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现在何处?”
杜子腾听的眼皮直跳,冷声问道。
“逃向北方而去”
君不见手指颤抖着指着胡同深处。
“但凭你一人之言,岂能相信?”
殷厉缓缓来到君不见跟前,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殷厉的话音刚落,安静的灵境胡同里,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群分站胡同两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君小先生说的没错”
“草民可以作证”
“这些挨千刀的强盗该杀,杀得好”
“乡亲们都看见了,那群黑衣人往北方去了”
“大人要为草民门们做主啊,那帮天杀的强盗太无法无天了”
胡同里响起一阵怨声载道,夹杂着妇人的哭骂声。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在场所有人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包括君不见自己,脑海里蹦出一个成语:“臣卜米曹???”。
杜子腾愤慨万千,指着胡同里上百口老百姓,义正言辞道:
“殷大人还有何话要说?”
殷厉把目光从君不见身上收回,转身走向胡同深处,金丝银边的崭新官靴踩着布满鲜血的青石砖,溅起点点滴滴的血花。
“沙沙沙……”
“滴答滴答……”
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坎上,扑通扑通……
殷厉绕着胡同走了一圈,凌厉眼神从每一个百姓脸上扫过。
除了惶恐还是惶恐,没看出任何可疑之处。
“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那帮黑衣人把铺子里的布料抢走了好几匹,小的不想活了”
少年裁缝七秀忽然哀嚎一声,嚎啕大哭。
君不见看了一眼,眼皮直跳,真是秀儿啊,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七秀的哀嚎打乱殷厉思绪,万般无奈之下,冷声道:
“冯莫提,你领二十不良人查清死者身份,协助县衙将案发现场清理”。
“李伽奇,你领二十不良人沿着胡同,一路向北搜索”
“卑职遵命!”
两位大理寺正,分开行动领命而去。
“这个时辰,那帮黑衣人恐怕早就乔装出城了”
君不见小心翼翼的“善心”提醒道。
殷厉看了他一眼,吓得他急忙闭嘴。
“杜子腾,莫以为你儿子是圣人门下,本官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别人怕你,大理寺不吃这一套”
说完,带领剩余的不良人打道回府。
“呵呵……”
杜子腾清秀的脸庞布满冷笑,下令衙役清理现场尸体。
一天的时间,灵境胡同所发生的一切,便由坊间传开,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长安城。
结合前些日子发生的诡异死亡案,凶巷之名愈传愈广。
不乏一些被白虎帮迫害欺凌的人大声叫好。
白虎帮在长安城的所有产业,被其他江湖帮派瓜分一空。
二当家王真虎躲在隐蔽的总舵养伤,被前来追剿的城卫军统领常威当场抓获。
白虎帮的覆灭,有大快人心者,当然也有怒火冲天者,比如:夏山虎背后的那位贵人。
至于所谓的那群黑衣人,大理寺自然是扑了个空,一无所获。
君不见至今也想不明白,街坊四邻为何那么心有灵犀,一起出来为他作证。
半日后,灵境胡同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仍然有浓浓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为此,君不见休学三日,让学童们各自回家,三天后再来。
傍晚,君不见在傅老头父子诧异的目光下,阔绰出手,买了两坛杏花村,四份菜肴。
共计三百个大钱,君不见扔下两串共计二百文,转身就跑。
惹得傅老头暴跳如雷,傅辛仁憨厚的笑了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老柳树下,君珝盯着桌子上的酒菜,大眼珠子幽怨无比,心疼的下不去筷子。
君不见和阿谪的老脸一红,尴尬之色转瞬即逝。
君不见打开酒坛,倒满酒碗,一阵醇厚的陈年酒香钻进鼻孔,忍不住端起一饮而尽。
酒入咽喉,流进肺腑,浑身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君不见忍不住一口气喝了三碗。
“爹爹,一个月只能喝一次,不许反悔”
君珝边吃边叮嘱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怪不得阿谪如此喜欢小酒馆的杏花村,少年不知酒滋味,再喝已是同道人。
阿谪满脸笑意,给自己斟满一碗,同样一干而尽。
“瞧你那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妨说来听听”
“我怀疑自己是扫帚星转世,倒霉透顶”
接二连三的突发凶险让他应接不暇,有些疲惫。
“哈哈哈……你也太抬举自己了”
阿谪豪爽的笑声让君不见有些恼火。
“阿谪,能不能正经点”
“嗯,这酒倒是正经的很”
阿谪自酌自饮,说的话驴头不对马嘴。
气的君不见干脆不理他,沉默不语。
“年纪轻轻就垂头丧气,对得起你以诗入道的浩然气吗?”
