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马坡·树林———
“给我停下来啊……”
一阵马蹄与疾呼,即墨珏的声音穿透树丛格外清晰,苑青趁乱拿着火铳冲到了刺客头子与那人之间,枪口对准了刺客,银面具下的目光落在苑青身上许久终究转过身挥手,刺客朝着周围四散而去,那刺客头子也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腾空而起,踏着枝头几下没了影。
“吁——”
即墨珏骑着赤龙驹,他的面前还有霁雪与那匹小马驹跑着,猛然停在苑青面前差点没勒住马,见着苑青无恙,霁雪亲昵的蹭蹭她,原来是去搬救兵了,还真是匹有灵性的马!
“那个你……”
苑青转过身,先前受伤倚在树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小马驹在脚边转悠,轻轻叫唤着。
这人怎么说都不说一声跑了?
赤龙驹突然被霁雪引回来,猝不及防的即墨珏被颠了个七荤八素,环顾四周明显激烈打斗过的痕迹,拔下插在一侧的一面幡道:“锦绣姐姐你没受伤就好,这次就不算了,就当平手,我们下次再重新比过!”
男子六艺,还有其余三样呢!
苑青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牵着霁雪慢慢走着,小马驹没了主子也不慌张,紧紧跟随着霁雪,与兰艾白信会合后几人回到马场,临近马场小马驹才轻轻叫唤不愿意进去。苑青知道它是因为上次在马场受伤心有余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吩咐白信把它抱起来,进了马厩才放下,与霁雪一个住所,苑青给它取了个霁月的名字,挂上了她名字的牌牌,想着等再遇那人就把它还过去。
“青儿——”
隔着马厩的门,传来了一个大嗓门,一看是穿着便衣牵着马的苑临峰,苑青望向四周并没有即墨珏的影子才放下心。
“呦,这马下崽了?”
“谁家的马一天就下崽的,这是我路上捡的马驹,看跟霁雪有缘带回来的!”苑青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感慨这大哥不仅运势低下,怎么连智商都没有到及格线以上呢!
苑临峰闻言趴着围栏看了几眼,果真与霁雪相差无几的模样,突然皱起了眉头,拉过苑青到一边道:“先前我向那胡人买下霁雪的时候听他提过一嘴,霁雪的确是匹产过崽子的母马,那马驹被一个身披铁甲铁面的贵人买走送礼,听说模样长也不像是周人,你这是从哪儿捡来的,可别惹出祸端。”
苑青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个奇怪的男子说出来,门口的司马凌与闻徵已经在催促,立即将苑临峰往外头一推道:“就在前面的树林里捡的,不相信的话,哥哥可以去看看,放心青儿自有分寸的!”
“那便好,有事唤大哥!”
“嗯!大哥慢走……”
送走苑临峰,苑青俯下身摸摸霁月毛茸茸的脑袋,那小家伙正枕着马草睡得迷糊呢,霁月啊霁月,我也算是救了你的主子,看你的主子不像个坏人,你可要保佑我平平安安别被那些刺客惦记,要不然呐我就把你丢回树林里孤苦伶仃的!
不过,你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苑青回想着这两次见到那个男子,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目光冷得比起即墨渊有过之而无不及,即墨渊至少还有点人味儿,那人简直就是个冰疙瘩。
“还是即墨渊好多了……”
苑青想着便笑了起来,片刻后拍拍自己的嘴,怎么突然想到他了,那几口大锅的事儿她可还记着呢,苑青很记仇的,特别小心眼儿的那种,下次讹起来绝不手软的那种!
远在茶楼远望烨王府的即墨渊后背发凉。
“锦绣姐姐,我们下次找个机会再比比别的怎样?”回去的路上,即墨珏一直在苑青身边套近乎,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奸商的可取之处。苑青将他的脑袋扒拉到一边,戳着脑门数落道:“活不好好干,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回去后记得把水缸都挑满了,要不然啊今天加的卤鸡腿就你没有!”
