着大拇指赞叹道:“少主,听说您几日前带队灭了金家堡,厉害啊!”
水月寒看了他一眼,表情淡然地站了起来。他走向窗前,向外望去。
“照我说呀,”莫雨还在继续说着,“这金家堡也是咎由自取。竟然敢不服从水月宫的指示。那等着他的不就是灭顶之灾吗?”
莫雨的语气间充满了狂傲。水月寒不喜欢这样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拥有这份狂傲的资本。
水月宫对于资源及武林门派的态度,要求的是绝对的掌控。如果稍有不服或是另有私心的,便极为可能成为杀一儆百的对象。对于叛逆之人的惩罚之事,就交由水月寒这样的人去处理。轻则废去武功,剥夺所有财产,重则让他们在武林中消失。
水月寒作为宫中杀伐之人的佼佼者,亦因此被宫主封为少主,掌管暗月殿。专职负责训练杀手及哨兵。
顺者昌,逆者亡。为了执行水月宫的行事作风,自他入宫十余年以来,他与他手下的杀手已灭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这条充满鲜血的道路,让水月宫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了武林霸主,俯瞰整个江湖。若是这次真能灭掉叶家庄这江南大派,那整个武林几乎将尽收囊中。江南之地,怕是只有一个人棘手一些了。
水月寒没有再想下去。他尴尬缓缓地转过身来,对二人吩咐道:“莫雨,你负责混入叶家庄内,了解内部信息,并与我照应。莫心,你负责在外收集消息,联络其他门人,听我指示办事。找到机会就将叶家庄庄主及庄内的重要人物一网打尽。这次的目标不简单。必须更加小心才是!明白了吗?”
“明白!”二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那少主,您的身份是?”莫雨追问了一句。
水月寒轻笑一声,答道:“去告诉器具舫,水玉面具就照着我用过的脸谱去弄吧!名字叫:‘林司晨’。”
“遵命!”二人再与水月寒商定一些联络上的细节问题后,便领命退下了。
“林司晨啊林司晨,叶家庄的渊源因你而起,那就由你而终吧!”
水月寒心中叹息着,也许他对于每一段记忆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这样:抹除,毁灭。
申时的叶家庄,一位蓝衣的执剑少年,披着夕阳的余晖,缓缓走进了叶家庄。
“这位少侠,里边请!”门口一个长袍的书生将他引入前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鲜红的擂台。腾龙飞凤的红毯四周,高挂大红绸缎,配着巨大的同心结,好不喜庆。
擂台上,两个身着同样衣装,外貌一模一样的青年正打得不可开交。擂台下,簇拥着一群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少侠,这就是比武招亲的擂台。你可有兴趣上台试一试?”长袍的书生恭敬地问着执剑少年。
“这可是为叶家千金所设的擂台?”他反问道。
“是的,你若想上去,待二人分出胜负后……”书生话未说完,少年便飞身跃了上去,一剑分开了台上相斗的二人。那两人一惊,立马收剑,迅速向后撤去。
“你是何人?”在打量水月寒一番之后,其中的一个黄衣人开口问道。
“在下,林司晨。”他淡淡地回答道。
林司晨?台上台下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后皆是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乍一看此人年纪轻轻,该是初出江湖的新人。但仔细一看他的相貌衣着,俊美脱俗,竟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气息,莫不是哪个深居简出的高手?
种种疑问围绕在众人心中,每个人都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但他却毫不在意。他只是慢慢地拔出手中长剑,指向台上的双胞胎道:“出招吧,我的剑能够解除你们的疑惑。”
“好狂妄的口气!”其中一个黄衣人突然握紧了剑。
“弟弟,”另一个黄衣人伸手拦住了他,“我先探探虚实,你不要冲动!”
弟弟听后猛地推开了哥哥,愤怒道:“你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你先?我为什么永远要在你的身后!”
“不用争了,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林司晨的语气依旧平静,“这样省事些!”
台下的人听了又是一惊。这个蓝衣少年要同时挑战嵩山双剑两兄弟?要知道,嵩山双剑两兄弟是五岳剑派中最强的人物。近几年来,除了在少年英雄会上输给那位江南第一剑客——司马凌若以外,他们未尝败绩。
“这小子疯了吗?”
“我看他八成是想被好好教训一顿了!”
“他以为他是谁?他的功夫比得上司马庄主吗?”
台下的嘘声不禁响起,然后慢慢变大。但他仍然不为所动。
“弟弟,”站在较前方的黄衣人认真地说道:“你我的争斗暂且放下,先收拾了这个小子再说!”
弟弟看了一眼哥哥,立刻与他达成了共识。两人同时握紧了剑,刹那间,便如离弦之箭,同时刺向林司晨。一左一右的剑路,不论是时机,力道,还是招式,完全都一模一样,仿佛镜子的两面,毫无破绽地向中央夹击。
然而,面对这样几乎是一击必杀般的招式,林司晨的回答只有一丝冷笑。
他眼神骤然发亮,一股强烈的剑气迸发而出,伴着令人窒息的杀意迅速袭向嵩山双剑二人。嵩山双剑两兄弟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硬生生地震向两边。
林司晨剑锋飞转,产生的绵柔剑气如两条蓝色的毒蛇般瞬间缠绕住了嵩山双剑两兄弟。兄弟二人只感到手臂传来极大的旋劲,琥珀色的道袍从手臂开始寸寸绞断。这股旋劲吸住他们的同时又在不停地割裂他们的衣服,皮肤,甚至是经脉!
但嵩山双剑不愧是江湖好手,见势不妙,立即运起身法随着旋劲的方向带动自己的身体旋转。林司晨又是冷笑一声,趁二人还在空中之际,猛力横扫剑锋,又一股强烈的剑气切向二人。二人来不及闪躲,皆被剑气所震,如断线风筝般掉落至擂台两边。
“铛!”林司晨收剑回鞘,静静地站在台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蓝衣人。这嵩山双剑二人,从午时战至刚才那一刻,皆是轻描淡写地击败挑战者,原本他们以为今天胜出的便是其中一人了,可没想到,这一代武林豪杰竟然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轻而易举地击败了。原先那些还跃跃欲试的人们,想到刚才那两股饱含杀意的剑气,不禁手脚发凉,往后退了许步。
叶家庄中,首先回过神来的,该是那个长袍的书生。他的双眼中,除了些许的诧异,再无其他。他拍醒了身边的家丁,吩咐他们将倒下的嵩山双剑抬下去。待一切整理好之后,他快步走上擂台,朝台下的人问道:“还有哪位英雄想上来挑战?”他的声音不大,却传到了台下每个人的耳朵里。
但毫无疑问,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