“文道一脉的祖师爷如果知道有你这样的后辈,还不得气的从天上下来抽你三百戒尺”
阿谪煞有介事的调侃道。
“阿谪先生,这世上真的有仙吗?”
君珝突然好奇问道。
“有啊,天上有仙宫,神仙都住在天上”
“哇……”
君珝抬着小脑袋望着夜空,充满向往之色。
“阿谪,仙人真的长身不老?”
君不见也忍不住好奇的念头。
“非也,寿命到了,只能以转世的方法继续修行,轮回而已”
阿谪说完,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被她一下躲过。
“那仙人会死吗?”
“会,和人一样,受的伤重了也会死”
“阿谪,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君不见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阿谪哈哈大笑,喝下一碗酒,嘴里嘟囔着:
“走的路多了,懂得自然多”
“有道理”
君不见举起碗,敬他。
也不知为何,二人只字未提今日巷子里发生的一切。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阿谪喝到兴起,又忍不住在院子里举杯邀明月。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阿谪笑嘻嘻的吟诗一首,听的君不见却是醍醐灌顶,有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这首诗是我多年来的感悟,你若能领悟其中奥妙,定能回味无穷”
阿谪说完,头也不回,回房去了。
三更半夜,老柳树下。
有人在借着月光舞剑,乌光霍霍。
《一字剑》共分九式,分别是:斩草、除根、点石、断金、击水、刺风、碎雨、撼山、截河。
每一式都极其简单,只讲究一个字:
“直”
怪不得叫做一字剑,直来直去宁折不弯。
君不见练了一个时辰,还停留在第一式“斩草”门外,继续探索中。
夜里,当然少不了必备的功课,修习“万物生”吐纳之术。
次日,一大早,阿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君不见决定今日去城外走走。
自从来到这里,净在这座城里瞎转悠,还不知长安城外啥模样。
君珝一听,顿时兴奋的不得了。
两年来,生活的重担将她压的喘不过气,哪有心思和功夫出去玩耍。
自己的老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后,洗衣做饭全包了,还能挣钱养家,让她体会到了孩子该有的快乐。
只不过,偶尔手痒也会偷偷做饭洗衣做家务,习惯了嘛,可不能让自己的爹爹累坏了。
父女二人吃过早饭,穿过无数街道,选择了人少的长安城西门出城。
走出城门,一条笔直宽阔的官道望不到尽头,消失在崇山峻岭中。
望着远处的壮丽河山,君不见禁不住呆了。
好一个大唐河山。
山雄河阔山水交融,远远望去,宛如一副美轮美奂的河山画卷。
君珝忍不住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向前跑去。
惹来路上行人的侧目,看着如没见过世面的父女俩,仿佛在说:哪里来的土包子。
君不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急忙向前追去。
距离长安城数里之外,有一条宽约几十丈的滔滔长河,乃是长安城周围著名的九大河流之一:泾河。
父女二人走在河边,欣赏着平静的河面以及两岸美丽的景色。
偶尔碰到行船捕鱼的渔夫,便会驻足观望。
一位老翁头戴草帽,独自坐在河边垂钓,身旁放着一个木桶。
君不见父女二人经过时,小丫头被木桶里几尾红色的大鲤鱼深深吸引。
经过一番交谈,老翁终于答应五十文卖给他们一条。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垂钓的老翁继续钓鱼,嘴里喃喃自语道:
“愿者上钩喽!”
父女二人行至官道上,准备打道回府,不然手里的红鲤鱼便渴死了。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疾如雨落。
“哒哒哒……”
一匹黑马踏着灰尘奔腾而来,马背上趴着一人,摇摇欲坠。
黑马奔至君不见父女二人身旁时,突然放缓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黑马一声长嘶,从马背上掉落一人。
君不见父女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察看。
只见躺在路边草丛之人,一身布衣破乱不堪,有的地方甚至露出皮肤,以及隐约可见白骨的伤口。
年龄应和君不见相仿,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一头如鸟窝一般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洗过,五官奇特,好像不是东土人士。
其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不知是染上什么疾病,还是很久没吃东西活生生的饿晕过去。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父女二人齐心协力将此人架上黑马背,牵着马匹向长安城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