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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年年岁岁

“哈喽”,她顺了顺耳后的头发,露出些许不自在的表情,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记录,还是如此重要的影相,至少对于她是。“咳咳,哈喽,小金鱼,我是妈妈。”她微微笑起,嘴边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眼里含着水光,看起来让人觉得很亲近。她试图用最好的表情面对她的孩子与丈夫。

“今天是小金鱼和爸爸的生日,祝三岁的小金鱼和三十岁的纪先生,生日快乐。我爱你们。”画面里的人抬起双臂,在胸前比了个标准的爱心。她还是笑的那么好看,眉眼弯弯,这般笑容漾进他的心里,抚慰他,温暖他。

“又见面了,”她笑的勉强,暗含着只有他懂的忧伤。“对不起啊,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与你们告白,祝福你们。”遗憾与无奈几乎要从她的语言里溢出。但她还是笑着,怕让人看出端倪。生日是个开心的日子,她怎么能让他们以悲伤的的姿态度过。

“不知道现在的你们还好么?小金鱼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还需要开着小夜灯呢?爸爸有没有与你讲睡前故事,你知道白雪公主嘛?悄悄告诉妈妈,爸爸有没有照顾好你...”她喋喋不休,似要将世上所有问题都问完,她想陪着她的小金鱼长大,如此而已。

他有些生气,除却头一句的生日快乐,如此多的问题却再没一句是问自己的么?

终于,“小金鱼也要照顾好爸爸,好吗?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画面里的人说道。她不知道这样的话由她来说是否合适,但还是忍不住。

“纪先生,接下来的话,是我想与你说的。”她直视着面前的摄像机,画面里似是正柔情似水的望着他。

他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暂停。“之瑜,现在有些晚了,去睡觉好么,明天爸爸送你去上幼儿园。”

今天是她与爸爸的生日,她早有些困了,只是一直想要见见妈妈,这才撑到现在。在纪明年的怀抱里,极有安全感的睡过去了。纪明年轻轻的将她放到床上,点亮属于她的那一盏小夜灯。

如此黑夜,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光源,也使整个房间温暖起来。看着床上那张安睡的小脸,他心里仍是空落落的,他告诉自己,不过是有些寂寞罢了。

安置好纪之瑜后,他回到客厅,独自观赏属于他的这一份温暖时光。画面里的人还在注视着他。画面随着遥控器的按下再次播放。

“不知道,单独录制这一段是否合适。毕竟我也只剩下若若母亲的身份了。只是害怕你想我了,别嘲笑我。你知道的,我一直如此自信。”她笑了笑,是自嘲。曾经相爱的人如同仇敌,而她正是毁灭那段美好时光的元凶。她停住,不说话,似是想要他承认,是他想她了。但这不过是妄想,这是一段视频。独属于她一人的记录,而不是两人的交谈。

她等不到了,耸了耸肩膀,嘟着嘴巴,没刚刚面对纪之瑜的半分成熟,倒像是一个讨糖吃的小朋友。“算了,等不到你说想我了。我承认,是我想你了。为什么和你的话放在后面呢?纪先生你好好反思一下,哼。”她佯装生气,却又败下阵来。“你什么也无法回应我,我这般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我很想你,真的,纪明年。”她隐有哭腔,像是受了无数委屈。

他靠坐在沙发边上,拿起手边打开的啤酒,微仰起头,灌了一大口。刺激的液体从喉管里流进五脏六腑,本不是多烈的酒,为何几近要将他呛得流泪。他喝的不多,并未有醉意,但起身时却不小心带倒了那瓶未喝完的啤酒,散得满地都是,他并不在意。他早已被画面里的人摄了魂,一步一步走到屏幕面前,想要隔着冰冷的屏幕抚摸到那人的脸,但却做不到。

“想我么?那为何不来见我。为何要嫁给别人?”他握起拳头作势要打她,又在要落下去的那一刻放缓了动作。那一拳折了方向,重重的锤在自己胸口。“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嘶吼,呜咽着,如同一只困兽。房子里只有视频里传来的声音,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视频里的人还在倾诉着,她说想他,会失眠。想他们许下的月下承诺,想他们幻想的未来白首。但这一切都是她打破的不是么?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出这样的话,离婚是我提出的,嫁给别人的事也是我做的。纪明年,不要原谅我,我是个坏女人。”她哭了,失了勉强挂着的笑容。他明明知道自己该如她所说,恨她一辈子,可是心脏为什么在隐隐作痛。

