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檀香，林阳很熟悉，老道在道馆里烧的貌似也是这种香料，香炉灰没见他清理过，底下有一层厚厚的余烬。
闻着熟悉的味道，林阳还以为回到了道观，等到思绪安定下来，周围扫了一圈，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是个小院子，四周由白石条码出的院墙，上面不曾粉饰过，呈现最自然的转态，有些地方呢青苔爬上缝隙，有水渍的感觉。
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并不是什么灵药，而是普通的观赏花。有些花正盛开着，张开花骨朵，摇曳在空气之中，有些花已经衰败，枯黄的叶片耷拉下来，等待下一次新生。花粉的香味散落在每个角落，院子虽然种了花，但从衰败的角度来看，被不像是有人打理。
院子中央，摆着两把摇椅，一张方桌，其中一张上面，有人正在那坐着，晃动身躯，一动一动，看起来悠闲自在。摇椅的上面架着一把伞，这住了阳光，旁边插着一面旗帜，院子里没有风，但妖异的红色旗帜正在鼓动着。
林阳没多想，在赌场里暴露丹药，惹出事端就是为了见一见赌场背后的人，打听打听消息。现在见到正主了，心里有些慌张，有些期待，想见识见识这个敢在赌场里开设赌局，张办少城主和林公子赌局的人是何方神圣。
走进之后，林阳看见了坐在摇椅上的人，桌子上放着茶具，旁边的茶盏陈放碧绿的茶水，茶水通透，倒映天空的颜色。那道身影双手紧紧握着茶盏，手上的颜色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走进之后才看见，那人的双手像是被火焰灼烧了，手指蜷缩成一团，皮肤显现出粉红的嫩肉，长着肉瘤，难以想象他经历了什么样灾难。
即便林阳没有绕到前面，看着背影都隐隐有压力，难以想象这人经历过什么，奇异的形状不似人，反而像是...
厉鬼？
林阳心里冒出这个名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依靠一个背影的出这样的结论，以他一向冷静的性格很少相信鬼神之说。
踱着步子绕道了前面，林阳看见了那人的相貌。整个脸上一片模糊，五官粘合在一起。更准确的说，那不能称之为脸，那是一团肉瘤的集合。
来人好像察觉到他惊讶的目光，歪过头，小小的头颅看向他，诡异的脸上张开一条缝，张开闭合，发出轻灵的声音：“你好！”
女人？
林阳惊愕，脚步倒退，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个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磨难的人，看起来如同厉鬼的人是一位女人，他的样貌很狰狞，却在其中察觉到了亲和的感觉。
林阳脸上的错愕被女人捕捉到了。恐怖的脸上几道纹路显现，鲜红的皮肤被顶起，下面的经脉暴露出来，仔细观察经脉还在跳动，血液在其中流动。
她应该，是在笑吧？
看着她脸上的动作，林阳猜测到，凝视了半天，回了一句：“你好。”
林阳现在只想弄清楚太叔舞的下路，去往皇城解决他修炼的问题，他的回答一方面判断这人不会加害她，另一方面也想展现自己的善意，好好和他聊一聊。
“你好！坐！”
摇椅上坐的人听到他的话，似乎很是开心，这么多年林阳是唯一见到他没有被吓跑的人，甚至连带林阳进来的黑衣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都没有站稳脚步。而他面前的这位少年，只是在见到她面容的一瞬间，闪过惊愕，并没有表现的不堪。这让他更加确定林阳的身份了。
看着另外一张椅子，上面铺着蒲团，看起来他也有打坐的习惯。既来之则安之，林阳抱着这态度，坐了下来。
蒲团并没有被拿开，女人看着他坐下来，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杯茶，端起送到他的面前，在示意他品尝一下。
杯中的茶水通亮，干净的失去了他的颜色，纯粹的如同琉璃一般，女人手的微微颤动，茶水在阳光下荡漾，才能看见茶杯之中装了液体。
刺激的香味冲击鼻腔，林阳感觉口齿生津，离开了老道那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见让他心动的茶。
喉结上下翻动，林阳没能忍住，下意识的结果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刚入肚，就冲击他的五窍，整个身体处于癫狂的状态，自己的意识完全丧失了，身上的毛孔扩张，放肆贪婪的呼吸周围的空气。林阳闭上双眼，脑海中的神识十分活跃，看来很喜欢这种茶的感觉。良久，才缓缓道。
“好茶！”
这可能是他喝过最棒的茶，甚至比老道炒制的茶更加出色。林阳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问道：“还有吗？”
“呵。”
女人好像被他的话给笑到了，这么多年来找她的人哪一个不是怀着目的，战战兢兢的讲话。有些人甚至都不愿多看他一眼，隔着老远和他谈论所谓的‘生意’。今天碰到的这位主不仅与她相谈，还主动找他要茶水，实在是有趣之及。
