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冥国。
景和八年,伏苏公主薨。
“你听说了吗?伏苏公主死了?”
“真的?呸!这都是她自己活该!她弑父杀君,搅乱朝纲,残害忠良,简直是无恶不作。如今总算遭了报应!”
“伏苏公主终于死了,我天冥国被女子把握朝政的局面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伏苏公主已薨的消息传开后,天冥国上至群臣,下至百姓,一片欢呼叫好之声。
北宁国皇宫内。
伏苏刚悠悠转醒,一盆冷得彻骨的寒水就泼到了她的脸上。
“大胆,谁敢这样对本公主。是不想要他的狗命了!”
她寒光冷现,猛得睁开眼。直视得那刚才泼水的侍从心肝儿都颤了颤。
“这个女人怎么突然这么可怕了?刚才她可不是这样的啊。”侍从不敢看她。
端坐在上方的男子,黝黑的眸子里同样闪过一丝疑惑,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小宫女。
伏苏醒过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冷,这自然是拜那盆冷水所致。然后就是撕裂般的疼痛,特别是臀部。痛的她简直是撕心裂肺的。
此刻她屁股是一片火辣辣的疼。很明显,她被打了重重的板子。
她抬起头,就望见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此刻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他的脸五官分明,如琢如磨。
他端坐在上方,手上拿的是琉璃盏。身上穿的是黑色的金丝龙袍。
不过他的脸色很不好。
仿佛结了一层万年的寒冰。
下首两侧依次坐的是身着吉服的官员。皆是一脸冷漠的旁观着趴在地上,被打得半死的伏苏。
那高高在上的人身着龙袍,不用想也知道那代表什么。
可她环顾了四周,竟发现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她代掌皇权多年,不可能在场的官员她一个都不认识啊。
她想了想,忽然自嘲的笑了。
她不是喝了毒药吗?喝了她亲弟弟亲自喂她的毒药啊。
可她不明白为何她还没死,为何又会在这里?这又是哪里呢?
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脖子上突然感到了一凉。
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抵在了她的脖颈处。冰冷的剑身让她忍不住一颤。
明亮的剑身上映出的是一张伏苏完全陌生的脸。
那人笑的七分随意,三分嘲弄:“皇兄,此女心怀不轨。还留着做什么,不如杀了她以绝后患。”
嘭……
是酒杯从高处的台阶上摔落而碎的声音。
那人没有说话,他眉目低垂,随手而扔下的酒杯刚好在拿着剑比在伏苏脖子上的男人脚下碎了一地。
眼前的男人神色自若的收了剑,退了下去。
而后,那高位上的男人慢慢地从台阶上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伏苏趴在地上,抬起头望他。
她觉得有些卑微。
卑微这个词,在伏苏短暂的二十五年生命里,占据了大半生。
即便她后来代掌皇权,权势滔天。童年的阴影也还是会伴随着她。
那男人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意,但他的眼中却是凛冽的寒意。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了身,用手捏起了伏苏的下巴。
伏苏被迫与他对视,多年来在风谲云诡的朝堂中,使伏苏也早有一种临危不惧的魄力。
见状,他忽然一笑,松开了她。
一旁的侍从递上了手帕,他擦了手。道了一句:“有意思。”
而后又听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来人,带下去。给她治伤。”
伏苏被两名侍卫拖了下去。
如今的处境,使伏苏想起了以前她还是后宫中最不受宠的公主时的日子。
她的亲生母亲是出自青楼的妓子,就因为此,她的生身母亲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
她十岁之前,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三次。
第一次是他来看她的母亲,第二次是皇弟出生,第三次是他接皇弟和她入宫。
她的亲生母亲爱着他的父亲,哪怕他为了自己的颜面不能给她任何名分。
本来他是没有打算接伏苏入宫的,但后来生了皇弟。
那时,皇宫的子嗣单薄。皇子更是稀少。
所以,她的父皇想把皇弟带回宫。而伏苏,只不过是顺手罢了。
入宫后的日子,并没有伏苏想的那样欢喜。
她们出身低微,经常会受到宫中其他皇子公主的欺凌。
而他们的父皇自从将她们带回了宫,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他们。
那时的伏苏在后宫中受了许多的委屈和欺凌。最开始的时候,她会反抗,可反抗的结果往往都会换来他们变本加厉的欺负。
十二岁时,她从别的皇子、公主轻蔑而不屑的口中得知,她的母亲在她和皇弟入宫的后一天就自缢了。
她开始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皇弟两人相依为命了。
慢慢地,她开始变得隐忍。
十三岁时,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别人对她的各种羞辱。
她能面不改色的爬在地上学狗叫以求异母同胞的姐姐能展颜一笑,她能毫不迟疑的钻过他人的胯下,只求他们能放过她的皇弟。
侍从将伏苏带到了一个略有些落败的宫殿。
他们将她重重的摔到了殿内,又找了一个太医来替她看伤。
那太医看她不过是一个宫女,眼中有些鄙夷。
伏苏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心中顿生厌恶。
正要发作时,就看到一双骇人的眼神,仿佛要将他吃了似的。
“这是什么地方?”
太医愣神,没有回答。她又加重语气再重复了一遍。
太医惊醒,战战兢兢地回答:“这是北临国皇宫。”
北临国?这不是敌国吗?她怎么会在这?
她又问:“我是谁?”
太医心里叫苦:“我哪知道你是谁啊。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他硬着头皮回答:“姑娘是宁王今日带进宫的丫鬟,你在今日的宴席上欲刺杀皇上未遂被……”
“打了五十大板。”
“宁王?”
“就是刚刚举剑在姑娘脖子处的人。”
他一说,伏苏立马有了映像。
她松开了太医,冷冷的道:“开药。”
那太医再不敢怠慢,快速地开了药。提着药箱像逃命一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