她擦干了眼泪,恢复原来那副笑着的表情,眼里还闪着莹莹的泪光。“我会寄出十六个视频,直到之瑜十八岁。直到纪先生四十五岁。留给每年成长的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可以说是一个坏人。”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如果你还愿意,若你未来的妻子不介意,请求你把这些送给之瑜。我希望她可以在母爱中成长。我知道我没资格,但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她的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流出,越擦越多,一点也不像当时那个抛夫弃女,决然而去的那个高傲女人。泪水抹乱了她脸上的妆容,渐渐露出苍白的颜色。

他抹去脸上的泪水,收拾好酒水。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播放器里还传来她的声音。他把她说想他的话剪辑了下来。这样懦弱的欺骗自己。骗自己,她还未离开;骗自己,她还爱他。

“若若,起床,该起床上幼儿园了。”他拍了拍床上睡得正香的小懒虫,一旁的小夜灯在日出下显得不再耀眼。他按下开关,熄灭那一丝光芒。

床上的小家伙伸着懒腰。他的心变得很柔软,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小生命,是她爱他的证明。

“爸爸,早上好。”她揉着眼睛与他道早安,还未睡醒的迷糊样子与她一模一样。

“小金鱼,早上好,”他俯身亲在她脸上,来一个亲密的早安吻。又拿出准备好的衣服,一件件为她穿上。

把纪之瑜亲手交到幼儿园老师手后,纪明年驱车去了一个地方,还带着那个装着寄来的视频的盒子。

咚咚咚,他片刻不停歇的敲着门。一个顶着鸡窝头的男人,睡眼惺忪的打开了门,看见来人有些震惊,呆愣在门口,直直的站着。

纪明年直接越过这个男人,推门而入。四处打量着屋子,寻找着本该在这里的那个女人。巡视一番却无结果,“周禾悦呢?我找她有事。”

刘子奕关上门,拿了冰箱里的矿泉水扔给他,“走了,我们吵架了。”他躺在沙发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啃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望着好友,不想他也和自己一样处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

刘子奕摇了摇头,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不过一瞬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不是就一些小事,不重要。倒是你,平时也不联系我,今天直接上门来找她干什么?”

“我想问她关于宋以晴的事。”他很急迫,想从她的好友那里得到一丝关于她的讯息。从离婚以来,他们快有一年未见了,这一条录制着她的祝福的卡带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虽然,她的确是个狠心的女人,说离开就离开。但凭借着自己对她的了解,即使他们之间闹的再僵,她也不会如此放心,一年也不来看之瑜。何况之瑜生日,即使她远嫁国外,也不会吝啬到一个远途的视频或是电话都没有。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选择快递一段视频给他们,这明显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方式。

他必须得弄清楚这件事情。在他与宋以晴离婚后,她迅速的改嫁,并且父母也很快的移居海外。他起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那时候之瑜还小,他沉浸在那段痛苦的分开中无法自拔,且当时她做的如此决绝,离婚协议里就连之瑜的抚养权也一点也不反对的交给了他。他只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喜欢上这么一个无情的女人。现在想想,竟无一处不是漏洞。

刘子奕在他提到宋以晴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就连啃着的苹果店速度都慢了下来。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失态。起身丢苹果核,以此掩饰自己眼中的慌张。“你提她干什么啊?那个女人不是抛弃了你和之瑜和外国佬拿绿卡享福去了么?”一句话说的很是不自在。

即使他隐藏的再好,却还是被纪明年一眼看穿。“你记得以晴和我结婚的时候么?”

刘子奕毫不思索的答道,“当然啦,那天,还是我给你当伴郎的呢?”

“你觉得那个时候的我有钱么?”