她接过林阳手中的茶杯，给他重新装了一杯，推到他的面前。
“有的是。”
声音细腻，让人沉醉，如果没看到他的相貌，光这声音就足够让人神魂颠倒。
林阳满眼都是香茗，也没管那么多，结果茶杯继续一饮而尽。第二杯茶不同第一杯茶，中间虽然感觉到身体的愉悦，但口腔弥漫青涩的滋味，随之而来的还有沉寂在脑海里的苦涩，悲伤的情怀长重心底，久久不去。
第二杯茶让林阳着迷，双眼无神，心里挤压着阴云，忘乎了周围。
林阳想了很多东西，这抹苦涩勾起了心底的柔软。心思逐渐清醒，林阳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的茶杯，无言。
“要再来一杯吗？”一边的女人询问道。
“不用了，两杯就够了，再喝多的话就算是浪费了。”林阳摇了摇头，拒绝了女人的提议。
“这茶有什么名字吗？”林阳抬起头问道。
女子摆了摆头，道：“兴趣之作，哪有什么名字，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点。”
脸面向林阳，和他攀谈着。
“可是，这...”一边的黑子男子听到，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女人的手势打断了。
“真的吗，你愿意送我一点？”林阳满脸的期待。这茶水的确惊艳到他，女人说要送他，脸上写着兴奋。
女人点了点头，从袖口拿出盒子，向林阳推去。示意他拿走。
林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这女人出手这么直接，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拿了。正在纠结到底该不该收，林阳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倒出老道给的锦囊。灵力微微注入，锦囊发出微光，一个香包出现在桌面上。
黑衣男子看着林阳手上的锦囊，眼睛里闪过惊讶，双手搅动起来，转头看向女子。女子没有丝毫反应，像个孩童一般，伸着脑袋，想看清楚林阳手中的东西。
林阳将锦囊放在桌上，满脸兴奋的将手中的香包打开，凑到了女人的面前。女人长长的发丝垂下来，遮住面容，看着香包中的物品。
香包里放着的正是林阳从老道那弄来的干茶叶，不过是被茶水已经浸泡过的，想要了解滋味还是品尝最为直接。林阳从中挑出一根手指长短的茶叶，塞到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女人也来了兴致，扭曲的手指从中剔出一根，翻到掌心，观察片刻，手一扬，放入了嘴中。
女人的嘴巴似乎不能进行大范围的动作，只能一点一点的摩擦，将茶叶的味道，研磨出来。
入口茶叶发出怡人的香气，清爽的感觉，仿佛身处森林之中。女子研磨这茶叶的汁液，颇有一番林海的滋味。
“怎么样，还不错吧。”林阳炫耀道，像是将心爱的东西放在别人面前，等待着夸耀。
“嗯。”
女子点了点头，道：“很不错！”
这评价从女子口中说出，已经很高了，就连她的茶叶，向人介绍时都带着一分讨教，对于林阳所分享的茶叶，不缺少溢美之词。
“你给我茶叶，那我就还你一点吧，可惜我只有泡过的，下次有机会的话带给你尝点新鲜的。”林阳拍了拍胸脯，卓卓作响，向他保证。将香包里的茶叶准备倒出来分给他。
就在此时，女子双手一推，抬起了向下倾倒的茶叶，轻轻颔首。从怀里掏出一方方巾，摆在桌面上，才将香包重新放上去。
林阳不免有些想笑，这人还真有点奇怪，心里怀疑她是不是有洁癖，手上动作不停，拿着香包一抖一抖，将茶叶铺在上面。倒了大半包，林阳有些肉疼，想了想，停止手上的动作。望着所剩不多的茶叶，林阳压了咬牙，想要再倒一点。
一边的女人却动了，指尖将袋头扎紧，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剩下的你留着吧。”说着小心翼翼将桌上的方巾捧起，四角叠在一起，放入怀中，变现的很是宝贵。
林阳见她执意要收，也不再劝告，收了手上的香包，重新放回锦囊里。
两人相视，笑出了声，林阳爽朗的笑声和女子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在院子里荡漾。眼神有些热切，相视多年的老友一样攀谈起来。
林阳与他无话不谈，从探险聊到逃亡，从敲诈聊到惩戒。林阳向他讲述大荒的生活，出来闯荡的日子，偷鸟蛋的日子。林阳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女人安静的听着，徐徐画卷在她的眼前展开，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而她也向林阳讲述墨城的生活，她和氏族大家之间的交易，看守赌场所见识到的奇闻轶事。二人相见恨晚，起先女子还有些矜持，也不知道是林阳的情绪感染了自己，还是心中的压抑的到了释放，两个人高谈阔论，语气交染，笑声，惊呼声，鼓掌声久久不停，二人的眼中，有光芒闪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