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一个严寒之地。终日不见太阳,在弋天的记忆力,那里一直都是冰雪覆盖着的一片雪白大地。
他不知道什么是温暖,也没见过那些大人口中的。繁华富贵都与他无关,但是活着他就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弋天是一个孤儿,身份不明者。在他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被人捡到了,捡到他的是一群士兵。
待到他懂事一点的时候他问那些军人,“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的?”那些士兵看了他一眼后都摇了摇头,那些找到他的军人有的或许早已忘却自己捡到了一个小生命,有的或许已经长眠与冰冷的冻土之下。
弋天也思考过,一个不足月的婴儿,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被发现,那么是谁把他带到这里的呢?可以说活下来都是运气。
记忆里,照顾他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有时他从梦中醒来,床前坐着的不是那个熟悉的人,而是一个新面孔,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换了一个人。
一开始他还很不习惯,每次换了一张新的面孔他就会感到心底一阵抽痛。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那一阵阵的抽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冰,透明却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他很少见到这里人说话,他们都沉默寡言。唯一的交谈大概就是这几句:边境已查看,无敌人。兵器已检查,无损坏。
弋天在军中就像是一个看客,每天观望着那些人身上穿着甲胄在军营外面跑来跑去。
他跑到营中找到照顾他的人,问他:“为什么你们要到外面去?”
“这是任务。”
“什么是任务?”
“就是你拼上性命也要去做的事。”
那年他七岁,他跑去对着照顾他的人说:“那请也给我一个任务吧。”
离军营约莫一里远,一个驻地处。
一个胡子拉碴中年男子正在读手上的竹简,“什么?又要减少预算?”他是这支军队的将领,易品。
虽然这里战事稀少,但仅仅是维持日常所需就要花费不少,已经有不少士兵冻死在这里了,现在还要减少预算。
“唉。”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来又要和那些人渣将道理了。”大帅帐篷里尚且有柴火,而且吃的也是有米有肉。但那些普通的士兵每天就只能吃一些土豆麦麸。
“战事不能怠慢,每天都保持这么紧张的氛围实在是......”
每隔一个段时间军营里就有几个发疯的,无一不是在这里呆了十几年的老兵。他们怀着一颗奋勇杀敌的心参军,却疯在这里,或者冻死在雪地。
对于有人疯掉或者冻死这些消息,易品已经麻木了,或者说是恐惧,他这些年也几乎没去军营了。
这时帐篷大门处有人推门进来,从门缝灌进来的冷风刺的他一个激灵。他抬头望去,是他的副将,杨长明。
“老易,有个小家伙想参军。”杨长明对着易品说道。
“没大没小,我可是你的上司。”易品瞪道。
“我们俩当年一起从乡里面出来,一起参的军还将这些?你装什么呢?”听到易品的训斥杨长明满不在乎的说道。
“哈哈哈,没啥,就是想逗你一下。”这种类似的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当年可以笑起来的玩笑说了这么多年,再也笑不出来了。连他都感觉自己那笑出来的声音是多么苍白无力。
“你找我就是为了一个小家伙参军?有又是哪个大臣的儿子、外甥做了错事?竟然舍得把他赶到这里来。”
参军,一般情况下需要打招呼的也就是和达官贵人沾亲带故的人。他们无一不是做错了事被流放到这里,虽说是流放,但那些达官贵人都会和他打个招呼让他照拂一二,过几天就把流放之人找个理由带回去了。
对于这种现象易品很是看不惯,但每次那些人都会给他一笔不小的钱,那些钱刚好可以用在军中他也就忍了。
“该死的狗官,老子这里穷的揭不开锅,你在一个人身上花的钱就是这里几个月的军饷。”易品怒骂道。
“是个孩子,才七岁。”杨长明对着他一字一句道。
“孩子?才七岁?他是怎么来的?”易品感到奇怪,这里虽然算不上地势险要,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可以来到的,尤其是一个仅七岁的小孩子。
“七年前,捡到的。”杨长明只说了这几句就没再开口说话,而是看着易品。
“七年前?捡到的?”易品重复了一遍,过了半天,他恍然大悟,“那个在外面捡到的孩子?他还活着?”
军营他在这些年去的极少了,战事久久不生,他也在忙碌于各个官员之间,希望他们可以给北军拨点款。北军,就是他们这支驻守边境军队的名字。
之所以不去军营也有其他的原因:他看不得那里人的脸,一张脸明明才二十多岁的脸上却满是七八十岁的麻木。这让他想起了他当年参军的景象,当时北边战事正盛,也在大肆征军。
当时和他一个故乡的杨长明一起踏上了参军之旅。战事过后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其中就有他们两个,其他人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死在了残酷的自然环境中。
待在军中混了些年,最终坐上了这个位置。虽说是做官,但其实还是把他们绑在这里了。
战事结束后军队也就缩水了,战争消耗了太多,不少人都回到了家乡。而他们留在了这里,可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可以说,易品是看着北军一步一步凋零成这个样子的。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去面见自己的士兵。
现在他可以做的仅仅只是尽可能的给士兵们提供一个好点的环境,为了这一点,他放下了尊严,听见背地里有人叫他是贪财的小人,他都忍住了。
手下的士兵在一个一个减少,他也在心急。那些调到北军的都是一些不知情的年轻人,每当他看到那些年轻人错愕以及藏不住失望的眼神时就忍不住心痛。
当年捡到了一个婴儿,他也觉得稀奇,但在一段时间后就忘在脑后了。“在这种环境下,那个婴儿肯定活不了多久吧。”他当时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一晃七年,那个婴儿竟然活了下来,还要求参军。
想到自己竟然有七年之久没去军营了他不由暗骂自己“易品啊易品,你真不是个东西,这么长时间都不看看自己的兵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走,去军营,看看那个小家伙去。”
帐篷与军营是分开的,大概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路上走不了马,只能靠徒步。
半个时辰后,易品看见了军营的轮廓。他听了下来,走在他身后的杨长明看到后问道:“怕了?”
“是有点?”这个时候易品显得出奇的脆弱,想起那死气沉沉的军队他打心底难受。
“怕也要去。”易品拔腿向前走去,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