刘子奕瞬间笑了,“有什么钱,那时候你投资的公司不是还在创业阶段么,底下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那段时间,老子吃泡面都吃腻了,还好我知道跟着你一定没错,不然哪能有现在。”

纪明年盯着他,“既然你都知道当时的我不过一个穷光蛋,那她又是为什么嫁给我。难不成她也与你一般,相信有一天我的公司定然会成功。你要知道,游戏公司是你和我的梦想,却不是她的。她当时与我一起,不过是喜欢我,要与我组成一个家罢了。”

“那有什么奇怪,谈恋爱的时候当然什么都能忍着,那结婚之后,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她被生活搓磨着,自然就变了啊。”他说着连自己也不信的话,当时他们创业初期,起步艰难,生活过得很差。那时候,他刚和周禾悦谈恋爱,那半年里他甚至没在过节的时候送过礼物给她。何况作为老板夫人的宋以晴,她定然跟着纪明年吃了很多苦。

“虽说现在我们也算不上很有钱有势,但公司也逐渐步入正轨,收入也是慢慢提高,若她真是个贪财的女人便知道,今日的纪奕估算下来的资产也有两个亿,虽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资产,但就算是只能卖股份,手上可以流动的资金也有千万。比不上那些有钱的世家,但让宋以晴过上富足的生活也是绰绰有余了。她在这时找了个外国人说是真爱,你信么?”纪明年一步一步,咄咄逼人。

刘子奕怀疑他发现了些什么,不敢再看着他,心虚的说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去啊。”

纪明年把那个装着卡带的快递盒子拿出来。“你见过这个么?”

看着那个他亲眼看着周禾悦寄出去的卡带,他不知道作何解释。只能扯谎,“这是什么,我没见过。”

“你还在骗我么?这个邮寄地址是假的,电话是假的。若她真远嫁国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转运和作假地址谁最擅长,这一点不用我提醒你吧。”他眼里如同滴了墨,看不见底。满眼山雨欲来的神色。

刘子奕忍不下去了。“没错,视频是周禾悦寄给你的。我们这里还有十五份,一年寄给你一份。这都是宋以晴说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问悦悦她也不告诉我,只是让我瞒着你。”他避开纪明年的眼神,这件事是他们对不起他。

“为什么?这样做是为什么?”纪明年从沙发上站起,挟住刘子奕的衣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不知道,就连我周禾悦也没透露多少,我唯一为她们瞒着就只有这个。”他指着纪明年带来的卡带。“但我隐隐约约知道事情不对劲,那时候你颓废的很,根本不与我们交流。等周禾悦回来你问她吧。”这是他最后能为好兄弟做的了。

他拨通周禾悦的电话,“喂,悦悦。”

“刘子奕,知道错了么,打电话求老娘回去?我告诉你,没门。等老娘心情好再说。”听着周禾悦说完后,那边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悦悦,你又和刘子奕吵架了么?”即使如此微小的声音也被一旁的人清楚的听到。那句通过电流传来的女声,他再熟悉不过。

他一把抢过电话,准备质问她到底在哪?却又害怕被她再次逃走。一来二去,电话空空的接着,却无人说话。

“喂,刘子奕,喂?”那边传来周禾悦的声音,纪明年示意他回答。“不要说我在这里,你就说去接她。问她在哪?”

“哎哟,老婆,对不起嘛,你都两天没回家了,人家想你了,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好不好?”他对着纪明年挤眉弄眼。“怎么?兄弟表演不错吧?”

那边的人说道,“不用,老娘啥时候想回自然就回来了,你先准备好榴莲,键盘,搓衣板吧。”说完毫不手软的挂了电话。

刘子奕一脸苦相,他这是平白躺的什么枪。平时等她自己想明白再哄哄就好了,今天这电话打快了,那女人就坐地起价了。呜呜呜,而且还没得到想要的情报。

他转头看向纪明年,一副我错了的表情。

“不必如此,我猜她也不会轻易告诉你。我不说话是怕她知道我在就跑了。”他又一把拿过刘子奕的手机,打开了定位。“你忘了你和周禾悦的手机连了实时定位?”

