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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鬃驼蹄不悯弱小者 苍石寨难容异族血

淡淡的月色下,干枯的树枝投射出细碎斑驳的影子照在浅灰色的雪面上,留下一个个残破的网格。

远处是一个不大的村寨,村寨的布局还算有致,只是建筑显得有些窘迫。石堆垒起来的围墙,在屋顶上还铺设了一些防雨水滴落的草甸,有些房屋的一侧升起了一些淡淡的炊烟,而在另一侧圆条石搭成的小窗中也露出了些许的微弱的灯光。地面上的雪被扫出来了一条又一条道路,在这个不大的村寨上规划出七扭八拐的线路。

远处山坳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视线遮挡的原因,这个人就仿佛凭空出现似的,一步一步缓缓的在雪面上行进着。他的手里拖着一具动物的尸体,或许是因为走了太远的路,这尸体甚至没能在他的身后留下那条血痕,也或许是这雪下的愈发大了的缘故,因为明显他走得越来越费力,但是他用一根粗壮的树枝当作了拐杖,这使得他的步履虽然迟缓但是仍显得坚定。

又有一个人出现了。

他是从村子里面一间最靠外围的屋子里面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披上了更厚的外套的缘故,这位刚刚出现的男人块头明显更大一些。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简陋的油灯,外面的雪虽然大,但是好在风不算大,所以这个简陋的油灯勉强在大雪中保持了微弱的光芒。

远处艰难行走着的男人看到灯光迟疑了一下,紧接着还是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走去。

“我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情况了。“提着灯的男人等他走近了说道:“你得明白,我们不允许独自出去打猎的原因是什么。“

“不让......独自......去他的狗屁规矩!老子家里的火有几天没生起来了。“

“皮子。“男人仍然是没什么感情的打断了他:“第二次原谅你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也是因为你没有惹出麻烦,没有下次。“,说着男人扫了一眼拖在身后的动物尸体,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紧接着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进了他身后的屋子。

被人叫做皮子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向村落的另一头走去。

野狼皮,别人更常喊他“皮子“,出生那天他的父亲正好猎到一头母狼,回家兴奋的割肉庆祝的时候发现母狼竟然怀着一头小野狼,小野狼的皮毛已经分化完全,完全是待临盆的状态,于是小野狼的皮就被割了下来,缝制了小“野狼皮“的第一件衣服,这个孩子也就理所应当的取名为野狼皮。

而那张曾经包裹着他的小狼皮如今已被他绑在了腰间,就好像在时刻提醒着他什么。进了寨子,地面上的雪就少了很多,周围的气氛也仿佛温暖起来了一样,野狼皮的脚步不由轻快了些。他一言不发的快步向前走去,前面是一个不大的石屋,屋子的门前立着一堆高高的柴火垛,如今早已被白雪覆盖,似乎只有这里的雪没人去扫。

他将两手里的东西都丢在一旁,伸手拂去柴垛上面的雪,挑了几根看上去没怎么沾到雪的枯树枝,折成两截,抱成一捆,向屋子里面走去。

“娘,我回来了。”

野狼皮推开了门,屋子的正中是一个燃烧的火堆,火堆中柴草不时炸开,溅出几颗火星,火堆旁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不到五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动物皮毛缝制的大衣,最外面还裹了一层粗麻布。

女人望着火堆,背对着野狼皮,一言不发的等着野狼皮走到了她的对面。野狼皮缓缓地坐了下来,抬起头望着她的母亲。火焰的倒影在她淡紫色的眼睛里跳动着。她半晌说道:“多一次的话,我们就没法在族里待下去了。”

女人的声音有些喑哑,但是气息悠长,不知怎么总有一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意味。

“他们本来就没想让我们待在族里。”野狼皮猛地说道:“如果真的会有一个人在乎我们的话我们会搬到这里住吗?这已经是离部族最远的地方了。”野狼皮向眼前的火堆中填了一把柴火,马上就要灭掉了的火堆又劈劈啪啪的燃了起来。

“你是苍族的男人。”女人又开口说道:“离开这里你就是死路一条。”

“娘,你带我回素罗山吧。”

女人轻叹了一下,然而口鼻间却未见得一缕雾气。“我从嫁到苍族的那天起就不再是素罗山的人了。”她抬起头神色木然地望向那耸立在星夜间若隐若现的大雪山,仿佛听见了熟悉的落雪。

夜幕,繁星茫茫……

翌日清晨

“清早起来啊,真他妈的困呐!”雪已经停了,第一缕阳光慢慢的照向了这个小村庄,一位五大三粗的壮汉嚷嚷着走出了房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田婶子!田婶子!开门做生意了!”

