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成公府·安憬院——
苑临峰瞅着横在他面前的这口大锅,黄金成色足,做工精致,个头大得可容得下两个人窝在里头,又瞅瞅坐在一侧淡定摇着扇子的苑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青儿啊,这就是你给大哥筹集的钱?”
苑临峰伸出手又悻悻缩回,对这大疙瘩根本无从下手,“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黄金,还打成了这么个锅子,这要大哥我怎么用?”
苑青脑门冒出了汗滴,脸上保持着笑容安慰道:“大哥你就凑合凑合吧,虽然用起来不太方便但至少还是黄金,另外啊,大哥你可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我给你这么多钱,如果还想让妹妹我投钱建马场的话!”
“了解。”苑临峰点头。
一口大锅子后头,两人相视而笑轻轻击掌,暂时达成了共识。
——城郊·映马坡——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马背上的人意气风发扬鞭疾驰,耳畔微风不燥,鼻尖嗅得到野花的淡香,水草繁茂的山坡乱花迷人眼,星星点点簇拥马蹄,放眼望去尽是山花烂漫,浅草如浪的美景。苑临峰心情格外的舒畅,春风得意策马疾呼:“如何啊青儿,哥哥选的马场还不错吧,这可是个好地方,看这马草长势,再看这景致,还有啊前面有个月牙湖,里头有一种通体无骨的鱼,味道极其鲜美,今个儿就让哥哥我露一手给你看看!”
不会骑马的苑青双臂紧紧抱着苑临峰,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远处湖水碧蓝,映着晴空万里,苑临峰在湖畔停下,把苑青扶下来后拿着钓鱼竿坐在河边,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一个时辰后……
第十次让鱼儿挣脱的苑临峰终于气急败坏的摔了鱼竿往地上使劲儿踩。
踩得鱼竿都开裂,气急败坏骂道:“这鱼儿是何等的不老实,青儿莫急,哥哥这就下去给你捞!”
“大哥你冷静点!”苑青立即拉住脱掉外衣挽起袖子的苑临峰,按着这家伙衰神的体质万一下去上不来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连忙安抚着死要面子的苑临峰,看看周围松软的土地急中生智道:“大哥别急,青儿看周围土地肥沃松软,定有大个的蚯蚓,不如我们换上更好的鱼饵试试看!”
苑临峰听着有道理,这次苑青让苑临峰挖蚯蚓,自己钓鱼,总能够钓的上来吧,拿起饱受摧残的鱼竿刚坐下就听到苑临峰惊醒的声音道:“青儿你看,哥哥挖到个大洞!只不过这洞不像蚯蚓,你说会不会……”
顺着苑临峰手指的发现看去,苑青吓得差点当场去世,这哪是什么蚯蚓洞,根本就是蛇洞,在里头的蛇信冒出来之前拉着苑临峰就飞跑起来,等跑过一段路才敢喘口气,苑青看着憨憨似的苑临峰感到头疼,跟着他自己还真不知道能活几集,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活得这么大的,网文中多出人才啊!
“青儿啊你看今天这鱼是吃不成了,不过别担心,马场那儿有开门宴,我们去那里好好犒劳犒劳自己!”苑临峰吹着哨子唤回马,两人上马慢行不到半刻钟,突然马蹄一空踩到了什么,整个儿陷了下去,两人纷纷跌落一个铺设干枯马草的坑里面。苑临峰爬起来看看自己的宝贝千里马有没有受伤,苑青则是坐在枯草上怀疑人生,这都什么事儿!
“这应该是农夫贮存粮食的坑。”
苑青摸到了几个干瘪的红薯,她记得却是有些地方的人们会将红薯藏入土坑藏着作为过冬之用,抬头望天,土坑里面空间很大洞口小的很,爬是难爬了!
“别怕青儿,哥哥可是会点功夫的!”
苑临峰拽着苑青一跃落在土坑外头时,面带微笑依旧是帅气温柔的好哥哥,苑青对苑临峰负值的好感度慢慢回升,即便他坑爹,即便他是衰神转世,但他的人还是挺不错的,至少疼爱妹妹,可以保护妹妹,然苑青被他拉着刚走两步,又脚下一空落进了另一个坑,苑临峰及时抱起苑青先落地,脚踝扭了,这下俩人彻底出不去了。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
隔壁传来了马嘶,苑临峰隔着土坑安抚他的爱马,苑青坐在地上两手托腮。
在兰庭院弹琴不香吗?
在五十弦数钱不香吗?
在栖梧院吃点心不香吗?