“卧槽,老纪,你不说我都忘了,亏我还没次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刘子奕快速回房间换了套衣服。“走吧,你去找你的宋以晴,我去找我的小悦悦。我就不开车了,反正顺路,你就捎我一段。”

等他们上车,刘子奕才看见周禾悦的定位在隔壁市,“我滴娘,这女人咋跑得那么远,我以为她就回岳母家了呢。”

车程很有些远,大约开了近十个小时。从早上到傍晚。纪明年打电话拜托了刘阿姨去接之瑜。而刘子奕早在车上睡着了,真是没心没肺。

当初他们都说宋以晴与他是天作之合,一个女孩陪着他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吃过了生活的苦。他们最终定要在一起一辈子。就连他也是这么信的。反而是刘子奕,追过的女孩都可以从西湖排到东湖,最后和周禾悦一起,他们也大都以为刘子奕是玩玩而已,这段感情怕是不得善终。

不想最后却是他的婚姻先出问题。越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他越是恐惧,若是真如他所想,只怕他与宋以晴的现状也不会多好。从她做决定的那一刻,不论结果如何,她到底是没想过自己会与她一起。

w市第一医院内,那个正被思念的女人躺在床上看着电视。

“以晴,你吃苹果么,我给你削一个?”周禾悦对着穿上的人道。

“不了,悦悦,我有些吃不下。”她掀开被子,拍了拍,示意她与自己一起来看电视。“你睡过来,我们一起看海绵宝宝啊。”

两个年龄加起来快五十岁的女人竟然挤在一张小小的病床上看海绵宝宝,“宋以晴,你幼不幼稚?多大了,还看这个?”她一边说着嫌弃,一边又陪着她。

“那时候我怀着之瑜的时候最喜欢看这个,他从不说我幼稚,也是这样静静地陪着我看。”可能是感受的生命的流逝,她想到往事的时间会变多。每每回顾从前,无一不是快乐幸福的。思念如潮水,向她倾泻涌出,她快忍不住了。“悦悦,我想他和之瑜了,下次你偷偷帮我拍几张他和之瑜的照片给我带过来吧。”

一旁的人握住她瘦的只剩骨头的手,“好,我下次给你带。”她快要哭出来,她们的以晴总是这般温柔,默默承受世界予她的伤痛,那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甚至不知道她正在经历着些什么,说不定还正怨着她。

“昨天他生日,你帮我寄视频给他了么?”她微笑着问着周禾悦。

周禾悦拍了怕胸脯,一副我做事你放心的得意样子。“寄了。改了地址,改了电话,放心他查不到的。”

“嗯。我知道你做事一向稳妥。”虽说着这样的话却还是有些担心,顺其自然吧。若是等她死了瞒不住了,时间也会治愈一切伤痛的。又跟身边的人打趣道“还好我趁着有头发的时候拍的,不然现在可是丑死了。”

平日里互相嫌弃对方丑的周禾悦却是再听不得她这样说自己。“哪里丑了,等老娘回去给你买一堆假发,你每天不重样的换着戴。出去蹦迪,保准一堆臭小子上来要电话好么?”

“呵呵,不愧是你,悦悦,你真好。我真是太辛福了。”说完又抱着她的胳膊对着她亲了两口。

化疗让宋以晴没了头发,胃口也不好,整个人瘦的脱了形。再没有往日的好看,好在她还陪着她,这般逗她笑,真好。看着电视里吵吵闹闹的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宋以晴渐渐睡着了。

其实她这段时间很少睡的安稳,她担心之瑜和纪明年,担心父母的身体,害怕死亡。化疗让她很痛苦,但这只能短暂的延续她的生命,她无法拒绝,因为这是她最后能为父母做的了。周禾悦跑这么远来看她,她很开心了,只是她还贪心的想见见他。想着想着就入了梦。

等到纪明年和刘子奕找到她的时候,都晚上八九点了。她就带着一个米色的毛线帽子,安安静静躺着。不是国外,也没有庄园,更没有守着她的外国丈夫。旁边只有临时安置的一张小床。电视上还放着无声地海绵宝宝,厕所里传来洗漱的声音。

周禾悦看见他与刘子奕的时候只是惊讶了一瞬,“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如果我不来,你们还准备瞒我多久?”他很生气,当他看见目的地是医院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床上枯瘦的人都昭示着发生了些什么。

她表情毫无波澜,“能瞒多久瞒多久,或许直到新人换旧人,直到你给之瑜找到新的母亲。”