田婶子是这个小村子里面为数不多的杂货供应人,别看这个村子闭塞,但是整个大雪原之间的财货交易总是会被有心的商人渗透到各个角落,田婶子就算是这么一个对接人,常年能接收到一些村子里面不常见的新鲜玩意,就好比懒汉们冬日里呆在家贪图的那一两口烧酒,孩子们互相玩耍时拿出的新奇小玩具,女人们互相攀比时在衣服上挂上的各种小配饰,这些都能在田婶子这里找寻一些,一来二去田婶子差不多都成了村子里顶大名的人物。

田婶子这个人说来也怪,虽然有着商人般精明的头脑,但是心肠却十分的软,条件还算宽裕的话也愿意拿出一些东西接济村里头的穷人老人;说她心肠软吧,却偏偏长了一张十分恶毒的嘴,向来是得理不饶人,村里头最厉害的猎户也得在她面前吃瘪,恼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壮汉嚷嚷着走向了另一间石头搭成的小屋,刚走到门口还没伸手敲门,就听见屋子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尖刻的喊道:“日子不过了!大早上一来就在那扯着嗓子喊,要喊回家喊去!”

话音刚落,小石屋的门就被打了开,一个穿着厚厚外套的女人走了出来,女人的脸较为瘦削,但却显得十分精明,眼睛跋扈的盯着对面来的人,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嘿嘿做笑的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大早上就来我这讨酒喝?你也真是好兴致,昨晚又赢了多少啊?”

“嘿嘿嘿......”男人傻呵呵地笑道:“没有没有......”

“没有!“田婶子鄙夷的重复道:“不是我说你,这白天的活计这么多,你买酒我不拦你,可别耽误了白天的工时。”

“不敢耽误,不敢耽误。”男人笑嘻嘻的陪笑道,说着递上了缝制好的动物毛皮,换来了两壶还温着的烧酒,满意的哼着难听的调子晃晃荡荡的回头走去,田婶子无可奈何的扶了一下额头,转过身去打开了门回到屋子里面。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陆陆续续有人从自家的石头屋子里面走了出来,人们开始想办法把积了一宿的雪都扫开,归整出一些可供人行走的道路出来。但是外面天气着实寒冷,不多一会人们也就都各自回到了屋子里面。

雪晴之后的第二天是最合适出门打猎的,动物们也都会选择这个时候出来觅食,只是按照跟临族的协定,今天这个日期不是他们可以出去打猎的时间,村人们也就只好暗自叹个倒霉。好在苍族人多年以来迫于外族以武力对雪原上物资的掌控自然也找到了额外的营生之法。他们对于毛皮的加工制作有着独到的手段和工艺,族中无论男女老幼都或多或少掌握着对皮具的加工技术,并用做工精良的皮具与雪原外的商人交换必备的生活物资。于是整个族人开始忙忙碌碌的在屋里屋外开始赶制加工着一些皮毛制品,平静的一天又开始了。

鬃驼的一声嘶鸣将宁静撕裂,忙碌中的人直起身子向着村寨之外远处一行人马望去。有人神色骤变大叫道:“一群骑鬃驼的,是皎族的人。”众人闻听皆大惊失色,只见远处雪原上的那群人各个身材魁梧,头戴熊皮帽,身上穿着兽皮镶着铁铠的盔甲,背后或腰间带着双刃的板斧,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胯下的驼兽。

鬃驼世代为大雪原中最骁勇的民族——皎族所役使。在数百年前鬃驼几乎遍布整个大雪原,它们随着进化不断地克服着冰天雪地和物资稀缺的恶劣环境变得坚韧且又力大无穷,并因此被同样具备这种意志的皎族驯服,如今鬃驼只存于皎族部落,已成为皎族人不可缺少的同伴和图腾。而对于这个强大且善于杀伐的族群来说,鬃驼所踏过的雪地势必俯首称臣,反之必血光冲天。

膘肥体壮的鬃驼撒开四蹄带起一路雪雾,苍族的人还未等回过神,雪雾便已扑至面前,前排的人们脸上挂着一层水珠,也不知是雪雾化成的水还是冷汗。

驼群上为首之人头上没有带着熊皮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刀痕斑驳的鬃驼头骨,随着岁月的流逝上面挂着一层包浆,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皎族骑队中为首之人被族中称作驼首,并被增予先代驼首代代相传的古鬃驼头骨,以此为记。驼首在以力量为尊的皎族部落中的地位自不必说,族人不会直呼其名,渐渐地也没人会记得他在族中原本的名字。