两人在坑内呆了许久,头顶微风徐徐,混泥土与青草的香味惹人昏昏欲睡,苑青第五次脑袋下垂猛然惊醒后,看到身边的人早已睡得打起了呼噜,不忍直视的豪放睡姿,挂在嘴边横流的哈喇子,与那张贵气中透着幼稚心的脸结合一体,苑青看着笑了出来,她这个哥哥简直就是个铁憨憨!
“是大公子吗?”
有人在头顶喊,是大概是马嘶引来的,苑临峰被这声惊醒,朝着头顶就是一嗓子:“白义白礼,快把本公子拉上去!”
苑临峰扭到了脚,两人费了些功夫才把人送上地面,待四个人回到马场开门宴,所有人都已经等候多时了,坐在上座的有四个位子,其中一个位子旁紧挨着个小案几,很显然这是苑临峰给苑青安排的,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苑临峰落座后,苑青才细细打量起剩下三个位子上坐着的人,年纪与苑临峰相仿,衣着华贵满面春风,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青儿,哥哥给你介绍!这位是当今丞相府大公子闻徵。”
苑临峰指了指左侧第一位云刘海束金冠,暗金广袖,眉眼中透着精明老练的男子,他正饮着酒,听到苑临峰的声音朝苑青点点头,苑青微笑回礼,苑临峰又指了指他身侧位置自顾自饮酒,以漆色皮革束着袖子,一袭简装的男子,马尾随动作晃荡着,与另一人相谈甚欢笑得肩膀抖动,还没等他开口就直接说道:“司马凌,苑兄发小!”
脆生生的少年气息,清风过耳干净纯粹,苑青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京都左骠骑大将军司马丞的次子,司马兄一家皆是将帅,他的兄长司马叹就是近日回都的离王军中斥候,现听闻已经升为副将,而凌弟今年也入了军营,等着大展拳脚呢!”
苑青点点头,即墨渊的麾下吗?这样的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阴沉冰冷的即墨渊还真是不相配,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在寒甲军待下去,至于第三个人,位置空空如也,一看就是没来,苑青客套几句便开了宴,第一次参加贵胄子弟的宴会,苑青算是开了眼界,珍馐佳肴流水般端上来,自开宴便好似一匹饿狼,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啊,小蘑菇好鲜……”
“啊~这烤羊腿太地道了……”
“啊~这肉外酥里嫩……”
迅速又不失优雅的吃相看得其他几人目瞪口呆,苑临峰不断往苑青碗里布菜,眉眼弯弯笑得开心,自己的宝贝妹妹就是可爱。酒过三巡,苑青中途离席去给苑临峰取酒时,马场后头蹲着个漆黑的身影,乍一看苑青以为是即墨渊,不知这家伙怎么又就跟了过来,一如往常走上前喊他一句,不应,又喊一句,那人直起了身子还是不应,不过回过了头。苑青因那锅积压了满腹牢骚正欲发泄,抬头望去就撞入那双透骨如钉的眸子,脚步瞬间顿住,浑身上下打了个寒战,树荫碧草间蹲下身的那个男子她并不认识,除却背影,就连面相都与即墨渊有几分相似,三分仙骨七分妖冶,嘴无笑意,目无杂光,灰黑的瞳色,眼尾微赤有一颗细小的痣,他的目光不朝任何一处,漫不经心疏离冷淡,但一旦对上视线,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若说即墨渊的眼神让她发怵战栗,那这个人就是让她如天敌般畏惧,那人淡淡的瞅了一眼苑青僵硬的身子,温柔抚摸着身旁的小马驹道:“爱驹无意闯入此地,受了点伤,在下闯入实属无意之举,毕竟昨日这里还不曾有马场,唐突请见谅。”
短短几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道明来意,苑青也这才发现他俯下身蹲着是在为一匹幼马处理伤口,大概是被马场围栏的薜荔划伤,这幼马长得甚是漂亮,雪白毛色,鬃毛暗灰,头顶竟有一小撮赤红色的毛发,眼睛清澈透亮可怜兮兮望着苑青,苑青遂俯下身递上苑临川赠她的伤药道:“这伤药人用特别管用,不知道马可不可以用?”
那人看了几眼点头接过,道了声谢,脸上依旧瞧不出什么表情,手指长而细,虎口与指腹有薄茧,应当是常年握兵器造成的,手脚麻利的处理好马驹的伤势,将其抱起快步朝着马场外走去。
这究竟是什么人?
心脏快要将肋骨撞裂,苑青长舒了口气转身朝着马场挪去,后背因方才那一眼对视出了冷汗涔涔。
希望以后别再遇到他了!
“今日徐兄不得空,来不了开门宴,不过差人送了礼!”