刘子奕看着好友的表情已很是不对,示意周禾悦别说了。

窄小的病房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刘子奕拉着周禾悦出去,把空间留给他。

“你别这样,当初是宋以晴主动离开的,那时他多伤心你是看得到的。他现在知道你们瞒着他,又看到宋以晴这样,估计都快要炸了,来的路上一直忍着呢。你现在还上去惹他?”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迁怒。为什么这一切的病痛都要以晴一个人承担。他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他还有之瑜陪着。以晴一个人忍受化疗,她大把的掉头发,就连在阳光下快乐的笑也不敢。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可是这一切是为了谁,她难道都想一个人撑着么。”周禾悦双手捂住脸,忍不住的怪着纪明年。

刘子奕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抚她。她还在小声嘀咕着,抱怨着。“明明如此多破绽,他却是到如今才发现。为什么不来早些?他为什么不早些来。”

病房里,那个娇小的人脸色泛白,就连睡觉的时候眉头也是皱着。从她陪着他以来,就一直在吃苦,好不容易他做出了点成就,她就选择了离开。

他缓缓的掀开她的帽子,那头他爱着的乌黑的长发再也不复存在。化疗,她明明很怕疼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娇气的不得了,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害怕蟑螂,那是什么让她变成一个可以做好美味的饭菜等着他回家的合格的妻子呢,又是什么可以让她有勇气自己承担孤独,在这遥远的地方做着化疗呢。

他再也忍不住,摸着她只有骨头的手肘,哭了出来。灼热的眼泪滴到了她的手上,烫的她瑟缩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看见那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她最想见的人。

她问自己,“我在做梦么?怎么又梦到你了。这次竟然在医院梦到你,真是个噩梦。千万不要知道我在医院啊,不然我的年年该有多心疼啊。不过,真好,还能梦到你,若是再让我梦到之瑜就更好了。”说着说着自己又不太清醒。

纪明年掀开本子,抱着她。她察觉到,凭着本能往他怀里钻了钻,将他抱的更紧了,还抬头看了他一眼。埋在他胸口处,不停的说着“真好,真好。”

纪明年摸着她几乎只剩骨头的身体,心里一阵疼痛。似有人在那里刺了一刀且反复撵了几个来回。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等梦醒来,她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太阳,他也是她说爱着的纪明年,甚至他们还有个可爱的女儿叫小金鱼。

可是,身边的人传来的微微的热量告诉他这一切是真实存在且发生的。当年那个时时吵着要减肥的人如今瘦成了这样。她用谎言决绝的离开了他,在这个远离故里的医院里做着化疗,就连一个电话一个视频也不敢打回来。

那些曾经所积累的怨恨与气愤于顷刻间消失不见,只剩心疼与怜惜。

晨起的阳光透过窗帘打到被子上,他一夜无眠。盯着怀里的人看了一晚上,若是错过一秒,她再跑了怎么办。

等宋以晴醒来的时候,看到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闭眼与睁眼的动作反复几次。她终于承认面前的他不是一个梦,他正真实的站在她面前,一丝不露的看着她,似一个完美的爱人。

她没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地点见面,她梦里出现最多的是她提出离婚的那一晚,他充满恨意的眼神。他将她视作仇敌,恨不得拆卸入腹。如此温柔的眼神,倒像是回到从前。

她不明白,只是谎还得撒下去。“怎么?纪先生还在喜欢我不成。我都是有夫之妇了。”又看了下自己身处的环境,“怎么,听说我生病,就赶紧过来看我了?”

纪明年早已识破她的谎言,“怎么,难道宋小姐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视频里录了些什么么?”

视频录的太早,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说了哪些骚话了。她当时是觉得反正以后他们也不会再见了,且按照纪明年自傲的性格,大抵连自己都脸都不想见。哪曾想到今天就见面,还这么尴尬。昨天是他的生日,想必他已经看过那个视频了。哎哟,宋以晴,真丢人。

她不知道如何以对,再说些什么才能把这个谎圆下去。她低头不敢看他,脑子里反复思索着,可是当下她的假老公也没在国内,总不能就她自己生着病住院吧,这不合情理呀。这个谎言真是一戳就破。