驼首高坐鬃驼之上,睥睨着眼前他视如蝼蚁的苍族人懒懒地说道:“大雪原内一切生灵都是大驼神对骁勇武士的馈赠,而你们——”他以上视下拿着皮鞭点指道:“也配窃取神灵的恩典?”驼首说完朝着身后扬了扬皮鞭,身后一人见状驾着鬃驼从人群中走出,只见在鬃驼尾拴着麻绳,下面拖着个瘦骨嶙峋的人,血肉模糊,早已没了气息。皎族武士抽出战斧将拴在驼尾的麻绳斩断,扔下那具尸体便回归本队。村寨中族人皆为之一震,有两个人跑出将尸体架了回去,余者大多掩面不忍再看。

“这就是到皎族猎场捕猎的下场。”驼首冷冷地说道。

“我儿子连鸡都不敢杀,他怎么会去独自打猎?”人群中一个妇人哀嚎道:“你们抓错人了,他是无辜的。”

“身为一个战士却畏惧杀伐。”驼首道:“弱小就没有尊严,没有人是无辜的。”

驼首一带缰绳拨转鬃驼率领骑队扬长而去,留下得只有满地的驼蹄印和村寨中人们惊恐的眼神。“踏足这种低劣的土地简直是对大驼神子民的侮辱……”他捋了捋鬃驼项上盘虬交错的鬃毛,渐渐地与周遭的风雪融为一体。

夜里,空中又飘起轻雪。

村寨中的族人对于皎族无端的征讨和杀戮渐渐变得麻木,伴着昏暗的灯光和跳动的柴火,人们每日的劳作也在此时告于尾声。一间间石屋外,男人将晾在木架上的毛皮归整到一起收到屋里,再由妻子裁剪缝制成皮具然后成批运到田婶子那里,或者是跟田婶子换些生活上的用品,或者是寄存到田婶子那里,等到来往的商客来了直接换取些钱财。

“昨天我看见那个瘸子又拖了个什么东西回去。”男人捻着蜷曲的胡须四下张望片刻后对妻子说道:“说不准是拖走了谁家的牲口。”

“无凭无据的……”女人头也不抬的在油灯下补着兽皮。

“怎么是无凭无据呢?”男人欺身凑了过去:“野狼皮瘸了一条腿,路都走不稳,还能打得来东西?再者说猎区几乎都被皎族蛮子霸占了,那瘸狼敢擅自行动小命早就没了。”女人用针搔了搔头继续缝补着不再言语,男人又自说自话似的喋喋不休起来。油灯中柔暖的光从门缝间溢出,洒到一只痕迹斑驳的皮靴上。

门外的寒夜里,有个身影抖了抖肩上的积雪,继续一瘸一点地向前走去。

夜里最热闹的地方当属田婶子的店,每到这个时候无所事事的男人们都会聚集到此地赌上些小钱,籍此挥霍着他们的时间和资产,他们大多数人都期盼着夜晚的到来并以此麻木着被战火牵动的神经,当然也不乏一些人是觊觎田婶子风韵犹存的姿色。

“都散了散了吧!”田婶子撩起厚厚的兽皮卷帘朝着靠拢在篝火旁玩得不亦乐乎的人们嚷嚷道:“别没完没了的了!”

男人们嬉皮笑脸的答应着:“他婶子,急什么?”

“急什么?”田婶子的目光剜向方才那个说话的人,她撇着薄嘴唇尖声说到:“不用睡觉了?”

“你又没有男人,你跟谁睡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汉子说完哈哈大笑,带得其余的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田婶子闻听此言,刚刚还嗔怪半带地娇恼神情立刻消失不见,只见她猛地转过身,抄起一张没加工完晾得邦邦硬的羊皮劈头盖脸地朝那个醉汉头上扇去,口中骂道:“好你个铁驴子!给你点好脸了是不是!还知不知道点好歹了!”

铁二驴,人们多叫他铁驴子,村里数一数二的酒鬼,说起他也不算是酒量好,反倒是极差,田婶子平常说起此人就是“破茶壶的酒量,倒不了几口。”,每逢这个时候,大家都喝了点小酒,最先开始喝醉的便要算上他一个,酒一上了头便开始不管不顾地胡言乱语起来。

众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嚷嚷着,人群中一个白胡子年纪稍长的人直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再过几天大海那边的异邦人就要过来收皮货了,回家都点一点货,别出岔子了。”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还意犹未尽的赌徒们赶紧起身:“都散了散了吧。”

这个白胡子的老头年轻时是村寨的猎头,见识广,威望也大,人们都喊他一声“鹰叟“。有了鹰叟的招呼,人们这才起身,捡起随身所带哄笑着散去。田婶子则收拾着桌子上龟裂的骨牌,嘴里嘟嘟囔囔得好像还再抱怨着什么,声音被压的很低几乎听不清她在咒骂着什么,远了听起来就仿佛一连串的“嘶嘶“声。

就在田婶子准备把桌子上用动物脂肪熬成的油灯吹熄了的时候,忽然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野狼皮拄着木棍醉醺醺的走了过来,晃晃悠悠地好像瘸得更厉害了,像是喝了不少的酒。

“你怎么来了?”田婶子又抬起了头:“那帮人才走,你就来了,这几天又刮风又下雪的,腿怎么样了?”

