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不算是她放回去的,而是手抖给抖下去的,镊子碰到药瓶上发出的砰声响动,惊得她差点原地蹦起。
蔺怀安半侧回头,“怎么了?”
苏若眼儿惊慌的确认瓶子有没有被砸坏,嗫嚅着回他,“没,没事。”
她把镊子放在原本的地方,手指拨了拨,“我给你脱衣服吧,应该……肯定会很疼的,你忍一忍。”
“嗯。”仍是那样沉沉的低吟声。
和苏若的紧张,完全是两个极端。
她按照他说的,先把右肩和右手的衬衫脱掉,然后小心的用手指一点点的拨开黏在他伤口的左后肩。
如他预料的那般,耽误的时间太久了,碎片刺破衬衫,直接刺进了他皮肉里,血是止住了,但那块衬衫却紧紧的黏附在他伤口里,即便是用最轻的力道去拉扯,都能将衬衫连带这皮肉一块扯动。
所以,苏若用了很长的时间,尽量减轻他的疼痛。
可最后一下,似乎是她手麻了,又似乎是太过紧张,竟一下给扯掉了。
她傻愣当场,而后听见男人压抑的一声闷哼。
苏若慌得双手乱摆,“是不是把你给弄疼了?“
她弯下腰,想要探头到前面去看看他。
蔺怀安正好也看回来,他额头的发丝被冷汗给渗透了,面色也略微有些发白,说出口的嗓音,带着破碎般的沙哑:“无妨,继续。”
苏若实在是不敢下手了,可看他的确是疼得很,而且帮他脱衣服的时候,伤口里真的扎了碎片。
她怕留的时间长了,万一引起发炎可就麻烦了,不如早点帮他挑出来,也好早些减轻他的痛苦。
“那我现在帮你挑碎片,你还能忍着么?”
蔺怀安点点头,“挑吧。”
苏若拿起镊子,深吸一口气,一腔壮士奔赴梁山的悲壮心情,下定了决心把镊子伸过去,对准伤口最外面的那颗碎片……不停的发抖。
她左手抓着右手手腕,心里默念别发抖别发抖,两个眼睛眨也不敢眨,好不容易夹到那颗碎片了,往外一扯……
“啊!!!”
蔺怀安还没吭声,她到闭上眼睛叫出声来了。
好死不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纪子梁拎着医药箱出现在卧室门口,懵逼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男的赤裸上身,女的脸红心跳,两个人不同程度的大喘气,周身大汗淋漓。
真的他妈觉得这幅画面不对呢。
他坚决认为自己是走错了,默默的退到门外,一声不吭的把门给关上。
刚才……苏若和门口那男人对眼了。
还相互傻逼一样的盯着对方看了好几秒。
她也被那男人关门的举动给弄得一头雾水。
下意识的问面前这个知情人,“二爷,那是谁呀?”
蔺怀安沉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淡声道:“医生。”
“卧槽!”苏若一下子没注意形象,嘴上冒了句嘴炮,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跑到门口去找人。
医生呢!万一走了可怎么办啊,现在有钱人聘请的家庭医生都这么傲娇的么!
门一打开,苏若便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他仍旧维持着把自己关到门外前的方向和表情。
四目一对,苏若刚想说话,纪子梁先开了口,“你们办完事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异呢!
苏若顾不得其他,抓着纪子梁的胳膊往里拽,“你是医生吧,你快进来吧,二爷疼得冷汗都出来了,我不会弄啊,我伤到他了,你赶紧的帮他包扎伤口吧,啊,不!要先把碎片挑出来,还要消毒。”
纪子梁刚才有多懵逼,现在就有多懵逼。
一路被苏若给拽着往里走,等停下来的时候,他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带血的镊子?
MMP的有没有个会喘气的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苏若哪能知道纪子梁这会儿心里有多么的天雷滚滚,她一颗心全都在蔺怀安身上,不住的催促道:“二爷伤口里有碎渣,玻璃杯的碎渣,我刚刚挑了一个,他很疼,还有好些埋在伤口深处,我不敢动,你来吧。”
挺好,他总算从这个疯女人嘴里稍微得到点清楚的信息了。
再一观察蔺怀安的伤,忍不住想翻白眼。
就特么这么个伤,也值得他一个外科主任亲自跑一趟?
当年蔺怀安特训的时候,比这还严重的伤都受过,刀子扎身上都还有力气打倒两个敌人,怎么这会儿被半只杯子扎了就那么严重了!
严重么?这种程度的伤,就算是蔺怀安自己也能治的,偏偏要小题大做。
难怪,燕辞那儿那么安静,要是真的受了什么大伤,早就咋呼开了。
“我开始动手了啊。”
话是对蔺怀安说的,可纪子梁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却是朝身边的女人看去的。
二哥啊二哥,您老树开花,一朝得雨露,也太狠了,苦肉计都用上了啊!
纪子梁可不会像苏若那么磨磨唧唧,况且现在二哥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和两年前一样,又强壮又抗揍,那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挑碎片的时候,更是手起镊落,下去就是一个,夹到了就往外弄,一点都不含糊。
苏若每一次都看得紧张不已,可又害怕会得罪医生,便小声警惕的在旁边一声声劝:“你小心点啊,轻点啊……轻点,他疼!“
终于等到纪子梁把伤口处理完了,消了毒,抹了药,他伸手往医药箱里拿纱布的时候,苏若忽然问了一句:”医生,怎么样啊,二爷的伤严重不严重?“
纪子梁手上一顿,停住了,唇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玩味。
他看着从头到尾轻蹙着眉头,但没有呼过痛的男人,“二哥,你这个伤,是重了还是轻了啊?”
听到这话,苏若没反应过来,心底隐隐的蹿起一抹怒气,揪着小眉头,声音也放硬了些,“你是医生,为什么要问病人轻重?”
纪子梁眼梢一斜,眼底含着笑意,扫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给放回某人身上。
蔺怀安双手一左一右的撑在两条腿上,微微弓着后背,他抬起头,眉头轻皱,语声却很严厉:“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