“别想了,就你那智商,别为难自己,宋以晴。”他俯下身子,准备如往常一样揉一揉她的脑袋,可是如今,看着那戴着好好的米白色帽子,他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靠近她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蛊惑她的心神,“我告诉你,你对我说了些什么。”他顿了顿,试图要勾起她的回忆。“你说你想我想的睡不着,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嗯,还有些什么?”他故作沉思,“你还说做梦都是我,还有...”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我没有,你瞎说。我从没说过那么羞人的话,都是你编的。”她气急败坏,阻止他继续胡编乱造。

他就着她捂着的手,在她掌心亲了一口。宋以晴吓了一跳,“你干嘛?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成熟稳重的纪明年么?”她立马把手收了回来,又两手把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坏蛋,快把我老公还给我。”

“终于承认了?”他抓住她的双手,阻止她继续作乱。“没有那个莫须有的外国男人是不是?”

她不回答,纪明年附身亲吻她,先是蜻蜓点水,细细的慢啄,后又似豺狼虎豹,****顷刻袭来。她被吻的昏了头,再无辩驳的机会。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好好的抱着了。

她贪恋这阔别已久的温暖与依靠,她不忍再次伤害他,推开他。她好久都是一个人,她多想见他,多想回到那段幸福快乐的时光,可是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还有多久?”他问着她的病情,能要求做化疗的病定不是什么小病,何况她如今瘦成这样,怕病情更是严重。

“短则一个月,长则三月。”她如实告知,她无法再满住眼前这个机智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方式欺骗我。”他不理解她的做法,若是她告诉他一切真相,他们便不会错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她与他都并不好过。

“我死了和我变心了哪一个你能接受。”她笑着问他。

“我都不能接受,宋以晴,你怎么能让我做这样的选择题?狠心的女人。”他重重的在她嘴上咬了一口,作为惩罚。

他无法接受她所说的任意一种,但是其中一种他已经忍受,而另一种他即将真正经历。

“明年,我知道,你不想选其中任意一个,对吗?可是若是我,我宁愿你爱上别的女人,也不愿你失去生命。只要你还在这世上一日,我的爱恨就都有了理由,可若是你不在了,谈爱与恨又有什么意义。所以我选择了离开,让你恨我。在我看来,恨一个人要比接受爱的人离开容易的多。我不想你以后过得辛苦。”她平时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却是在某些事情上格外坚定。

“可是我害怕我这样的决定影响之瑜的成长,即使我知道你定然会好好教育她,让她成长为一个勇敢又可爱的人。我还是忍不住给她留下一点属于妈妈的念想,也忍不住想你。”她朝他怀里钻得更深,似是寻求保护。

纪明年紧紧地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脊背,那里的骨头透过病号服,显得分明,他的小太阳如今失去了光芒,只剩软弱。

泪水渐渐打湿了他胸前的衬衫。心中的酸涩流入四肢。他失了勇气,他该怎么面对没有她的未来。心酸使他的声音变的哽咽嘶哑“哭什么?”

她在他怀里瓮声瓮气“我害怕,我怕疼,也怕死,更怕见不到你们。年年,我不想死的?”她从默默流泪渐渐变成放声大哭,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哭得快喘不过气来。一直说着“我不想死。”似乎这样就能从老天爷那再讨得一条命来。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哄好她,他甚至也想如她一般放声大哭。可是他不能,他的小太阳正在害怕呢,他怎么能露出一丝软弱,他是她的男人,于风雨中保护的臂膀与依靠。若是连他也害怕,那她该去依靠谁呢,那之瑜又能依靠谁呢?

他用着哄之瑜睡觉的声音慢慢哄着她,“别怕,以晴,我会陪着你,你不再会是一个人。我们错过了一年的光阴,现在把它都补回来,欠你的我都还给你。你欠我的我都不讨回来。我会每天都爱你,珍惜你,那十五段视频由我重新给你拍。我一定把你拍的漂亮又动人,让之瑜一眼就知道你是她的妈妈,好不好?”