野狼皮一屁股坐在柴火旁,顺手把手中的木棍扔到地上,抄起了地面上的人们刚刚喝过但是被田婶子收起来的木头酒杯,倒了倒,发现一滴酒都没有留下来,这才恍然大悟一般醉醺醺地说道:“不要紧···不要紧的····,说不定再过几天就好了。”野狼皮盯着手中木质酒杯的边缘,箍紧整个酒桶的钢圈在柴火的照射下发出一种炫光,光线又时而幻化成光圈,光圈的最外围闪耀出五彩斑斓的颜色,那双乌黑地眼睛也在光芒的反射下映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紫色。

“让鬃驼那大蹄子给你踩上一脚,那么快就能好?没死就算你命大。”田婶子看野狼皮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便自顾自地将桌子上散落的骨牌装到皮口袋里,转过头来说道:“鹰叟刚才说,过几天大海那边的伯瓦鲁托人就要过来收皮货了,你们娘俩做出来多少了。”

“没有什么皮货了,现在猎区都被皎族人控制,猎个野物都难。”野狼皮回了回神,眼睛终于从那个酒杯上抬了起来,接着叹了口气说道:“况且……我娘本家不在苍石寨,本族人都不愿意教我们外族人手艺,偶尔说上那么几句也就是草草了事。”

“外族人?”田婶子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瞪大了眼睛看着野狼皮说道:“野狼皮,你爹是苍族人,你生在苍族的苍石寨,你就是苍族人,你自己都不愿承认自己是族里人,别人怎么承认你呢。”

野狼皮的手里仍然握着那个酒杯,只不过转过头来瞧了一眼田婶子,接着又转回头去,整个身体慵懒的往凉快一点的墙壁靠了靠,不得不说田婶子家的柴火烧得就是旺,也怨不得那些男人每到晚上都愿意凑在这里来。

“血统……真的这么重要么……“野狼皮伸了伸那条没瘸的腿,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喃喃自语。

田婶子走到了野狼皮的面前,坐到了他的对面,她捡起野狼皮丢在地上了木棍,挑了挑篝火中的柴草继续说道:“我也是后来到苍石寨的,这么多年了不也是这么过的么。”

“你不是苍族人?”野狼皮睁开了刚才惬意地闭上了的眼睛,好奇的看向了面前的田婶子,田婶子的头发被身边的柴火映的发出了淡淡的金色,那双精明的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也显得有些模糊。

“你看我这眼睛。”田婶子说着伸手指了指用力瞪着得小眼睛,瞳仁在昏暗的火光中泛着浅浅地蓝光。“大雪原里哪来的色目人?”她问道。

野狼皮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的确在他印象中大雪原内皎、霜、玉、皓、苍五大部族中无论族人血统如何都是漆黑的眼珠,而所见为数不多的色目人都是来自大雪原外的异邦人。

田婶子作为一个大雪原中的色目人,身份不言而喻,不过她对自己的身世也极少吐露,每当石寨中的好事者向她问询此事时,她也只是说自己的家在一个大海岛上,自己则是当地田氏一族的长女,而当族里人问道她是怎么漂洋过海的来到大雪原苍石寨时,她便闭口不答。

三十余年前,那时的苍石寨似乎跟现在没什么两样。

田婶子则不然,那时的她二十来岁的样子,眼角眉梢也不似现在这样刻薄,反而透着几分狡黠与英气。她披着长长厚厚地海兽皮斗篷,双手叉着腰,脸上带着一丝坏笑地站在苍族的大族长面前。

那时苍族的大族长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瞎眼老者。他如枯草般蓬松的白发已不剩几根,同连鬓络腮的胡须一起在风中摇曳。他微睁着无光的眼睛,颤巍巍的伸手示意四下的族人安静下来。

“孩子——”大族长哑着嗓子缓缓地说道。

“小娘们儿,老祖宗叫你呢!”周遭众族人嚷嚷道。

“嗯?混账——”老族长歪了歪干瘪的嘴仍是慢悠悠地说道:“瞎叫什么,啊?退下——”听四下静了下来后他又继续对那个女孩道:“孩子你凑近点。”

