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物?”赵清河脑中浮现黄白之物道。
“能为你带来富贵平安”张孟谈随口道。
赵清河双眼发亮,但转念一想莫非是戏耍于我?遂问:“请孟谈少爷明示。”
“附耳过来”张孟谈显露出似乎与年龄不符的成熟道:“事关赵管家后半生荣华。”
“嗯?”赵清河立时换了笑容趋于张孟谈身侧。
张孟谈对赵清河道:“今日不仅是我,恐怕这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赵管家共......”正孟谈边说边掐指算计道:“骂了......四五六......七八声杂种!”
赵清河顿觉情形有异,惊疑道:“孟谈少爷这是何意?”
张孟谈附耳道:“大家虽是心照不宣,但你应该清楚,你口中的杂种,是打哪来的。”
赵清河脖颈满拧不忿道:“少爷们叫了多少年了,有何稀奇?若是孟谈少爷以此相要挟,哼,那便对不住了。”
“他们自有娘亲顶着,有规矩等着,”张孟谈乜斜他道:“你说,若是主君知道你作践他,谁给你顶着?后半辈子富贵荣华可不就玄乎了?”
“孟谈少爷是想告赵某的状?”赵清河冷笑道:“家主一向信任于我,还不至于因一时口误就......”
“赵管家想必是小看我张孟谈了!”他凛然道:“我一介书生,修君子之道,向来人前语,从不背后言,告状这等事我是不会做的。”
“噢?”赵清河表情缓和道:“我知孟谈少爷一向......”
“可我老师却热衷于此”张孟谈突然道:“赵管家你是知道的,他老人家善于夜观天象,对你这番胡言乱语必了如指掌,哪日与主君晤面拿出来做为谈资,随口聊上一聊也是有的。”
赵清河脑门起得汗来,心下知道若被姑布子卿那张嘴惦记上,恐怕主君拿自己如蟑虫拍是必须的。
“孟谈少爷你拿我开心?”赵清河谄笑道。
“是替你忧心”张孟谈扭头唤院子里看热闹的下人道:“赵赫、孙怡你二人过来,你们说说,刚才赵管家都说了什么?”
赵赫挠头道:“赵管家说鱼鼓:你娘的凭什么不愿意?祖上三代戎狄野种,能留在我赵府当下人,你还不愿意?反了你了!这个......好像无所谓了哈。”
“还有,再说”张孟谈道。
孙怡疑惑道:“赵管家骂了鱼鼓:杂种羔子狗娘养的!你在五夫人那儿还敢偷?害的老爷我挨骂!今日便抽死你,也消不了我这口恶气。”
“还有,再说”正孟谈道。
赵赫又挠头道:“赵管家说:奶奶的十六儿,又是你这个杂种!你胆儿肥了是吧?敢在爷的鞭子底下耍横是吧?看爷把你们俩野种一同抽成泥......”
赵清河恨不能抽自己嘴巴子,心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赵管家你看,旁证俱全,这么大的事我帮你碾平了,是否可保你富贵荣华?”张孟谈道。
赵清河忙不迭点头道:“看在赵某初犯,还请孟谈公子口下留情,口下留情。只是这鱼鼓......”
“嗯?”张孟谈冷笑道:“初犯?这就要再算上一算了。”话毕便又掐指。
“毋恤、鱼鼓一并遣往姑布老爷身前听用。”赵清河立刻口齿清晰道。心说清扬与他也算叔伯亲戚,断不会怪罪不休,估计发两次火也就罢了,招惹谁也不能跟姑布子卿一脉拧着干。
“毋恤咱们走”张孟谈望着毋恤道。
“谢过孟谈少爷”毋恤扶起鱼鼓感激道。
待出得公事房毋恤道:“我有急事可否迟些再去姑布先生那儿?”