她举起手来,轻轻的锤了他一拳,“我本来就漂亮又动人,且是之瑜的妈妈,你这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她终是被他的话逗笑了。

纪明年和刘子奕他们商讨以后,还是决定把宋以晴带回去进行治疗,s市的医疗比w市的好得多,且他的人脉主要在s市,要想请到治疗宋以晴的医生,还是得靠别人帮忙。

宋以晴答应回去,但她拒绝接受继续治疗。她说,“明年,我不想化疗,真的好痛苦,我想最后一段生命里可以快快乐乐的享受生命,吃我想吃的东西,看我想看的风景,陪我喜欢的人,我不想把我的生命浪费在医院里。我的父母就拜托你照顾他们了,好么?”

他曾见过宋以晴化疗过一次,她痛到呕吐,恶心反胃,什么也吃不下,虚弱的几乎要即刻离开这人间。他同意了她这任性的要求,即使是以她的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刘子奕说他真是坏了脑袋,明明可以再活半年的人却最多再能活三个月,他们又不是没钱,何必纠结这种事情。

周禾悦悲伤的看着他,对他说“你不懂,子奕。对于他来说,以晴的生命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喜怒哀乐。他可以牺牲以晴陪伴自己的时间换她短暂的快乐,这或许对于你们商人来说是亏本的买卖。但对于他,这不过是一个为了以晴而选择的正确答案。只是,这道题并无正解。”

在以晴最后的生命里,她每天都是笑着的,纪明年买了一台相机,时时刻刻的带着,他不放过记录属于他们的每一个片段。

有时,是她在跟之瑜讲童话故事;有时,是她们背着纪明年偷吃冰淇淋;还有时,她与他共进浪漫的烛光晚餐。

他陪她逛商场,买下一切她喜欢的东西,那些年苦苦奋斗存下的余额皆为她撒下。她替他心疼,他自己却满不在乎,这些外物与她的喜欢孰轻孰重早已不必再思考。

她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拍了各种节日的祝福。他们的每一天都在过节,她的每一刻都在对着相机笑着,送上属于她的快乐与祝福。

直至生命的尽头,宋以晴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悄悄的跟他说,“明年,我录了独属于你的礼物。有你三十一岁的生日快乐,三十二岁的生日快乐,三十三岁的生日快乐,直到一百岁的生日快乐。纪先生,岁岁年年。”

她没有给之瑜录同样的东西。她想她的纪先生这么好,理当是独自占据一份属于她给他的爱。她只有一颗心,偏心了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即使是女儿也比不过。

他的眼泪一颗颗的流下,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宋以晴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拭去那些为她留下的眼泪。笑着对他说,“你还没回我呢,纪先生。”

他用低哑的声音,俯下身亲了她一口。“宋小姐,岁岁年年。”

墓园里那座属于她的地方旁边空着一间,那将是谁永远沉睡的地方却是不言而喻。他从未想过长命百岁,只想与她岁岁年年。

他永远记得,在他们新婚的第一夜里,她如同一只百灵鸟,在他耳边说道,“纪先生,你叫明年,但我不仅仅要与你明年,后年,一年又一年,我更要与你岁岁年年。”此后,再没比那更动人,更悦儿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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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的创新能力,永无止境。就像爱迪生说的“成功就是99%的汗水,加1%的灵感。但很多时候,1%的灵感比99%的汗水更重要。”如果所有人都有了不平凡的创造力。那么,到底哪种人,能够称霸这样的世界?唐谨躺在竹椅中,懒洋洋的说道:“我就是一个见证者,别算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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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元大陆一共有19洲,七魔海。各洲部落国家宗派林立战争不断。一魔物自天地间,忽然降世祸害生灵。九玄神用自己的生命将天魔封印。拯救了千元大陆的万千生灵,却没有迎来人们的感恩戴德。各大势力都开始觊觎九玄神的九玄功法。纷纷开始出手抢夺。九玄神的妻子带着九玄功法不断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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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的灭门惨案,拨开虫重迷雾,当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时,人们惊奇的发现,一切诡异的秘闻鬼事都与一个名字有关系。传说的背后,真相能否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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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它封面丑,你点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づ ̄3 ̄)づ╭?~我卡在自己写的小说里,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遇见自己的人有缘人??于是......“媳妇儿,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定你了!!”什么鬼???后来......回到21世纪,突然发现我家电视机里的某位大佬怎么这么熟悉呢??!电视机里的人突然有一天出现在我家门口,对我说:“媳妇儿!!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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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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