“知道啦,不许克扣,奸商……”
最后两个字是即墨珏悄咪咪嘟囔出来,生怕被苑青听了去,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苑青的目光扫过摊子,在一个字画摊前叫停马车,上头有一幅三骏让她想到了个点子,历来的达官贵人都爱名马,爱出风头,而名马不仅仅是日行千里,也可以是题诗字画闻名,常常有达官贵人为马一掷千金,买上名人字画,画中马也是因而闻名遐迩,转身问道:“你们可知秦周有谁乃书画大家,一字千金的那种!”
白信兰艾面面相觑,即墨珏倒是举着手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南州褚镇的落拓先生那是秦周字画第一人,他的画作即便是民间也是千两起,被他作上画的东西也会因此身价百倍,周人都言他为:落拓千金。”
“那此人何在?”
“就在钤阳,落拓先生被请来教宫廷殿下们书画,不过他不喜王宫规矩,住在宫外的墨宝轩……”即墨珏插着腰娓娓道来,末了还贴在苑青耳畔小心翼翼道:“那个臭屁的家伙可凶了,动不动打手板子,才华盖世又怎样,性格简直是差到了极点!”
“有些才华的人总会有些个性,没什么大惊小怪,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苑青瞅着即墨珏,后者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着哈哈胡说八道:“自然是听说的啊,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嘛,总会有些小道消息的,我家老头子还想着让我拜师去呢,但我这样的坐不住是吧哈哈哈……”
“行了,我没空理你的故事,回去以后再跟我说说关于落拓先生的事情!”
“你真要去找他啊?”
“那还有假!”
“我怕你被赶出来,墨宝轩被巡防营的官兵护着,连只苍蝇都放不进去……”
“山人自有妙计!”
马车继续在街道走着,所过之处的路上一个斗篷蒙面的人望着它走远,肩膀处的衣服破了个洞,弥漫深色一片,随着他伸手一指,隐藏在暗处的人紧紧跟随着马车。
——小巷深处——
刀锋抵着一个人的下巴,那倒在地上的人眼神狠厉带笑,毅然决然咬碎了嘴里的毒丸瞬间咽气。无意间在茶楼瞥到苑青马车的即墨渊截住了其中一个尾随的人,想不到竟然如此果决的服毒自尽,身上也无证明身份的东西,是宁死不暴露的死士,也不知道这奸商又得罪了哪路神仙。
即墨渊将尸体弃在棺材铺门口便离开,自小道寻到了马车,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见人驶入五十弦后院方止,即墨渊出手极快打晕了一个距离同伴最远的人换上他的衣服,若无其事的跟着其他人撤退到一处宅院,错开巡逻的卫兵,进入一间屋子,即墨渊停留在外头藏着没有进,因为这里是太子府。
除了王宫内的东宫外,太子即墨长便是住在此处,即墨渊眼看着那些人换上一身黑白水墨服,堂而皇之的与门口卫兵打了招呼,入了后院东厢房第二间。
御夭雲此前在即墨渊耳旁说起过,太子近来得了个经天纬地的先生,在朝廷之上大放异彩,大受周帝赏识,原本的废储另立的决议也就放了又放,朝堂不少大臣都在议论这下太子的位置怕是要坐稳了,有些人甚至是暗暗倒在了他那边,想必就是那个先生所教。
不过他们跟踪苑青是为何?
对付苑承萧?