“我也不急索性与你一道,待你身上事了与你一同见姑布老师。”张孟谈道。
三人疾行奔往毋恤家中,路上鱼鼓将清扬等人的算计说与张孟谈,张孟谈愕道:“竟有这等事?”心下想‘难怪老师要我速来此处。’
“小姨娘?独乐乐何不与我们兄弟共乐乐?”文悦道,他此刻正与清扬熊宇等人入得毋恤家中,尚有八姐九妹、十三弟、十五弟凑趣。把毋恤娘围在当中,可叹毋恤娘亲本就不善与人交往,虽年俞三十却是童颜粉面嫣红羞涩,柳腰丰身闭月婀娜;加之文悦心存轻薄之念,一味往她身前凑,挤迫的她一步步向后退却。
“小姨娘,又不是难为你,翟狄之女皆能歌善舞世间闻名,都说当初爹也是因你舞姿颇为妖娆才心动不已,今日我们兄弟带了好酒来为小姨娘助兴,舞一曲便罢可好?”文悦悠然道。
“请各位回吧,我已多年不跳翟舞,”毋恤娘窘迫的道:“况毋恤不在家中,我们母子并未做冒犯之事......”她求助的看向八姐九妹。
八姐九妹不屑的蔑视她道:“跳一曲又无大碍,何须架子颇大!”
毋恤娘眼看连她们也不替自己说话,眼圈便红了,低声道:“我虽翟狄之女,但也与主君有缘有份,论及辈分人伦你们也不可如此相逼。”
“给脸不要!”熊宇道:“什么他娘的辈分,别脏了老子的耳根,我娘说你就是一个贱货,十六儿就是一个贱种,还敢在我们兄弟面前论辈分,速去换装跳将起来!”熊宇说着,抬手欲推。
“七弟不可无礼”文悦挡在熊宇身前道:“小姨娘,听闻当年你为父亲演绎‘颂歌’讨得父亲恩宠,今日就为我等演这一段如何?”他说着伸手欲为毋恤娘抹去眼角泪珠。
“住手!”炸雷似的一声吼响在身后。
毋恤疾步冲入屋内,拖拽文悦后襟,晃身便挡在娘身前,文悦惊愣,清扬扫了一眼随后跟进的鱼鼓冷笑道:“鱼鼓,小贱人是你通的风报的信?待会收拾你。”
“又想当千古肉盾?哈哈哈哈!”熊宇笑道,引得每个人都笑了。
“你们......需先告诉我的”毋恤道:“我娘不喜与人交道。”
“又是老一套!”熊宇道:“知道么?你很讨厌,像只臭虫,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冒出来。”
“娘”毋恤回身对娘笑道:“您莫担心,他们是寻毋恤游戏来的。”
此刻张孟谈挤入屋内,眼看熊宇一脚踹中毋恤后腰道:“恬不知耻,谁与你游戏!”
毋恤身子微晃,仍是看着娘笑道:“娘安心歇息,我与他们去外面说话。”
毋恤娘道:“恤儿,咱不去了,今日你哪也不要去了。”她紧握毋恤双手道。
熊宇在毋恤身后怒道:“杂种,演戏给谁看!”
张孟谈心中惊怒交加,却想起老师嘱他‘若非万不得已无需插手,看着便是。’
“娘,不碍事的,”毋恤对娘笑道:“他们只是嘴上玩笑,其实蛮好。”
八姐九妹见毋恤这等说辞,不禁皱眉疑惑。
毋恤反手覆住娘的双手,微微握紧,给了娘一个踏实的眼神,回身道:“毋恤今日一定陪少爷们玩的尽兴,可好?”
文悦回身撇一眼张孟谈,见他脸色阴沉不语,遂对清扬熊宇道:“且出去”
一干人出得屋门,毋恤回身将门带上,毋恤娘在屋中犹自道:“恤儿你回来!”
毋恤紧抿双唇,对屋内笑道:“娘放心,孩儿这就回来。”
“杂种真啰嗦!”熊宇怒道,他边说便从粗壮的腰身后拽出一柄雪亮的弯刀,此刀三寸宽,三尺长,弯如月,双刃皆寒!