苑青抱着酒坛子惊魂未定的缓缓走着,苑临峰他们正在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也就是那缺席的客人送来的,听苑临峰一边拆一边叨叨:这块地曾经也是徐家的,绕着湖畔栽种着一片片鸢尾花,每当盛放,风起潮涌如同一片蓝色的海,后来因为徐家的大夫人覃鸢飞过世后,这片鸢尾花海也就渐渐荒芜,徐大人将部分让给附近农民贮藏粮食及耕耘。苑临峰他们口中的徐兄正是徐家次子徐懿。
“徐兄还真是阔绰!”
盒子一打开众人便惊叹起来,就连看似稳重的闻徵也变了脸色,司马凌与苑临峰更是惊到了下巴,苑青好奇往里头望了眼,一片莹蓝没入眼帘,一尊精雕细琢的蓝玉少女雕放在绸缎包裹的盒中,少女身披舞裙手持歌扇,面态安详侧卧在鸢尾花海中,眉眼精致发丝根根可数,身侧无数鸢尾花盛放挨挨挤挤淹没她半数身子,半遮半掩欲语还休,一块上等蓝玉自少女至花躺,由白到微蓝到烟蓝,到底座水波荡漾墨蓝,完美契合堪称绝品。
苑青紧盯着少女美丽沉静的面容,忽然眼神被她微翘的眼尾旁,那一颗不怎么明显的小痣吸引,再看脸庞,七分妖三分仙,不就是方才遇到的那个人吗?
“大哥,这是谁?”
“青儿来了啊,这是哥哥的好兄弟,也就是徐国舅的次子徐懿兄送来的贺礼,这雕出来的人是他的姐姐,雪沁郡主,都言雪沁郡主是福星,上次徐兄就说去求郡主,请玉匠雕个玉雕给我趋吉避凶,这不还真送来了!”
苑青点着头,眼睛不由自主朝着那颗小痣瞄去,难不成她刚刚遇见的就是徐懿,还真是奇怪,明明送来了东西却躲着不见人,还是说因为这块土地是徐家的,而徐懿不愿意让地又撇不下面子和兄弟情,所以不愿意出现?
还真是头疼,正当苑青考虑要不要把遇见徐懿的事情告诉苑临峰,那边传来了个爽朗的声音,苑临峰见来人立即激动的喊道:“徐兄还真是姗姗来迟,快请坐!”
眼前的男子大腹便便,脑满肠肥,手中捏着两颗碧玉珠,捏着小胡子朝他们笑着,面如油盘束着乌纱冠,一袭富贵紫衣,腰系玉带足踏弓靴。明明是与他们年纪相仿却偏偏长得着急似他们亲爹,苑青看看蓝玉少女又想起先前遇到的那似仙若妖的人,不免怀疑起来,这真的是一家人?
徐懿倒是一点不客气,坐下便吃,比起狼吞虎咽的苑青好不到哪里去,看着他吃苑青也没了胃口,等着歇息后的相马。
不过他是徐懿,那先前的人又是谁?
苑青筷子戳着面前一盘桂花糕,无甚滋味的吃完了一顿饭,随后跟几人一同去往马厩相马,苑临峰被白义扶着,指着面前的枣红马得意洋洋道:“这批皆是万里挑一的好马,日行千里汗成血色,是我花高价在南疆购来,用以配我们秦周的赤龙驹,那马驹定是翘楚啊!”
闻言几人纷纷走上前品鉴,苑青不懂马便没有上去,四处观察周围,这儿的确是马草繁茂,随手拔下一把,汁水丰盈草叶清香,递给随意一匹马都吃得津津有味。养好马的确天时地利齐全,就是这人和……感觉到商机的苑青决定好好帮苑临峰改改衰神的运道,若是他能够赚上一笔,自己当然也能有所收获,而且也能够帮他稳固苑府大公子的地位,说不准还能让乐正悠改观对他的看法。
人情这种东西,是不过嫌多的!
手指传来了舔舐的温热,苑青不知不觉走到关着一匹白马的马厩前,这马通体雪白,唯有鬃毛尖儿泛着赤色,一下子便想起了被那人抱着的小马驹,在上药之时她摸过马驹,被舔过手指,而眼前这匹马舔得是同一处。
原来是它的母亲吗?
“大哥,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你说它啊……”苑临峰子一堆枣红马中抬起头大声喊道:“叫霁雪,是个胡人卖给我的,说是西域雪蹄极其珍贵,青儿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当做开门礼!”
“那就谢谢大哥了,青儿就收下了!”苑青毫不客气的揉揉马头,也许是身上有马驹的味道,霁雪格外的温顺,蹭蹭她的掌心,苑青想着一定要让苑临峰好好教教自己骑马,这样便可体验一把驰骋四野的快感。
摸出书灵锁中一条印着个“伍”字的项链戴在马脖子上,心满意足道:“霁雪啊,以后你就跟着本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