女孩迈步上前来到大族长身边,她低下头打量着靠在披着兽皮椅子上身形佝偻的老者,仿佛在参阅一部岁月的史书。大族长用小指焦黄的指甲分开女孩额前被朔风吹乱的头发,枯枝般地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

“孩子你是哪里来的啊?”大族长问道。

“从大海岛上来。”女孩说道。

“哦——从大海岛上来的。”他悠悠地说道,若有所思:“你是伯瓦鲁托人吧。”

“你怎么知道!”女孩满脸惊奇。

大族长抿着嘴笑起来,脸上如树皮般堆累地皱纹也随着笑声律动着。“我大概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族中的大修行者去过大海岛上,伯瓦鲁托的商人做起买卖果真是精明得很。”他示意女孩坐下后又继续问道:“孩子你姓什么啊?”

“我姓田。”女孩答到。

“你骗不了我。”大族长还是笑着说道:“伯瓦鲁托的权贵中没有这个姓。”他打断了正要辩解的女孩接着说道:“只有伯瓦鲁托的权贵才有资格得到海兽皮的分红。”说着他用手指了下女孩身上的斗篷。“你既不愿意吐露真相自有你的用意,我不问便是……”

“婶子,你自己不喝一点儿?”野狼皮问道。

“我?我可不喝这东西!”田婶子又恢复了往日尖酸语调:“这都是你们这些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做的人喝的东西,诶?我还就纳闷了,水都没见你们能喝这么多,喝酒比我往外倒都快!”

田婶子又嘟嘟囔囔埋怨起来,不过埋怨总归埋怨,话听到野狼皮的耳中也不算刺耳,总比俩人不说话,一阵尴尬的沉默要强。近些年野狼皮似乎也听到过田婶子是年轻的时候从外边来到村子的风声,但是如今知晓那段事情的人差不多也都埋在大雪原的泥土下了,田婶子自己不爱提,别人也不爱问,彼此相互之间也就都达成了默契,偶尔有调皮的孩子问起田婶子的眼睛时,总会被田婶子板起脸恶狠狠地回应:“别臭不要脸,你!”大家都知道这是田婶子记忆深处一段不想回忆的往事,也就都哄笑着过去了。

“行啦行啦。”田婶子看着野狼皮喝完最后一口酒说到:“我知道你还是为今天老婆子他们家那个倒霉崽子的事难受,说起来这事确实跟你有关系,不过那孩子也是摸了人家皎族的老虎屁股,那明明死鹿身上扒下来的皮,非当着小鹿羔的皮卖过去,迟早会碰上个明眼人认出来的。”

“那么大一个雪原,即使有巡逻的,也不一定会看着你偷偷去打猎,你就是不去,那边的人过来施个下马威也是家常便饭。”田婶子叽叽喳喳地说道,一边又往火堆里填了一把柴火。

“够了够了田婶子,再添房子都要着火了。”野狼皮喝完了酒也仿佛恢复了写气力,笑嘻嘻的跟田婶子说到:“地上堆着得那一桶桶酒,可都是一个个炸弹那!”

“你那嘴还能说点人话不!”田婶子听了头发都要立起来了:“赶紧出去,别在我眼巴前说那晦气的话!出去,去!”

野狼皮咧了咧嘴,难看的笑了一下,然后捡起地上的木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撩起门前厚厚地兽皮卷帘,一瘸一点地走了出去。屋内的田婶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伸手从门边的筐中划拉个东西出来,撩起卷帘冲了出去。深夜里大雪原的寒风凛冽刺骨。

“啪——”得一声轻响淹没在了耳边夹着雪花呼啸着的寒风中。野狼皮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到了身上,他回身弯下腰捡起了陷在雪中的兽皮袋又直起身来看了看不远处双手叉腰的田婶子。她站在门口,兽皮卷帘半掩着,屋内的暖光从身后将她托住,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素罗山上的药!”田婶子扯着嗓子喊道,呼啸的寒风将她的声音扯得好似某种骇人之物的咆哮:“你娘她知道怎么用!”

她看着捡起皮袋向她招了招手后隐匿于雪夜中的身影,伸手紧紧掐住兽皮袍上两侧的毛领,免得寒风灌进去。回到屋中的田婶子将兽皮卷帘放好,下面用石头压住,便又在昏黄的灯光里忙活着,嘴里嘟嘟囔囔。

“素罗山的怪人们果然有点儿邪气儿,炼药都比这帮零七八碎炼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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