“此乃吴钩,是爹赏赐于我,今日你若能空手抵挡我三刀,我们便随即走人,如何?”熊宇道。
“嗯”毋恤望向此刀,他能看出来这刀锋如锐芒,削铁如泥,但为了娘他焉能说不。
“恤儿不可,娘给他们跳就是。”毋恤娘在屋内哭道。
“娘且放宽心,是木刀,不碍的,”毋恤笑道:“与我闹着玩。”他说毕便躬身环拜,眼神祈求道:“我们远些游戏,莫扰我娘歇息......”
张孟谈不待众人开口,便道:“该当的!”稍后回身便走。
文悦与清扬对视后也一并跟上。待得绕至土坡后,熊宇急道:“够了!”
众人止身形,看向熊宇。
“这不公平”张孟谈对熊宇开口道:“你砍人三刀,人却不能还你三刀。”
“呵呵,孟谈公子今日闲暇,”文悦笑道:“游戏而已莫论公平二字,若论,岂不是生疏。”
“君子做事讲求公允,莫非赵家公子做事总要有失公允?”张孟谈道。纵是老师嘱他要三缄其口,此时也忍不住站出来为毋恤争得些公道,况且老师在赵家的地位除董安于之外无人可比,别人忌惮赵府公子们,他可不惧,索性便将心中不平道出。
“这便言重了”文悦道:“但既然孟谈公子说要公允,那便公允些,只说该怎样玩儿法?”。
“以人为刀靶暴虐不仁,不如以此石为鉴,他二人以刀劈石,观刀痕深浅,刀痕深者为胜者赢得此刀,如何?”张孟谈看到地上有一颗巨大圆石便道。
“不公!”文悦笑道:“刀乃七公子的刀,若熊宇输,则刀归十六儿;若熊宇赢,那十六儿也应有赌注归于熊宇方显公允。”文悦边说边自得的看向毋恤道:“十六儿,你可有与吴钩等价之物作为赌注?”,毋恤哪里有什么值钱贵重之物,只能沉吟无语;文悦眉毛轻佻道:“不若十六儿输了,请小姨娘献舞如何?”
“好!如此甚好!”清扬和熊宇以及其他八姐九妹等人同声赞道。
“不”毋恤却道。
“当然不行!”张孟谈怒道:“比试又非毋恤挑起,自是始作俑者拿出赌本!”
“若不敢赌便是认输,何须推辞!”清扬冷笑道。
“我娘......绝非赌注”毋恤低沉道。
文悦忽然感觉四周似是冷冽了些,这......非是寒气......似是......煞气!
熊宇道:“若无赌注那便是你输了!”
“用它做赌注”毋恤伸出右手道。
张孟谈皱眉心道‘匹夫之举!若是输了便从此废掉么?’
文悦心中暗喜,如毋恤输了,依约自断一手,那日后便不足为惧了。
“那便开始!”不等众人出声熊宇撸了袖子,一指地上那块大石道:“就它了!”
这颗石头是毋恤平时练劲所用,自毋恤记事起,这块石头就放在这柴房地上,起初他只能勉强晃动,但毋恤天天抱着这颗石头较劲,几年下来,不仅可以抱着它步行如飞,也把这石头磨得棱角全无,竟成了圆溜溜的石球。
连日来赵秧因伯鲁之事心情郁闷不已,心下后悔带了他去京都观礼,且对日后局势会向何种情势演变毫无算计,今日便召董安于与姑布子卿进内府议事,待二人相继觐见分宾主落座。
赵秧道:“不说废话了,怎生推演日后朝局还请二位先生赐教。”
姑布子卿出手相让道:“研判大局吾不及老董。”
董安于并未推辞道:“伯鲁失言,确是关乎全局,其弊大于利主君想必思虑甚远。但事已至此亦不可过于深究,毕竟伯鲁年少,只此一条,此事尚未成死局。”
“嗯”赵秧心下稍慰道:“老董先给颗定心丸。”
董安于继续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凡事有一弊必有一利,便如舍弟姑布,样子越丑......本事越大!”
姑布子卿听的哭笑不得,赵秧亦是呵呵。由此却是使气氛轻松许多。
“伯鲁所为,亦非皆错。”董安于道:“吾有三问,请主君三思:如今周王最怕什么?最想得到的是何物?最想看到的是何人?”