即墨渊摇摇头不得其解,脚边传来咕咕的声音,是御夭雲的飞鸽,离王府来人了。
——离王府·前厅——
即墨渊踏入屋内,就见一个白眉白发无须的宫人坐在椅上饮茶,一只手高高举着一卷明黄锦缎圣旨,即墨渊认得他是周帝身旁的那个总管太监冯直,之前朝阳陵时,拿走他的衣物检查的就是他。他的对面坐着御夭雲,见着即墨渊回来微微拘礼,冯直立即笑眯眯的站起一甩拂尘尖声道:“离王接旨——”
即墨渊与御夭雲立即跪下,听冯直尖锐的声音响起:“奉玉龙国召,帝曰:离王即墨渊戍守漠北十三载,护秦周功不可没,如今得胜归来,朕甚感欣喜,加封离王为信侯,常驻帝都,另加封副将燕起为戍北大将军,半月后率领寒甲军返回离地,钦此——”
“儿臣领旨。”
即墨渊接过圣旨,冯直靠近即墨渊轻轻拍了拍他握着圣旨的手掌道:“王上担心殿下安危,毕竟刺客还尚未查出身份,虎符放在殿下身上实属危险,便让老奴知会殿下一句,将虎符交与王上保管,待半月后八殿下生辰宴一过便交与燕将军带回离地。”
“父王有心了,多谢冯公公提醒,本王这就带着虎符入宫!”
“殿下……”
冯直快步走到即墨渊的面前,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笑道:“老奴来时王上恰巧与王后娘娘在御花园内赏着漠北边塞进贡的雪兰,很是喜爱,听闻离王殿下的侧妃娘娘也出自离地漠北边境,遂命老奴代王后娘娘相邀,同去御花园赏花,虎符可由娘娘带着入宫。”
听到这儿,即墨渊眉头微微蹙起看着御夭雲,后者了然于胸,自屋内取来一个锦盒,无盖,内有凹槽,放置的正是虎符。
“夭雲这就虽公公入宫。”
“天,似乎是要降雨了……”
出门前,御夭雲与即墨渊对视一眼,本能的看向冯直,见他并无改日赏花的意思,后者整理着装上了马车,即墨渊望着逐渐阴沉的天空取来一旁纸笔写了几句话,挥手招来了暗卫道:“你立即去一趟韫王府,将这信纸交与韫王,不得有误!”
“是。”暗卫退下,即墨渊望着雨丝落在脸颊,又唤来了一个名曰连鹫的暗卫道:“你的易容术好,你替我去探查一下太子府,看看那个传说中经天纬地的先生究竟是谁,若是有什么消息及时汇报!”
“是,殿下!”连鹫隐入雨幕,细细的雨丝飘起,燕燕凉凉浸在额角。
车马行径路上,一个灰头土脸的小毛贼突然冲撞巡防营的官兵,发生口角之际朝着车队而来,轿子晃荡着落入了雨丝,由下属打着伞的冯直见状立即派人拿下,轿中的御夭雲叫停了他们,看着那个小毛贼年纪轻轻,眼睛又贼亮的精明,走下马车细心教导起来。落在伞面的雨势渐大,御夭雲拿出点银两打发了小毛贼问冯直道:“今日天公不作美,这雨势如此之大,夭雲自小生于漠北离地,一遇雨天便是手脚冰凉身体不适,此行怕是去不成,要让王后娘娘扫兴了,还望冯公公替夭雲向向王后娘娘赔罪,这虎符便交与公公,由公公替夭雲带回给圣上……”
御夭雲将放置虎符的盒子交与冯直,后者笑眯眯的接过,“既然娘娘身体有恙,老奴岂有不放之理,还请娘娘好好歇息。”
“公公慢走……”
人马远去,打伞的婢女没好气的啐了一口抱怨着:“不就一个宦官,也太嚣张了吧,就把我们这么丢在大街上了!”
因为我本身的价值便是牵制殿下,如今虎符到手自然就可有可无,御夭雲想着便露出一丝笑意,可惜这老狐狸的算盘还是打漏了。
“银屏,我们回去吧。”
离开前御夭雲朝着巷头角落里的小毛贼看了一眼,那人卸下伪装,竟是任风,任风贴着墙角走着,面前就是宫门。众目睽睽之下,为冯直打着伞的宫人突然膝弯一痛,伞面偏移溅起了水花,而紧紧捧着虎符的冯直被水花一打怒而转身,就在这时白光一闪,耳畔传来了惊雷,手腕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吃痛下盒子落地,这时候周围侍卫突然惊呼。
“虎符在消失……”
头顶雷光再闪,雨势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